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偷閑
聞言,舒錦芸身形一頓,飽含墨水的筆尖停在半空,她如何不知那首詩的含義?他是在挽回曾經的舒錦芸。
原本的興奮、緊張、悸動全都不見,她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程奕信喜歡的一直都是原來的那個舒錦芸,而自己只是個偷身份小人,卻在這裏自作多情,實在是太可笑了。
在墨滴将落未落的那刻,她牽動嘴角,微微自嘲:舒錦芸,這和你沒關系。
她下筆随意,頃刻便落字于紙上,卻意外地有了随性的美,她放下筆,“您按着這個臨摹便是,臣妾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言畢,她就欲起身離開,卻被程奕信一把拉回。
她一個沒站穩,摔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中,一擡眸便是程奕信那雙似笑非笑的眼。
“舒夫子這麽急着走作甚?”程奕信罕見的溫柔,“朕還想要夫子手把手教呢!”
舒夫子這個稱呼在舒錦芸聽來是如此地刺耳,她掙紮着站起來,卻被程奕信死死地鉗住。
“皇上,有的人、有的事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沒補救的機會了!”她的聲音不重,但字字铿锵有力,直擊對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你心中的那個舒錦芸已經在這個世界消失了,而我只是個冒牌貨!她在心中補上了未說完的話。
她能明顯感覺到程奕信的全身僵硬,扼住她的手也微微松開,可她剛要掙脫,那手卻忽然有力,她還是動彈不得。
“你是在怪朕從前冷落了你嗎?”程奕信低頭凝視着那雙清澈的眼,問得真摯,面容竟有些哀傷,他從沒有這麽卑微過。
舒錦芸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哪來的資格去怪他呢?她扭過頭,撇開了眼,盯着從桌角垂下一半的宣紙不說話。
未得回應的程奕信輕柔地扶正了懷中人的臉,慢慢俯下身,将唇獻上。
看着愈來愈近的臉,舒錦芸很不争氣的紅了臉,閉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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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房門輕叩。
程奕信不情不願地直起身,雙眉緊皺,冷聲問:“何事?”
“皇上是否要留下進膳?”屋外飄來映兒的聲音。
“不然呢?”程奕信的怒氣再也壓不住,劍眉上揚,黑眸似要噴火般。
舒錦芸偷笑着,趁他不注意,一個鯉魚打挺從他的懷中站起,跳開了幾步,“皇上要專心練字,小心‘走火入魔’!”說完提着裙角,扭頭就跑。
“你敢出這房門試試?”程奕信依然用那低沉的聲音“威脅”道,可仔細聽去,卻比剛才多了份寵溺。
“呃……”舒錦芸悻悻地放下裙角,退了幾步,“臣妾覺得外面也甚是無聊,還是在這看看書吧!”她随意抓起一本游記,心不在焉地翻看起來。
得逞的程奕信輕笑,提筆蘸墨,真的練起字來,可也是一心二用,不忘促狹道:“那些書你還沒扔嗎?”
“啊?扔了扔了!”舒錦芸慌忙應着,可轉念一想,自己為什麽要這麽慌亂呢?她又沒真的看!
“呵呵……”
夕陽下的程奕信是如此的歲月靜好,淡淡的笑柔化了他的棱角,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直到舒錦芸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果然書上的話不可盡信。”
雖然弱不可聞,但如何能逃得出舒錦芸的耳?
“蛤?書?難不成是早上那本?”舒錦芸暗想,“好像是有這個情節,但……”
不由地,她嘴角上揚,香肩輕顫,最後,動作越來越大,她只好拿起書擋着。
就連晚膳的時候,她的臉上還是挂着笑,看上去着實有些猥瑣,招來了程奕信困惑的白眼。
在一次被吓得噎住後,她乖乖地收起了笑,專心致志吃她的飯。
待宮人們打點好一切後,屋內又只剩下舒錦芸和程奕信。
“皇後剛才在笑什麽呢?”這個問題他憋了許久,但礙于人前,他沒問出口。
舒錦芸自是不可能如實相告,打着哈哈,“沒什麽,就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
“難不成是因為朕要留宿在廣安宮?”程奕信坐在了床邊,不緊不慢地脫着鞋。
“呵呵,”舒錦芸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也不敢揭穿,等一下!他要留宿在這兒?別!他怎麽在脫衣服?
“皇上,住手!”她急急沖上去,阻止了他寬衣解帶的手。
程奕信挑眉,“為何?”
燭光輕晃,映着他俊俏的臉,和略帶怒氣的眼,舒錦芸脫口而出:“您堂堂一國之君,怎麽能親自脫衣?”說完,她想抽自己兩巴掌,這說跟沒說一樣,自己怎麽那麽慫?
“那……皇後來”程奕信故作為難,一臉真誠。
舒錦芸急急擺手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皇上也應是如此的。”話音未落,她已脫了鞋,爬到了床的最裏側,蓋上了被子,還特地給程奕信留了一床。
她背對着程奕信,雙耳從被中探出,關注着程奕信的一舉一動。
他脫衣了,他上床了,他掀被子了,等一下,他好像掀的是我的被子。
舒錦芸猛地回頭,牙齒磕到了程奕信的鎖骨,留下淡淡的齒痕,兩人齊齊低聲痛呼一聲。她往後縮了縮,“皇上,您……”
“噓,睡覺。”程奕信環着她的腰,像報複般,将她的頭緊緊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反正你不是說朕不行嗎?”
聞着他身上淡淡地藥草香,舒錦芸不敢亂動,生怕把他的傷口弄裂。
說實話,她很享受被人抱着的感覺,當自己絕望無助的時候,可以安慰她,鼓勵她,可在現實生活中,她到死也沒有遇見那個人,而現在,是有人抱着她了,可是……
她的額頭靠在程奕信的頸間,感受着他喉結的上下震動,她的神思逐漸迷離。如今,她就是舒錦芸,這份愛,她自己也是有資格享受的吧?
“說服”了自己後,她反抱住了程奕信,而她腰間的手箍得更緊了。
“阿芸。”
臨要入睡時,她迷迷糊糊聽見了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朕太累了,”是程奕信,他的話像是含在嘴裏,模糊不清,“三哥要至朕于死地,母後也存有異心,還有……岳父。朕今日偷了一日閑,很滿足了。”
別慌兄弟,你還沒發現你的貴妃給你戴了綠帽子,不然,你得更煩。雖然是這麽想,但舒錦芸仍是安慰道:“有我在,我會幫你的。”
“嗯。”程奕信應了一聲後,再無聲響,剛才那些話,如同他的呓語般,讓人覺得恍惚。
翌日,舒錦芸醒來時,程奕信早沒了蹤影,她揉着眼問映兒:“皇上呢?”
“皇上去上朝了,離去時還特地囑咐奴婢不要打擾娘娘休息。”映兒眼角含笑,語氣暧昧。
舒錦芸剛想解釋,卻瞥到了窗外那抹烈陽,她的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辰時一刻。”
“糟了,忘給太後請安了!”舒錦芸匆忙下床。
“娘娘不用慌張,是皇上特允娘娘晚起的,太後不會怪罪的。”映兒寬慰道。
舒錦芸沒有絲毫懈怠,“那可不一定!快給我梳妝!”
那夜,她無緣無故栽贓自己,就表明她與自己不對頭,而舒續實特地寫信讓自己躲着點她,程奕信更是說她有異心。自己不得不防,這次恐怕要落把柄在她手上了。
果不其然,等她緊趕慢趕打地到宣壽宮的時候,太後正坐在前廳中央,冷着眼看着她,臉上的神情與梁匾上的“恩逾慈母”截然不同。
不過奇怪的是,蔡絮濃也在,照理說她請完安就該回去了,今兒怎麽還留在這兒?
但舒錦芸沒精力思考那麽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從太後的魔爪裏逃出來。
“兒臣給太後請安。”她行了跪禮,以示歉意。
可太後并不買賬,笑裏藏刀地說:“現在是皇後掌管後官,哪裏用得着給哀家請安?”
舒錦芸在心裏默默措辭,但她并沒有打算把程奕信牽扯進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必要給他添麻煩?
未等她開口,蔡絮濃上前插嘴道:“可能是姐姐一時忙壞了,忘了時辰,也是情有可原。”說着,她就要拉起舒錦芸。
舒錦芸哪裏會接受她的好意?說不定是裹着毒藥的蜜餞,她擡手打開了蔡絮濃橫在身前的手。
沒想到比她高出一個頭的蔡絮濃如此弱不禁風,踉跄幾步,磕着桌角後摔倒在地。
哼!真是身嬌體柔易推倒啊!舒錦芸在心裏冷笑,這後宮的女人只會這些假摔的把戲嗎?
血從裙中暈染開,在一個特別的位置。
小産?這麽土的招數?舒錦芸雖心裏不屑,但也無破解之法,這一次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推了她,而她也沒找到替罪羔羊。
蔡絮濃在自己婢女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起了身,雖然臉色慘白,還是給太後行了個禮,“妾身有罪!連小日子來了都不知,髒了太後的眼,還請責罰!”
嗯?這是什麽套路?不是小産?不甩鍋給我?舒錦芸跪在地上,擡頭疑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