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啞口
與舒錦芸的慌慌張張截然相反,程奕信看上去很是淡定,慢悠悠地洗漱、用膳。
以至于直到巳時末,他們才出了廣安宮。
舒錦芸跟在後面,望着前人優哉游哉的步伐,不禁發出略帶羨慕地感嘆:果然是在後宮中長大的,宮鬥什麽的見得多了,一點而都不在怕的,甚至連情緒起伏都沒有,什麽時候自己也可以這麽平靜啊?
雖然說自己也不是很害怕,畢竟前幾次自己都能找到空子,平安無事,這次又有程奕信跟着,應該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只是怕太後還會再出什麽陰招,讓自己吃暗虧。
還有,太後和蔡絮濃到底是什麽關系?昨晚的催情散是太後特地為蔡絮濃準備的?還是剛好時間湊在了一起?
舒錦芸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入神,沒發現身前人已停下了腳步,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背。
她揉着額角,委屈巴巴地望着比自己高出近一個頭的程奕信。
“你……”瞧見身旁的宮女,舒錦芸連忙改了措辭,“您停下來作甚?”
“等下你就把責任推給朕,是朕讓你晚起的,因為某些原因,你腰酸背痛,要好生休息。”程奕信依舊是那副冰塊臉,卻說出如此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旁邊的宮女掩嘴偷笑,雙眼在帝後之間來回飄移,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舒錦芸內心狂喊:“你怎麽可以這樣憑空辱人清白?!而且我也說不出口啊!最重要的一點,你不要誇大你自己啊!成親了三年,你自己什麽樣子你心裏沒點數的嗎?”
可她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在寒風中顯得有些陰冷,“知道了。”隐在袖筒下的手緊緊地絞着,這樣方能壓住她的怒氣。
她的頭倔強地微昂着,雙頰微鼓,圓溜溜的大眼盡是不甘,和小時候的她如出一轍。
程奕信淡淡地掃了一眼,面上沒什麽變化,轉身繼續向前走着。只是腳步似乎比剛才輕快了一些,甚至在石板路上踏出了細微的聲響。
帝後一起來給太後請安,這是三年來頭一遭,不禁引來宣壽宮的宮女紛紛側目,竊竊私語。
他們入堂的時候,太後正坐在正東方的高座上,居高臨下地冷冷望着他們,卻又看不清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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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程奕信身後還跟着個舒錦芸的時候,太後的臉色一沉,渾身散發着冷意,凍得舒錦芸一激靈,即使是房間裏點了暖爐也無濟于事。
程奕信悄悄握上了她的手,一切都隐在寬大袖子下。
“哀家還以為你們不來了,正準備睡個回籠覺,你們就來了,真會挑時間啊!”太後面帶些許怒色,不知是因為他們的遲到,還是因為舒錦芸壞了她的好事。
程奕信正要開口,卻被舒錦芸搶了先,“這都是兒臣的錯,昨晚在年宴上着了涼,還傳給了皇上。皇上和兒臣服藥後昏昏欲睡,睡得甚沉,宮女們又不敢驚擾了聖駕,才誤了時辰。”
終歸是在別人屋檐下,況且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與其再三辯解,不如痛痛快快地給自己個無關痛癢的罪名,大事化小事,再憑借皇後的身份,小事化無事。
“年關将至,你作為皇後,竟連自己的身體都管理不好,如何能管得了後宮?”太後不依不饒,頗有将小事放大的趨勢。
“皇後也是牽挂朕,才會體虛,進而身體孱弱,母後是否也要怪罪朕?”程奕信拱手道,“還是母後要怪罪這個天下?畢竟若不是國未安|邦,朝野未平,兒臣也不用這麽擔憂。”
他說得不卑不亢,但盡露其鋒芒。
太後的母族高家在滇南鎮守邊關,最近和緬民摩擦不斷,而朝堂上一直默默支持高家的方至簡,與舒錦芸的父親舒續實也是政見不合,每每都吵得不可開交。
程奕信借着此次機會,也算是通過太後高羽善警告高、方兩家。
太後一時間被堵得啞口無言,丹唇幾度翕合,卻終是未發一言。
而靜立在一旁的舒錦芸聽得雲裏霧裏,這簡單幾句就可以壓住太後的氣焰?那自己剛才豈不像一個跳梁小醜?無盡的懊悔湧上她的心頭。
“算了,哀家乏了,你們先下去吧!”太後扶着額頭,撐在鳳椅的靠手上,閉上了眼。
“兒臣告退。”舒錦芸和程奕信異口同聲道。
宣壽宮內看上去甚是冷清,全是光禿禿的樹木,一點綠色都沒有,唯一有些顏色的是牆邊的幾株梅樹,開着淡粉色的花,卻無一片葉子,像是天邊的一簇雲彩。
“快去找太傅來。”踏出宣壽宮的舒錦芸隐隐約約地聽到太後吩咐道。
太傅?她的緋聞男友?舒錦芸心生疑惑。
“太傅是誰?”她側頭問。
程奕信停下了腳步,疑惑地望着她,道:“太傅就是我們的老師,你忘了?”
“啊?他已經是太傅了?什麽時候的事?”在舒錦芸的腦海中,那位面容慈善的男子實在是不像個偷情的人,她好像姓方,好像是方政琛的父親。
啊!難怪太後會幫蔡絮濃,他們是一夥兒的!
舒錦芸一臉震驚,想立即将這個發現告訴程奕信,卻礙于宮女們,硬是憋在了心裏,胸口發悶。
這一路她走得心不在焉,幾乎跟不上程奕信的步子。終于,在一個分岔口,程奕信站定了腳,轉身攔下了魂不守舍的她。
“朕要去乾政宮了,你先自己回廣安宮,晚點朕再來找你。”
“可……”
“朕知道你要說什麽?一切都交給朕,太傅的事朕會處理好的,你安心在廣安宮住着。”說罷,程奕信拂袖而去。
原來自己做的一切在他看來都不值得一提嗎?剛才還費盡心思将他從昨夜的事裏擇出去,還是自己多餘了不成?舒錦芸忿忿不平。
越想越不甘的她,沖着程奕信的背影喊道:“別小看我……臣妾啊!”
說完,她便氣鼓鼓地回了廣安宮,身後的宮女敢笑不敢言,只能低着頭,抿着笑,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一進門便有太監前來通報,說是文貴妃來了。
“她來幹什麽?”
“奴才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