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寶石公主
金融街, 這個天子腳下最繁華的地帶。
無數高樓鱗次栉比, 星羅棋布,交錯在一起的水泥建築是層層牢籠,鎖住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 融彙成金錢與利益追逐的池面, 水面平靜安詳,水下暗潮湧動,光在上, 影就在下。
出入金融街的有海歸的律師,各地的老板,戴着工牌執行國家審批權力的監管員, 以及在金融街工作的白領。
他們面色從容, 氣質幹練,一看便知道是常年打拼在北京的高薪人士,從骨子裏帶出了一份驕傲與矜持,出入于金融街的各個大廈中。
陸家——陸雪時的公司就坐落在金融街的中心。
整整一棟參天的高樓筆直落下,在寸土寸金的金融街突兀又強勢的占據了衆人的視線,讓人無法不注意到它。
黑色的商務邁巴赫緩緩駛入大門,車裏下來了兩個年輕人。
其中一個面帶笑容, 長相陰柔的是許世卿。
另一個稍顯年輕, 面冷俊俏的是陸雪時。
兩人一同走進了陸氏集團的大門, 坐上專用電梯,沒一會兒就到了辦公室。
陸雪時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桌面上放着四部手機, 分別聯系不同的人。
其中一部是陸雪時公開的手機號碼,剩下三部,一部是許世卿負責保管的,一部是聯系戚家的,還有一部很舊,像是十年前的手機……只聯系江謠。
最近幾天,老手機出了很多毛病,按鍵不靈,屏幕不靈,許世卿已經拿出去修了許多次。
許世卿岔開話題:“燕小姐那邊怎麽處理?”
陸雪時推開手機,翻出一塊平板,在上面快速簽字:“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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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世卿:“她和你的訂婚日期就在眼前,需不需要通知一下燕小姐,讓她最近收斂點?”
陸雪時擡頭:“她又幹嘛了?”
許世卿:“前天有人看到他和趙程軒一起打高爾夫,似乎有些不太好的流言在圈子裏流傳。”
陸雪時:“她還真有興致。不用管她,是要沒死就行。”
許世卿:“那陸衍之呢?”
陸雪時:“我那位好大哥現在自身難保,他不是想收購民還嗎,讓他去收購。”
許世卿:“陸總的意思是不跟他争了?”
陸雪時:“他想要吃掉這麽大一塊蛋糕,也要看他有沒有命吃。不過,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恐怕他也不會冒這麽大的風險收購民還,二十億的虧空,我看他怎麽填。真以為陽光能幫他填上嗎。”
許世卿:“聽說陽光集團的崔總在阿拉斯加輸了三億,還欠了一屁股高利貸。”
陸雪時閉上眼:“一個急着嫁,一個急着娶,真是絕配。除了你還有誰知道嗎?”
許世卿:“崔總是個造假的高手,令我望塵莫及,就算是監管局來人,恐怕都查不出什麽問題。”
陸雪時笑了聲:“你去給他打點打點,幫他免去後顧之憂。”
許世卿倒了兩杯咖啡,笑道:“陸總,那陳老先生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陸雪時雙腿交疊:“他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在外面嗎,找找人在哪兒,把母子倆送到夏威夷去度度假,陳為國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讓他們回來。”
許世卿笑道:“明白了,相信陳老先生會知曉你的一番苦心的。”
辦公室中沉默了一瞬。
許世卿開口:“江先生來北京了。”
陸雪時臉上的表情終于有點兒波動。
許世卿:“目前住在酒店裏,去機場接人的是燕公子,你未婚妻的哥哥。”
陸雪時坐直身體:“陸衍之的人呢?”
許世卿:“沒跟過來,放心,我們的人也在跟着江先生。”
陸雪時:“江謠如果有一點意外,你也別想好過。”
許世卿苦笑一聲,無奈道:“陸總,我可是提醒過你,這幾年不要去聯系江謠的,你怎麽恩将仇報起來了?”
陸雪時:“你以為陸衍之查不到嗎?”
許世卿:“他在內地也不是只手遮天的人……”
他想說,原本是兩年後解決陸衍之,卻因為江謠的回國,陸雪時就像按了快進一樣,不停的收網,打的陸衍之措手不及。許世卿覺得他動作太大,會引起上面的注意,陸雪時卻不在乎,許世卿知道他擔心什麽,陸家半白不白,還沒完全洗幹淨,陸衍之手裏捏着一部分黑道上的人,不知道他會怎麽對付江謠。
陸雪時一刻都不敢等,一刻也不敢耽誤。
許世卿嘆了口氣:“你要怎麽跟他解釋你訂婚的事情。”
陸雪時的神情慢慢放空:“我也不知道。”
一開始,他很自信,認為江謠喜歡他。
後來,他又不那麽自信。
他的喜歡,從小時候到現在都沒變,一廂情願,也讓江謠為難。
“有什麽為難的,我說你就住在我家裏,何必住酒店?”燕歸康把江謠送到酒店。
江謠:“我怕為難你,不是我為難。到都到了,還是不麻煩了。”
燕歸康:“晚上賞臉吃個飯行吧。王經理組局,我陪你一塊兒,他不敢灌你酒。”
江謠勉力一笑,燕歸康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太好,暗暗反思是否是自己有哪裏做的不對。
夜燈亮起時,王文蘊的車到樓下,請江謠酒店一聚。
“江謠,你可來巧了。”王文蘊笑道:“今天讓你也開開眼。”
江謠一到酒店,王文蘊就把他帶到一個箱子面前。
一打開,整個包廂都被寶石的光輝照亮了,江謠驚訝道:“這是……”
王文蘊指着一箱珠寶:“北京有個珠寶展,你認識老杜嗎,他托我帶的東西,要在這次展會上展覽。怎麽,你這個內行也沒聽過?”
江謠:“我回國沒多久,國內的消息還會不靈通。”
王文蘊關上箱子:“那你這次要好好謝謝我,來,喝酒。”
燕歸康來吃了,罰三杯。
三杯結束後,他道:“真不能陪你們喝,怪我,阿翹的朋友今天生日,正好在酒店,我得去陪他。”
王文蘊在他們家工作,燕歸康發話,他豈敢不從:“燕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江謠。”
燕歸康又說了幾聲抱歉,朝酒店七樓走去。
沒過會兒,他忽然下來。
江謠喝了幾杯悶酒,跟王文蘊在古董方面交談甚歡,燕歸康打斷:“阿翹說,想請你們一塊兒去。”
江謠:“不太好吧,令妹朋友的生日,我們也不認識,去合适嗎?”
燕歸康:“你就是我的朋友。去了就是她的朋友,有什麽合适不合适的?”
江謠推不過,正好他也想去看看陸雪時的未婚妻,跟着一塊兒上去。
王文蘊提着箱子,也去湊熱鬧。
阿翹全名燕翹,和燕歸康有幾分相似,穿着一件黑色的小禮服,嘴唇塗成紅色,有着天鵝般優美的脖頸,無可挑剔的儀态和氣度,落落大方,就是有些素淨,看着倒是挺乖的。
江謠卻喜歡不起來。
他看燕翹,雖然知道這是很好的女人,可還是配不上陸雪時。
燕歸康把江謠引見給燕翹,燕翹看到江謠,和她的小姐妹們悄悄打量,笑嘻嘻的。
江謠被這麽多女孩兒盯着,很不自然。
有個大膽的先開口:“你是阿翹哥哥的朋友嗎?”
江謠禮貌道:“江謠,三點水的江,歌謠的謠。”
那女孩兒說:“像個女生的名字。”
她朋友和她擠做一團竊竊私語:“長得也像女孩兒,真好看。”
“比你好看!”
“去你的,你問問,他有沒有女朋友?”
燕歸康笑道:“江謠,你還真是受歡迎。”
暖黃色的燈光下,給江謠蒼白如玉的皮膚渡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讓他冰冷妖豔的臉蛋看上去多了幾分憐憫和柔情,脖頸上那顆紅色的小痣若隐若現,藏在他的領子裏,和女人天鵝絨裙下的風光一般,讓人着迷。
燕歸康看的癡癡的,燕翹叫了好幾聲才回神。
她正在翻箱子裏的珠寶,王文蘊在一旁陪笑,燕歸康道:“這是人家的東西,你別随便亂翻。”
王文蘊道:“沒事的,老杜聽說阿翹小姐訂婚,還專門跟我提起過,說要送他一副珠寶。阿翹小姐現在要是有看得上的,盡管拿。”
燕翹翻了一些,卻不喜歡。
酒店過兩天就有個珠寶展,今晚上不少名貴的珠寶都被暈倒了展廳中,只是還沒有擺上架。
工作人員走後,這群膽大妄為的名媛小姐們提議,要先去目睹珠寶的光彩。
燕歸康勸不住,只好任由燕翹帶着她的姐妹們把幾箱珠寶都從樓上辦了下來。
好在久臣是舉辦這次珠寶展的大贊助商,不然換成別的,誰敢這樣縱容燕翹。
燕歸康無奈的笑了笑,王文蘊忽然道:“小江,在珠寶方面,你可是個專家啊,要不,你來講解一下?”
江謠喝了兩瓶悶酒,臉頰微微泛紅,眯着眼睛甩了甩頭,遲鈍道:“什麽?”
“呀,他喝醉了。”燕翹開口。“酒量怎麽這麽差?”
江謠勉力站起,燕歸康連忙扶着他。
他腳下一軟,摔在燕歸康的身上。江謠身上有股異香,像是從身體裏散發出來的,不像任何調制的香水,帶着一點兒糜爛的甜味兒和淡淡的酒味,鑽進了燕歸康的鼻腔中。
他好軟。
燕歸康吞了吞唾沫。
不像一個男人的身體,像是摟了一捧花,握着一塊羊脂膏,牛奶一般從他的指縫中逃走。
江謠推開他:“我自己能走。”
轉身即逝,只有手上唯有餘香。
王文蘊:“小江,小江,你還行嗎?”
江謠也沒醉的特別厲害,只是胃有些不舒服,他坐在燕翹身邊,饒是見過不少美人的燕翹,也有些心跳加速。
他在箱子裏挑挑揀揀,選了一個戒指給燕翹,燕翹眼前一亮,戴在手上果然好看。
江謠試戴了一個,燕翹又覺得自己手上的不好看,江謠戴着的才好看。可一到了自己手上,便又平凡無奇起來。
燕翹好奇的打量江謠戴上給她展示的每一個戒指。
“這是什麽鑽石?”
江謠沒說話,看了她一眼,想象陸雪時為她戴上戒指的畫面。
紅毯,婚紗,祝福和鐘聲,在高大複雜的教堂中,他們宣誓無論生老病死都将在一起。
畫面忽然一轉,教堂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狹小黑暗的屋子,勉強能睡下一人的小床,少年小心翼翼的給他戴上一枚一萬塊都不到的戒指。
“小辭……”
燕歸康低下頭:“嗯?”
“我手機呢?”江謠推開他:“你別靠我這麽近!”
他突如其來的怒氣,讓燕歸康一愣。
燕歸康看他,心卻軟了。
江謠醉酒後哪怕是發貨也是可愛的,雙眼中裹了一層水霧,唇上沾了一層水光,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完全不似平時裝模作樣出來的禮貌和生疏,反而露出了性格裏張牙舞爪的一面,像一只未被馴服的小野貓,體态窈窕的行走在夜色中,等待男人去征服。
江謠翻出手機,給陸雪時打電話。
一個不接,兩個不接,三個也不接,他猛地把手機砸在地上,發了一通火。
燕歸康見勢不對,連忙讓燕翹先到隔壁去。
“他喝醉了。”燕歸康解釋。
屏幕碎裂成一塊一塊的手機嗡嗡震動,江謠一腳把他踹開,跌跌撞撞往沙發上跑。
途中踢翻了裝着珠寶的箱子,噼裏啪啦,戒指、項鏈、手鏈,還有無數奢侈的寶石叮叮當當落在沙發上,有些挂着,有些還在地上滾。
江謠就這麽摔在了寶石堆裏。
他似乎沒有力氣在跑了,蜷縮在鑽石中,任憑它們挂在自己的頭發上或是衣服上。
比寶石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唯有寶石裏的美人。
江謠一動不動的蜷縮在地上,西裝外套搭在手腕,他醉的不輕,眼尾殷紅,嘴唇微張,透露着裏面的舌葉。燕歸康小時候讀到過一篇童話故事,說西方有個國家的公主,每夜只能睡在寶石中才能入眠,他的眼睛就像月色一樣撩人,身體是花瓣做的,頭發是黑色的藤蔓,無論是什麽男人,見過他的臉,都不能忘卻他,如同一個暧昧的魔咒纏繞在心中。
他一直不能理解女人為什麽愛用寶石裝點自己,這一刻,燕歸康無師自通了,原來寶石不是用來裝點女人的,是用來裝點美人的。
手機響過三次,燕歸康鬼使神差的站在原地,并沒有去扶江謠。
他就這麽躺在鑽石中,覺得冷了,伸手一抓,全是冰冷的石頭。細小的戒指和項鏈像液體一般,從他的指縫裏留下來,水似的落在他的臉上,纏綿的滑過江謠的脖頸,悄悄鑽進他微微開合的領子裏,親吻他的心口。
他的頭上應該戴着一頂小巧美麗的王冠,燕歸康想,躺在鑲滿鑽石的盒子裏,哪怕是出行也應該由男人抱着。
叮咚,是寶石滾在地上的聲音。
叮咚,是電梯打開的聲音。
酒店七樓展廳的門被打開,陸雪時風塵仆仆趕來。
燕歸康站起身,看到陸雪時,微微一愣:“雪時……”
陸雪時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往前,燕歸康拽住他:“等等,你做什麽?”
他從地上把江謠抱起來,燕歸康看到江謠的手搭在陸雪時的肩上,像菟絲花一樣絞着男人,他心裏出奇的憤怒,認為陸雪時不該把江謠從地上抱起來。
江謠應該和寶石在一起,永遠躺在潘多拉的鑽石盒子中,向男人們展示着他的美麗。
“你去哪兒?”燕歸康攔着他。
陸雪時冷冷的盯着他:“你給他喝酒?”
燕歸康被他眼裏的寒意刺地退後了一步。
陸雪時警告他:“江謠胃不好,這是第一次,也是你最後一次。”
燕歸康追上去,卻被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保安給攔下。
陸雪時直接上了十五樓,刷開房門,把江謠放在大床上。
他身上還挂着一些沒有落在地上的項鏈,江謠似乎被挂的不舒服,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扭動,企圖把項鏈從身上扯下來。
陸雪時幫他摘着身上的銀色鏈條,接住了從他口袋裏落下來紅寶石項鏈。
沒等他看個明白,江謠忽然把紅寶石奪了回去。
“我的。”他吃吃地笑了起來,酒後的遲鈍讓他看起來十分嬌憨,豔麗的長相又叫他生出了一絲狡猾的神色,眯着眼盯着陸雪時。
陸雪時深吸了一口氣:“你還認識我是誰嗎?”
江謠沒理他,指尖抵着紅寶石,嘴唇微微張開,伸出一點舌尖,把鑽石吃進了嘴裏,深色的紅消失在唇縫間,只留了一條銀色的鏈子挂在唇外,像是什麽液體連成了絲,輕輕地晃動。
房間裏的加濕器吐出白色的霧,濕噠噠的,讓江謠的睫毛上挂着細細的水珠,濕潤的,甜的發膩。
他嘻嘻一笑,把自己砸在床上,伸出腳淩空踩住了陸雪時的肩膀,黑色筆挺的西裝褲往下滑,露出了潔白一段小腿,漂亮、圓滾滾的腳趾呈現偏深的粉色,用了些力從陸雪時的肩膀,滑到了腿間。
江謠含住項鏈,醉醺醺的,狡黠的吐出一點紅色給陸雪時看,仿佛在說:你想要啊,自己來拿。
作者有話要說:天然撩[推眼鏡
小辭,是男人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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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江謠戴:賣家秀
自己戴:買家秀
燕小姐,懂了嗎!為什麽只有他戴的好看,不是戒指好看,是他本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