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大結局
跟陸雪時有紀念意義的求婚比起來, 江謠的求婚真是俗套的能猜到每一個細節。
他都不好意思帶陸雪時去酒店。
但陸雪時看起來很亢奮, 從“失落之地”——這是陸雪時給這片破城區的命名,還挺中二。
看他的說話,陸雪時機緣巧合之下從開發商手裏發現了這塊地, 原本跟江謠他們以前住的房屋建築就有些像, 陸雪時花了一年多時間改造之後,幾乎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
江謠知道陸雪時從小就比別人聰明,記性也好, 但是沒想到他能好的這個程度。
“你怎麽記得那麽清楚?”江謠在車上問他。
“一直走就記清楚了,和你相關的東西我都不會忘。”陸雪時答的風輕雲淡。
一個人在國外的時候,他總是回憶跟江謠生活的那幾年, 想多了, 就記住了。
到了酒店,江謠的老臉開始挂不住。
陸雪時雙手抱臂,好整以暇看着他。
進了酒店之後,服務員按照江謠說的,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帶着陸雪時上了天臺。
陸雪時順從的上去,一開門, 就看見滿屋子的玫瑰花。
江謠的臉紅的滴血, 想要惱羞成怒, 但也擠不出一個字。
陸雪時說:“我很喜歡,哥哥。”
江謠擺擺手:“你少埋汰我。”
陸雪時:“是真的很喜歡。”
江謠:“吃飯吧你!”
求婚戒指早在之前就交換過,吃完飯, 陸雪時問江謠想在什麽地方結婚。
江謠想過的結婚地方多如牛毛,別墅、教堂、西湖、小島、迪士尼,網上攻略搜了一堆,沒有一個滿意的。
陸雪時問他:“我有個項目在歐洲開發,去那兒結婚吧,人也少,你不是不喜歡熱鬧嗎。”
江謠略略思考,歐洲的小鎮倒是挺适合結婚的,結果他沒想到,陸雪時說的歐洲不是某個國家的小鎮,而是某一座小島。
老胡接到了江謠要結婚的通知時,跟自己其他幾個兄弟夥喝了一晚上的酒,唱了一夜《不愛我為什麽傷害我》、《為什麽傷害最愛你的人》、《我這一輩子》、《傷情情歌》等等,然後第二天就提着行李箱毫無心理負擔的坐上了去海島的飛機,為了在婚禮上豔壓陸雪時,這位伴郎為自己準備了五套衣服。
陸雪時跟江謠的西裝是江謠自己選的,他倆同病相憐,上頭沒什麽父母——原本陸雪時還有一個,但目前看來陸谌的身體狀況根本出不了遠門,更別說給他挑選西裝了。
兩套西服花了兩百萬左右,江謠堅持要刷自己的卡,刷完了默默地躲在家裏肉痛。
他手裏除了自己的卡之外,還有張陸雪時的卡,裏面有多少錢江謠都門清。
刷了自己的卡之後,他出門心血來潮的去查了一下陸雪時的卡,發現裏面少了整整八千多萬。
這是什麽概念?不是八百多塊,也不是八千多塊,江謠差點兒就要在銀行報警了。
後來托銀行一查,這筆不翼而飛的錢實在國外消失的。
江謠按兵不動,等了一個半月之後,狀似無意的提起此事。
他們正好要去試西裝,諾大的房間裏除了工作人員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四面落地的鏡子把江謠身穿白西裝的修長身形給照了出來,他興師問罪,把陸雪時推到在沙發上,一腳踩上去,扯着他的領帶。
“老實交代,你錢跑哪兒去了?”
陸雪時順勢攬着他的腰,把他按在自己懷裏:“哥哥想知道?”
江謠挑眉。
片刻後,服務員推開了一扇巨大的玻璃,江謠背一片鑽石的光輝晃瞎了眼睛,把手拿下來,看見了一條極地的婚紗長裙。
他神經反應遲鈍,但第一眼依舊被這條裙子震撼了——畢竟江謠是個珠寶商,肉眼可見這條婚紗裙上面鑲嵌的鑽石全都是真鑽,用價值連城四個字來形容都不過分。
“哪兒來的婚紗?”
試衣服的大廈是陸雪時的産業,今天特意空出來為他服務,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婚紗肯定不是別人的。
陸雪時語不驚人死不休:“哥哥不是想知道我的錢花到哪裏去了嗎?”
江謠:“你就買了這?”
陸雪時點點頭。
“敗家子。”江謠驚呆了:“你買這你是能吃還是能穿啊?”
他走上前兩步,險些又被婚紗上的鑽石閃瞎眼。
華麗是華麗,但除了好看和奢侈一無是處。
江謠繞着婚紗走兩圈,越看越不對勁。
陸雪時在他身後:“哥哥研究出什麽來了嗎?”
江謠面無表情的指着婚紗:“為什麽它看起來比普通的婚紗要大一些?你給誰穿的?”
陸雪時比了比自己的腰:“我應該穿不上。”
江謠:……
他猛地拽過陸雪時:“你有毒吧,你花八千多萬買這個就為了讓我穿?”
陸雪時詫異:“我以為你還要再反應一會兒。”
他保證:“哥哥在婚禮上一定是穿西裝的,這套婚紗只能穿給我看。”
江謠被他的厚顏無恥給震驚了。
他從陸雪時的眼裏看得出,小孩兒不是說着玩的,是認真的。
當天晚上,江謠就開始懷疑人生。
他對着鏡子研究了一番自己的臉,看不出哪裏像女人。
為什麽陸雪時老給他穿一些女人才穿的東西?
如果老胡在這裏,老胡一定會說:每次你也沒有拒絕啊?
婚禮定在五月份,前前後後忙活了小半年。
八千萬的鑽石婚紗沒能等到五月份,到了三月份就被陸雪時給糟蹋成了一塊抹布。婚紗上的鑽石在屋裏滾得到處都是,江謠去漱個口路上都能踩到一兩顆,還被江諺撿去了一些換了錢買游戲皮膚,因此讓他發了一通火,心疼了很長時間。
婚禮時,江謠只請了老胡,他朋友很少,真的能請過來的也只有胡星澤一個,還有一個就是自己親弟弟江諺。
陸雪時的親朋好友多些,來的除了戚家之外,還有陸家本家的親戚,以及一些生意夥伴,江謠還看到沈念。
沈念極其不待見他,也不知道他來幹嘛,添堵嗎?
原本以為陸家會對陸雪時跟男人結婚的事感到棘手,沒想到他們絲毫不在乎,還接受的很坦然,來到婚禮上就跟江謠自來熟的打了一輪招呼。
江謠沒想到在婚禮上還看到了鄭景行,一打聽是陸雪時請來的,老胡今日跟個花孔雀一樣已經換了第二套衣服了,他今天跟鄭景行感情格外好,看上去像難兄難弟。
兩人的目光頻頻落在江謠身上,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息,看的江謠眉頭抽搐,把老胡拎過來走了一頓。
老胡不服:“我們倆一塊兒看的,你怎麽老揍我啊?”
江謠:“你順手些。”
化妝師到了,提着個化妝包包,坐在江謠身邊,看到他的臉,一個勁兒的誇。
江謠是不想化妝的,但人家搞婚禮策劃的說了,化了妝拍照才上鏡。
這不是讓江謠妥協的原因,江謠妥協的原因是聽到陸雪時也得畫。
他一個晚上沒見到陸雪時了,按照中國人民的婚俗傳統,新郎和新娘結婚這一天之前是不能見面的。
陸雪時不信,但江謠迷信無比,他帶着陸雪時一塊兒迷信,把自己反鎖在酒店,死活不讓陸雪時上來找他。
下午一點,婚禮正式開始。
這個時辰,是江謠經過千挑萬選才琢磨出來的吉時。
胡星澤又去換了一套西裝,穿的比江謠這個做新郎的還花裏胡哨,不知道的還未江謠是做伴郎的。
江謠把胡星澤的行為理解為男人的挑釁,是看他今天太帥了,忍不住來搶一搶他的風頭,于是連推帶擠的把胡星澤弄回了更衣室,勒令他穿了一件樸實無華的黑西裝,讓他看起來像婚禮現場的侍應生時,江謠才滿意的點頭。
海風習習,家屬和朋友都已經入座。
陸雪時開發的海島是用來發展旅游業,他們所在的位置就在海邊,鏡面玻璃做成的地面倒映着每一個人的臉,同樣的也倒映着天空與海面,乍一看過去,仿佛整個婚禮都是在海面上舉行。
花門設立在海邊,往前一步就是大海,司儀和牧師站在最前方,等待着新郎上場。
傳統的介紹詞跟流程走完之後,江謠終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後知後覺開始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怎麽走,跨第一步時同手同腳。
老胡樂得差點兒撅過去,不敢笑的太厲害,江謠的右手還放在他的手上,他立正站好,對江謠說:“後悔啦?現在跟我一起逃婚還來得及。”
牧師又喊了一遍江謠的名字,江謠這才從玻璃門後走出來,在衆人的視線中,走到花門前。
陸雪時與他穿着同樣款式顏色不同的西裝站在海天一線的交界處,遠遠望去,讓江謠恍惚片刻。
——真的結婚了嗎。
——真的一輩子都跟小辭在一起了嗎?
他穿越過花門,周邊的聲音忽然都消失不見。
江謠聽到了風聲和笑聲,側過頭看見了年少的自己背着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漸漸地開始往前飛奔,拐彎處也很年輕的老胡騎着車朝他招手,他一路向前,還看到了哇哇大哭的江諺,沒有卧床的江美麗,她抱着他施舍自己僅有的母愛,也這樣看到了一片海。
最後他察覺自己的衣擺被人扯了扯,江謠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了八歲的小辭。
他在一個沒有風也沒有雲的下午,身上挂着剛被揍完的傷,抱着鞋,光着腳,濕噠噠地滴着河水,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喊:“哥哥。”
——“哥哥。”
陸雪時握住了江謠的手。
牧師問:“新娘江謠。”
江謠回過神,火了:“怎麽我就是新娘了?”
陸雪時怕他臨陣反悔,江謠這個缺德轉世的絕對幹得出來這事兒,他連忙開口:“我是我是,我是新娘……”
江謠滿意的點點頭,指揮牧師:“你重念。”
牧師擦了把汗,“新郎江謠,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江謠舒了口氣,十分莊重:“我願意。”
陸雪時險些被他哥的小表情逗得在婚禮現場笑出聲。
牧師看向陸雪時,對着陸雪時這張帥臉,很有職業操守,面不改色,臉不紅心不跳的說:“新娘陸雪時。”
“哎。”陸雪時還答應他一聲。
牧師:“你是否願意這個男子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陸雪時閉上眼,把自己心裏重複了一萬遍的臺詞講出來:“我願意,榮幸至極。”
牧師:“現在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
除去訂婚戒指,江謠還特意自己親手做了個結婚戒指。
從戒枕中掏出來的時候,差點兒把老胡的眼睛給閃瞎了——秉承着這個直男越大越好越大越貴的思想,鑽石大的離譜,而且還是那顆有市無價的紅鑽。
江謠面不改色:“看你不願意當項鏈戴,我又重新加工了一下。”
他小心且珍重的把戒指戴在陸雪時的無名指上,剛剛好。
陸雪時笑道:“哪有新郎和新娘準備戒指是各管各的啊。”
他拿出一對鉑金戒指,很素,但看得出來很珍貴。
給江謠戴上之後,江謠又給他戴了一次。
這下,陸雪時手上有兩枚戒指。
“江謠,我就像做夢一樣。”陸雪時看着他:“做夢也不敢做這麽美的夢。”
江謠想到他經歷的一切,心跟着疼,正要說什麽,老胡忽然在下面起哄:“捧花呢!新娘丢捧花!”
江諺不知道從哪兒把捧花找過來,遞給老胡,老胡順手丢給陸雪時,采訪了一下江諺:“哥哥變嫂子,小小江同學,你有什麽感受嗎?”
江謠立刻瞪老胡:“幹嘛呢你,欺負我弟?”
他剛傷春悲秋沒多久,又被老胡這态度給激怒了。
一時間,沒察覺到捧花的含義,看到陸雪時正準備抛,立刻奪過來,朝着老胡狠狠砸去。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新娘子丢捧花了!快搶啊!”
江謠臉色通紅,這才意識到自己丢了個什麽東西出去。
老胡被捧花砸的仰倒,江謠往下走了兩步,卻被陸雪時一拽,抱回了懷中。
“還有最後一步沒有完成。”
江謠的唇被他輕輕地吻住。
快門在這一刻被按下。
藍天,白雲,兩位新郎,以及兩位新郎下被砸的不省人事的老胡,擡起頭就看見江謠被他弟給吻住,幹脆氣的又暈了過去。
“咔嚓”一聲。
多年後,江謠再看到這張照片,都能笑的撅過去。
這也成了老胡這輩子的恥辱,他活到快四十了也沒結婚,美名其曰要去環游世界,返璞歸真地連電子設備都不用了,一年給江謠寫兩封信,活成了原始人。
後來,杜小朵嫁給了一個北京教書的教授,生了一個漂亮的閨女,長得跟杜小朵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成天纏着江謠要他抱。
鄭景行跟一個素未謀面的空姐在一起,定居在了遙遠的大洋彼岸,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會跟江謠走動走動。
沈念跟父母出櫃了,現如今還在外面犟着不回家,有了一個英國國籍的男友,前年他父母終于松口,讓沈念回家一趟,再看到陸雪時,沈念也會笑倒在男友懷裏,指着陸雪時說:“看,這就我初戀。”
指着江謠:“這我當年的勁敵。”
許世卿依舊給陸雪時做着特助,并且買了集團百分之五的股份,幾年前結束了和女友的愛情長跑,順利完婚。
陸谌沒熬過他們結婚的那個冬天,陸雪時帶着江謠送了他最後一程,他的遺體送回了香港,落在了讓他魂牽夢繞的土地下。
很多年以後,他回想起曾經的一切,會覺得有些曾經認為天大的事情,也不過如此。
他常在陰雨綿綿的天氣裏回杭州,看望南山公墓的一位故人。
江謠撐着傘站在劉陽的墓前,把這些年的所見所聞都說給他聽。
其實同性戀沒那麽可怕,可怕的是無知,劉陽一定不知道多年後,會有無數人為了支持這個群體而邁開腳步走上街去游.行。
當年如果勇敢一點活下來,天崩地裂的慘事也敵不過歲月匆匆。
江謠看到他,回想起曾經的自己,那段灰蒙蒙卻有充滿着回憶的童年。
他從南山公墓出來,陸雪時陪着他慢慢的走着。
他們穿過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路過了一條老舊的街道,尋着記憶找到了曾經廢棄的火車站。
在火車站邊上,依然有尚未拆遷的城中村,它是城市的傷疤,牢牢地依附這座城市。
灰撲撲的孩子追逐打鬧,坑坑窪窪的地面滿是積水,流浪漢依舊裹着層層棉被,挂着叮叮當當的塑料瓶,像老鼠一樣穿過街道。
江謠牢牢地牽着陸雪時的手,義無反顧的穿越過去,朝着未來走去。
那時候太陽不能照亮一切,現在依然。
這個世界總要有人來承受黑暗,正是他們這些青苔,但是青苔永遠不會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