第49章 重逢

慈善晚會在公館裏舉辦, 弄得很喜慶, 乍一看跟結婚似的。

公館是陳家大公子的房産,占地面積很大,又是市中心, 這麽一熱鬧, 外面圍觀的人就多,到了晚上才散開去一些。

老胡在外頭饒了兩三圈,愣是沒找到停車的位置, 後來只能在遠處找了個停車場,下了車兩人還得走個五分鐘。

公館連着公館,裏頭橫七豎八都是江南典型的青石板路, 邊上就是高架橋和十字路口, 燈火通明,饒是如此,江謠走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他這人,別的不多,渾身上下小毛病一大堆。

在零八年的一場雪災之後,還落下一個眼睛不好的毛病,每當陰天或者是雨天, 他的眼睛就會蒙上一層霧, 總是不自覺地落眼淚, 叫他的一雙眼睛看起來水霧蒙蒙。

到了晚上就更明顯,瞪大了眼睛都看不清東西,老胡自覺地打開手機自帶手電筒, 給他照着地板。

“你眼睛不去看看嗎?”老胡吐槽。

江謠滴了兩滴眼藥水,迷信的希望它能給自己帶來明亮的視線。

“不去,浪費這錢。”

“你多少錢啊,看個眼睛還不夠的。我說你就是把自己折騰死算了。”老胡扶着他,覺得自己跟扶着個公主娘娘似的,走的小心翼翼。

他側過頭去看來參加晚會的,人家俊男靓女,帥哥手腕上挽個美女,他倒好,挽個大老爺們兒。

老胡鑽研江謠這張臉已經多年,乍一看,時光并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麽歲月痕跡。他和以前沒什麽區別,要真說有什麽,便是像曾經青澀的花苞已經綻放成了極致誘惑的花朵,到了任由男人攀折采摘的成熟期。

江謠踢到了一塊突出幾厘米的石頭,一個踉跄。

老胡連忙拽着他:“眼瞎就走的慢點兒,急不死你。”

到了大門口,燈光才強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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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謠模模糊糊地能看到東西了,他又滴了兩滴眼藥水,整理了衣服,人模狗樣的從正大門踏進去。

一進門,冷空氣撲面而來,江謠不動聲色地爽了一把。他穿着西裝,在外面熱騰騰的溫度下走路,雖然不是愛出汗的體質,但手心也黏糊糊的,冷風一吹,江謠身上瞬間幹爽了。

公館裏熱鬧非凡,因半家宴半慈善性質的緣故,宴會上來的人基本都是朋友介紹,沾親帶故,或者跟主人家有過什麽生意上的往來。

江謠聽老胡提起過,陳家是做遠洋運輸的,老胡家的醫療機械運貨就靠他們家。他來之前,還從老胡那裏打聽了一下現在國內市場的幾個領頭人,老胡說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們家算是半路發家,就算有錢,在真正的頂級富商圈裏,也就是個暴發戶。

老胡不在乎別人說他暴發戶,不過他只跟江謠略略提了一句,在內陸市場中,光是有錢沒有用,最重要的是交際圈和人脈。老胡父母逼他到處結交朋友,還給他塞了不少名媛,叫他去認識認識,老胡一人怡然自得,對身外之物不太感興趣。

總而言之,江謠判斷出他話中的意思:我跟你半斤八倆,你不認識的,我也不認識。

江謠忍不住笑了一聲,心想:落難兄弟啊。

他不喝酒,進門之後,老胡被幾個看起來挺有來頭的少爺叫去聊天,他順便拉上了江謠,那幾位少爺聊着聊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目光就落到江謠身上了。

“阿澤,不介紹一下?”白西裝的先開口。

老胡:“我發小,江謠,銘星珠寶的老板,昨天剛回國,還沒怎麽露面。”

白西裝哈哈大笑:“阿澤你不夠意思啊,有這麽厲害的發小不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他伸出手:“久臣,燕歸康。”

老胡補充:“久臣百貨董事長的小兒子。”

江謠的表情頓時親熱真誠了不少:“燕公子,久仰大名。”

他瞥一眼老胡,老胡露出了一副無奈的表情。

不是他要藏着自己認識久臣百貨小公子的事情,實屬……今晚之前,這位燕公子可從來沒把他放在眼裏過啊。

老胡只跟燕歸康遠遠的見過幾次面,那是陳小公子組局打高爾夫的一次,還有一次是去俱樂部賽車,老胡被他父母壓着去當了個邊角料,這位燕歸康燕公子就是衆星捧月中的一人,老胡跟他話沒說過幾句,今天到被燕歸康親親熱熱的叫了聲“阿澤”。

饒了他吧,老胡還從來沒被人這麽叫過。

燕歸康親親熱熱的跟江謠聊了起來,兩人交換了名片之後,燕歸康意猶未盡,似乎還想再聊,卻不想,門口有一陣騷動。

江謠停下自己侃侃而談的話語,跟着衆人一起偏頭看去。

陳家的大公子親自從樓上下來,出門迎接,兩位老人也喜笑顏開,在保姆的攙扶下走下樓。

“誰來了?”老胡嘀咕一聲。

燕歸康喝了一口香槟:“陸雪時,你們聽過沒?”

江謠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幹淨,身體不自然的僵住。

老胡連忙去看江謠,捏了捏他的手臂:“沒事……”他張了張嘴:“我不知道他要來。”

燕歸康:“你別說你不知道了,我也不知道。”他笑了笑:“你看陳書飛的樣子,着急忙慌的,他肯定也不知道。”

燕歸康的朋友搭腔:“陸雪時跑這兒來幹嘛,他不是在北京嗎?陸家鬧的那麽厲害,他還有閑心來拍賣會?”

江謠壓下聲線中的顫抖,抓住重點,連忙問道:“陸家怎麽了?”

燕歸康很樂意為江謠解圍:“你在國外,不知道陸家的事情很正常。陸谌身體不行了,前兩年檢查出癌症,一直在美國靜養。陸家的集團就落到了他兩個兒子頭上,對了,你知道陸雪時嗎,就他那個忽然冒出來的親兒子。”

江謠勉勵一笑:“怎麽?”

燕歸康帶着八卦的語氣說道:“他那小兒子走丢了好多年,六年前才找回來的。”

老胡嘆了口氣。

江謠繼續:“這和陸家的內鬥有什麽關系?”

燕歸康:“陸谌有個大兒子叫陸衍之,生在陸雪時之前,不過是個私生子,陸家從來沒承認過他。他母親沒什麽用,一直沒能上位成功,讓他的位置不尴不尬的。不過這女人也有點兒本事,愣是把陸衍之塞進了陸家集團裏,陸衍之不是個安生的主,一直搞些小動作。其實他那時候不搞動作,陸家也不會是別人的啊。陸谌那小兒子在外面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陸家除了他,還有誰能繼承遺産?”

他朋友說:“要我說這就是私生子的命,一輩子都上不了位,跟他媽一樣。不然陸雪時怎麽就冒出來了?”

江謠急切的問:“現在呢?”

燕歸康:“陸雪時回來,是陸谌嫡親的兒子,陸衍之他媽恨他恨的咬牙切齒,不過沒什麽用。陸雪時有戚家幫忙,很快就在陸家站穩了腳跟,陸衍之哪舍得把到手的肥肉拱手讓人,兄弟倆明争暗鬥好多年了。诶?你知道三年前吧,就陸谌查出癌症那一年,陸雪時被人綁架了。”

江謠緊緊地捏着杯子,嘴唇慘白:“綁架?”

燕歸康:“國外那邊,比不得國內治安,綁架的事兒太常見了,都在說陸衍之幹的,不過拿不出證據來。那一回陸雪時吃了大虧,差點兒就回不來了。你說他大哥也夠狠的,到底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啧啧……”

他朋友:“沒見過面算哪門子親兄弟,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論,江謠只覺得自己如墜冰窖,冷的渾身發抖。

老胡摸了摸鼻子:“你說這事兒……”

江謠問他:“你是不是都知道?”

老胡撥浪鼓似的搖頭:“不知道啊!”

當然是知道的。

老胡心裏“阿彌陀佛”一聲,試圖用不太高明的演技瞞過江謠。

三年前,正好是江謠出了礦難事故的那一次,他在醫院裏足足躺了一個多月,重症監護室去了好幾次,把老胡吓得半條命都跟着去了。來來回回的折騰,一天就醒那麽幾次,老胡就是知道小辭這事兒,也不敢告訴江謠。

他怕他情緒一激動,就這麽過去了,醒不來了,他上哪兒哭去?

後來江謠身體轉好,老胡思慮一陣,還是決定隐瞞下此事,免得給江謠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他擔心是其一,他想去找小辭是其二,陸家的水不是他們這種普通人能摻和的深,豪門之間的争鬥都是玩兒命的,小辭尚且是陸谌的親兒子,出不了什麽事,但是江謠這條小命還不夠陸家玩的。

老胡連忙拽着江謠:“你先別激動嘛,你這樣怎麽去見小辭,你想好見面了準備說什麽了?”

江謠頓住。

老胡:“而且……這麽多年沒見,要不然你還是先觀察觀察?小辭也不知道你在這兒,你躲人群裏偷偷看看?”

江謠:“這算什麽事兒!”

他火大起來,年少那股潑辣勁兒又冒出來了:“他是我弟,合着我現在只能躲人群裏看了?”

老胡告饒:“不是這個意思,小辭他現在身份不比以前,你看看,人家陳老夫婦親自下來迎接……”

江謠被哽住。

老胡:“咱們連陳大公子都高攀不上呢,江謠,你可別貿貿然跑出去了,現在不比以前,這爛攤子收拾起來,咱倆都得掉一層皮。”

江謠忽然頹廢的坐在凳子上。

燕歸康看他倆嘀嘀咕咕講小話,随後江謠就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不由好奇:“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老胡覺得燕歸康今天的殷勤獻的夠過分的了,順帶他又不得不感慨一下江謠這具皮相男女通殺的能力,據他所知,這位燕公子雖然不是一個筆直的直男,但是對女人的興趣是大過男人的。

他:“沒事兒,我發小他就這樣,身體弱,情緒一激動就會咳嗽。”

老胡給江謠倒了杯水。

燕歸康不明所以,含着笑評價了一句:“那可算是個病美人了。”

陳公子跟陸雪時從門口走進大廳,幾個相熟的人圍了上去一陣寒暄。

江謠站在人群最外面,透過一絲縫隙,看到了小辭,這一刻,他的胸腔劇烈的震動,思念的情緒濃郁的快要将他溺斃。

他在心裏想,這是他的小辭,他又不得不愣住——這又不是他的小辭。

眼前的這個男人,更高,更英俊,舉手投足之間,已經和當年完全不一樣,哪裏還有小辭的影子。

江謠始終記得記憶裏的小辭,是個長得像小姑娘的內斂孩子,哪是現在這個目光深沉,氣勢銳利的年輕人,漂亮是漂亮,就是漂亮的鋒利,讓人不敢直視。

像一頭已經成年的狼,危險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江謠的視線都迷惑住了,他的心被擰巴在了一塊兒,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兒。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陸雪時偏過頭,與江謠不偏不倚地看了個正着。

江謠心裏猛地一跳,下意識站起來,剛剛張開嘴,第一個字未喊出來,陸雪時就已經淡淡的移開了視線。

就像——從來都沒認識過他一樣。

江謠如遭雷擊,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綠茶的屬性還在!放心!

小辭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希望他不要玩脫了,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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