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正文完:走婚

“穿多了不好看。”季辭寒解釋, 語氣坦誠。

雪梅瞪大眼,差點沒笑出來:“你為了好看,所以故意穿這麽點?”

腦子壞了吧!

“嗯。雪梅難道不覺得, 我這麽穿好看?”季辭寒盯着她問。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

阿月本就秀美清俊,穿着單薄長衫更顯得他風度翩翩。

雪梅說實話:“好看是好看, 但是我覺得北風吹壞了你的腦子。”

為了好看,寧願冷着病着。

“只要你覺得好看,便值了。”季辭寒沖着雪梅笑。

雪梅是又好笑又無奈:“阿月,你不會以為這樣我們就能和好如初吧?”

“和好不和好在你, 怎麽做在我。我不會再強迫你做什麽,一切都由你選擇。”

“……”雪梅震驚, 這倒讓她無法反駁了。

不多時, 茍二憨把飯菜端來,一家人吃早飯。

茍二憨,雪梅娘打量着雪梅、阿月兩人, 四個人各懷心思。

“雪梅,你如今做營生,可會記賬?”季辭寒忽然問。

這話正說到了雪梅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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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只給彩霞送菜, 記賬簡單得很,只需把每次收的錢數目記下來就行了。

如今她給四五家食店、酒店送菜,要記得多了, 而且她還要付給其他村民錢。

如此一來,賬目就變得複雜繁瑣。

雪梅正為此事犯愁呢。

“我不會。”雪梅搖頭。

“我教你。”

“……”要是阿月說別的, 雪梅肯定不理他。吃過早飯就把他趕出去。

可阿月說的是記賬啊!

雪梅無法拒絕,她沖阿月笑了:“行, 那麻煩你了。”

于是阿月去屋子裏教雪梅記賬。

進了雪梅的屋子, 阿月心中感慨萬千。當初他和雪梅就是在這裏成了親。

季辭寒一眼就看到窗邊的那張桌案。

當初他就是在那裏教雪梅認字, 讀書。

季辭寒感慨,他終于又回來了。想起這其中波瀾,真是恍如隔世。

他盼着,他和雪梅,能回到從前。

兩人走到左邊,雪梅取出一張紙,“就用這個,你先用這個教我記賬。等學會了我再用賬本。”

雪梅怕寫壞了賬本。

而這些紙是謝明言給她的廢紙。謝明言給了她許多,雪梅用來練字,這樣就可以省下買紙錢。

季辭寒拿着紙,一眼就看到紙的後面有字。

他翻過來一看,竟是一首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季辭寒臉色僵住。這字跡沉穩有力,一看就是習字多年人所寫,而且應該是個男子。

一首述說情義的詩,又是男人所寫。

季辭寒臉一下黑了。

他繃着臉問:“這是謝明言寫的?”

雪梅驚訝:“是啊!不過你怎麽知道的?這也沒寫他的名字啊!”

“……他給你這個?”季辭寒咬着牙,居然給雪梅寫情詩!

雪梅點頭:“是啊,他給很多很多呢,你看,那都是!”

雪梅指着桌案旁邊的木箱,木箱裏裝滿了紙,每一張紙上都有一首情詩。

季辭寒臉都綠了。

好個謝明言!

真是狡猾奸詐,不要臉!

“他,給你寫這麽多詩做什麽?”季辭寒一肚子火。

雪梅有些奇怪:“什麽詩?他給我寫詩?這些詩不是給我寫的。這是明言哥給我的廢紙!我用來練字。可以省去買紙錢。”

季辭寒一愣。他忽然明白過來。

他笑了。

好個謝明言,機關算盡了,可雪梅是個不解風情的。他用這些紙寫了無數情詩,可雪梅不懂詩,只把這些紙當廢紙練字用。

“這後面的詩你讀過嗎?”季辭寒又問。

“我讀不懂,也懶得讀。我現在只想學怎麽記賬。”雪梅道。

詩詞歌賦這些東西,是那些千金小姐學的,她才懶得學。

她只學賣菜用得上的學問。

季辭寒笑着點頭:“好,我教你。”

季辭寒思索片刻,從最實用部分教起。雪梅記賬是為了賣菜,一開始沒必要學那麽複雜的。

季辭寒教的通俗易懂,雪梅也聰慧,一點就透。

不到一個時辰,她就學會了簡單得記賬。

“每次出賬進賬都記一筆,月底要全部彙總核實一遍。如此就能對這個月的支出,入賬,純利一目了然。”季辭寒道。

雪梅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季公子。”

季辭寒微僵:“雪梅,你還是叫我阿月吧!”

他很懷念雪梅甜甜地喊他阿月。

雪梅卻不肯:“你已經不是茍阿月了。”

從前的茍阿月,和她上山挖菜下地種菜。

和她去城裏賣菜,一起生火煮飯,一起去河邊洗衣裳。

可如今的季公子,卻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要歇息了,你走吧。”雪梅趕人。

季辭寒怕耽誤雪梅歇息,只得離開。

院子裏,茍二憨正要給旺財喂食。

冬天冷,旺財住柴房,現在出了太陽,茍二憨把旺財牽出來喂。

旺財見了季辭寒,似乎還記得他,沖着他嘚嘚叫。

季辭寒心下一動,對茍二憨道:“我來喂旺財吧。它小的時候我總是喂它,如今也挺想它的。”

茍二憨沒多想,把桶遞給季辭寒,桶裏面是雜糧粥。

季辭寒把桶放到旺財跟前,旺財低頭吃。季辭寒拍着旺財的腦袋:“旺財啊旺財,你可得幫幫我啊。”

恰在這時,平安嬸來了。

原來一早雪梅娘去平安嬸家找他們,平安嬸一家出門幹活了,于是雪梅娘只好讓平安嬸鄰居轉告,說她有事找平安嬸。

平安嬸幹了活回來,聽說此事,立即來到雪梅家。

她一進門,就看到一個青衣書生在喂驢。

平安嬸瞪大眼:“你,阿月?你又回來了?”

季辭寒點頭:“平安嬸好,我回來了。”

“你,喂驢啊?”平安嬸瞪大眼。聽說這阿月是京城的侯府公子,十分顯貴,怎麽還喂驢呢?

“嗯,家裏事多,雪梅不方便,我幫着做做。”

平安嬸一臉不可思議。

這阿月,怎麽好像又變回來了。

衣裳沒有以前華麗了,通身也沒那麽氣派了,和藹可親了不少,還幫着幹活!

阿月這是打算繼續回來做贅婿嗎?

平安嬸覺得驚奇不已,這時雪梅娘出來,請她進屋,和她說起請春兒一起,在孫家村收購雞鴨的事情。

平安嬸點頭:“行,我等下就去孫家村找春兒。告訴她這件事,讓她來和雪梅商量。”

平安嬸正要走,她看見院子裏的阿月,心裏頭忽然想起了個念頭,她問雪梅娘:“阿月這次回來,待多久?”

雪梅娘搖頭:“誰知道呢?他是京城的貴人,在村裏待不了多久吧。随他,反正別想騙我們雪梅去京城做妾!”

平安嬸點頭:“不去京城是對的。孫家村有個姑娘,才十六歲。去靖州城一富戶家裏做妾,半年就死了。說是病死的,誰知道呢?姑娘家的父母去鬧,富戶人家卻說當時給了女家錢財,那姑娘死活和她父母無關了。那些大戶人家,是不把妾當做人看的!”

雪梅娘聽得一陣後怕:“真是喪盡天良!”

“阿月這樣也行,他要來茍家村就來,咱們也阻止不了他。可雪梅別跟他走。我聽說,咱們大康國西南有一個村子,那裏都是女人當家做主,那裏人成親不叫成親,叫什麽走婚。男人呢可以來女人家小住,但是不能長住,生下的孩子也是屬于女方的,只認母不認父。跟男人沒有任何關系!”

“你看雪梅和阿月,是不是這樣?反正你家就一個姑娘,就讓雪梅當家做主嘛。”

雪梅娘一聽樂哈哈:“走婚?這不錯啊,回頭我說給雪梅聽。”

……

季辭寒離開雪梅家後,方暗也來了茍家村。季辭寒吩咐方暗去城裏買些東西。

下午,方暗帶着東西回來了。

有一些紙張筆墨,還有一些取暖用的暖爐等。

原來上午去雪梅家,季辭寒覺得雪梅屋子有點冷,便打算置辦點東西。

雪梅不肯離開茍家村,他也只能盡量照顧她些。

季辭寒拿着東西又去雪梅家。

正巧,春兒來雪梅家商量事情,雪梅留她吃飯。

見季辭寒來,雪梅不想讓他進來。

他們兩人身份有別,遲早要分開,阿月如此糾纏,對兩人都不好。

雪梅想趕走阿月,雪梅娘卻說:“沒事,讓他來,我正好有話和他說。”

雪梅驚訝:“娘,你有話和他說?”

“嗯!你也聽聽。”

于是茍二憨把阿月放了進來,阿月帶來的東西,雪梅娘也沒說不要。

衆人坐下一起吃飯。

季辭寒去看雪梅,雪梅只低頭吃飯。

雪梅娘忽然問:“阿月,你這次什麽時候走啊?”

季辭寒心裏苦。看來岳母這是想趕人了。

“這次事件寬裕,我想在茍家村多住幾日,陪陪雪梅。”

雪梅娘點頭:“嗯,随你。阿月,你聽說過咱們大康西南方,有一個部族,叫什麽我不知道,但是他們有一個習俗,叫做走婚。”

季辭寒一愣,霎時臉色僵住。

雪梅,春兒,茍二憨好奇得很,異口同聲:“啥是走婚啊?”

從來沒聽過啊。

季辭寒真是哭笑不得。這茍雪梅家,個個都不簡單!雪梅娘居然知道這個習俗!

雪梅娘慢悠悠解釋:“走婚走婚,就是走來走去。這個族,女人當家做主,男人不許久留。家裏女人說了算,孩子也歸女家。男人嘛,幫忙幹幹活,沒事了就可以走了。”

衆人一聽,心領神會。春兒驚訝:“這,這和雪梅和阿月挺像啊,阿月也不就是來兩天就走嘛!”

季辭寒無言以對。他身份如此,很多事情無法割舍,所以只能偶爾來一次茍家村……

雪梅娘呵呵笑:“是挺像的,雪梅你說呢。”

雪梅卻搖頭:“我才不稀罕。”

雪梅娘樂呵呵的:“我就說說。不過這個走婚還挺有意思的。”

季辭寒低頭思索:他聽懂了雪梅娘的暗示。

他放不下京城,雪梅不會離開茍家村。

他如果不想舍棄,這走婚,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不過,這說出去也太丢人了。

……

飯後,春兒、季辭寒離開了。

雪梅問娘:“娘,你怎麽忽然提起走婚?我和阿月已經斷了。他總來茍家村,對我們都不好。”

“我也只是一個提議。你不想阿月來,可他來不來不是你說了算啊。腳長在他身上,他想來就來,你也無可奈何不是?”

雪梅默認,的确是這樣,阿月要來她也沒辦法,阿月身份尊貴,她又不能把他打跑。

“算了,随他吧,等他厭倦了就不會來了。”雪梅道。

從京城到茍家村,一千多裏,騎馬日夜兼程也要五六日。阿月如今是放不下,所以總願意來,可時間久了,他自然放棄了。

……

第二日一早,茍二憨去村裏各家收雞鴨。

昨日雪梅和春兒約好,兩人錯開去城裏送雞鴨。雪梅先去送兩天份,共是八九只雞鴨。

兩日後春兒再去送。

再兩日又輪到了雪梅。

如此一來,兩人隔開四日去城裏送雞鴨。

茍二憨先去了茍德福家,從他家裏買了六只雞鴨。

“村長,你得空多養些雞鴨,我們隔幾天就要,怕是不夠。”

茍德福點頭,“行!”

他去抓雞,可雞鴨亂飛,四處亂竄。幸好有季辭寒幫忙。他動作敏捷,很快抓住了雞鴨。

把雞抓到籠子裏關好,季辭寒幫茍二憨把籠子提了回去。

路上,茍二憨語重心長:“阿月,你的心思其實我也明白,你是舍不得雪梅和孩子,也不可能來茍家村生活。其實雪梅也一樣,她在茍家村就是水裏魚,天上的鳥,快活自在。她也無法去京城。”

“你說京城榮華富貴,那榮華富貴是什麽?不就是穿好衣裳,吃好飯嗎?這一點,我們自己就有,再多的,我們也不想要。可去了京城,就沒那麽自在了吧?”

季辭寒點頭:“嗯,當初是我膚淺了,如今我也想明白了雪梅的想法。”

“你明白就好,雪梅娘的意思呢,你有空就來看看雪梅和孩子,雪梅自己覺得這樣對你們不好。究竟怎麽做,你們自己決定吧,我這當爹的,只希望雪梅和我的小孫孫平安快樂。”

季辭寒點頭:“多謝爹,我知道怎麽做了。”

兩日後。

雪梅,茍二憨去城裏送菜送雞鴨,季辭寒作陪。

今日沒出太陽,有些冷,季辭寒邀請雪梅坐馬車。

雪梅也不矯情,抓着季辭寒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內有暖爐,暖融融的。

“你們現在冬天還要去送菜,太冷了,我讓方暗定制了一架有棚的小車,旺財拉得動,你們去送菜也沒那麽冷。”

雪梅本就有這個計劃,見此沒有拒絕。

“行,多少錢我給你。”雪梅道。

季辭寒嘆氣,不過對付雪梅,他已經有了對策,他笑着說:“我又不是給你的,我給我孩子的。多個人疼孩子,不好嗎?”

“……”雪梅洗好作罷。

季辭寒遞給她一個手爐:“抱着暖和,孩子也舒服。”

雪梅只好替孩子接下。

兩人一時無言。

片刻後季辭寒看向雪梅:“雪梅,你還恨我嗎?”

雪梅搖頭,她擡眼與季辭寒對視:“不恨。其實如果我是你,也未必做得更好。你是侯府世子,本來就不可能和我一起,當初我們成親,只是我仗着你失憶,一廂情願罷了。”

“……”季辭寒咯噔一下,心想決不能讓雪梅知道他假裝失憶的事情。不然雪梅只怕又要記恨他。

“阿月,你放心吧,我現在很好,孩子跟着我也不會受一點委屈。你不必覺得不安。”

“好。我今日要離開了,年後再來看你。”

雪梅皺眉:“你還來?!”不怕麻煩嗎?

季辭寒微微一笑:“嗯。只要我得空就來,我覺得……娘的那個提議,挺好。”

走婚就走婚吧。

“雖然我們不在一起,可只要心在一起,那又有什麽關系?”

季辭寒已經想通了。

他和雪梅之事,未必無解。

雪梅瞪着季辭寒:“胡說八道!什麽我們心在一起?我的心何時和你一起了?我的心只和我爹娘和我孩子一起!”

季辭寒讪讪一笑:“我說錯了,我是說我的心在你那裏!”

“……”雪梅皺眉,“誰要啊!”

呸!莫挨老娘!

她才沒有真正原諒阿月呢!剛才只是想騙阿月早點滾蛋罷了。

就沖阿月曾經想讓她做妾,她就一輩子不會原諒他!

壓根不尊重她!

狗阿月,還想走婚?

她看他堅持得了幾時!

走着瞧吧,哼!

“雪梅,你冷笑什麽?”季辭寒忽然問。總覺得雪梅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雪梅回神,連忙沖着季辭寒嘿嘿:“沒,沒什麽,那我就祝你這次回京,一路順風!”

季辭寒淡淡一笑,他相信日久見人心,雪梅最終會相信他的心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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