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圍堵的少年
夏天晝長夜短,麻雀起得早,踩着東方天空魚肚白的線可勁兒地叫。
小白貓的腦袋搭在紙箱與水泥地的交界,一張貓臉卻神奇地讓人感覺到了一只貓的生無可戀。
昨天晚上夜宵吃得有多快樂,吃完後就有多懊惱。
一份來歷不明的夜宵,她吃完後才想起來壓根就沒有所謂的好心的房東老太太。
淩慈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是小時候看恐怖片的後遺症。
栗子兩兄弟從睡夢中醒來,伏低身子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就跟早起出來散步的老爺子老太太一樣在院子裏溜達了兩圈。
有了哥哥帶頭,炸栗子也和大黑狗混熟了,在尚還清涼的早晨,兩貓一狗開始玩耍起來。
在淩慈有意識以來,這只大黑狗脖上的鏈條從未卸下來過,要麽被拴在院子裏,要麽就是屋檐下,更遑論帶出去散步了。以前陳老爺子還有朋友來找,近些年好幾個離世,院子裏每年除了燕子回來看看,其他就沒了。
這三只貓是大黑狗近期最喜愛的玩伴。
但作為玩伴之一的淩慈對這幅充滿了生命蓬勃朝氣的畫面不為所動,甚至打了一個哈欠。
玩了一會兒,體內僅剩的精力随着換掉的毛發一同揮發,兩兄弟這才想起來要找淩慈一起去要飯。
“嗚嗚嗚。”
烤栗子用頭拱小白貓的肚子,喉嚨裏發出嗚嗚嘤嘤的聲音,小白貓被拱得翻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始終沒有起來的意思,身上的每一根貓毛都在訴說着“別煩我,我現在很郁悶”。
栗子兩兄弟只能離開,灑淚乞讨。
房東老爺子還沒起床,所以現在整個院子裏只剩下淩慈和大黑狗臉對着臉,眼睛對着眼睛。
他們兩個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直到戚若楠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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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沒生人進院子,大黑狗咋一看見還愣了兩秒,随後才吠叫起來,想用叫聲驅趕。
戚若楠身體一跳,伸出手指放在嘴巴上,“噓、噓——”
你噓還得了,中華田園犬不要面子的嗎?大黑狗叫的更兇了。
為了避免被當成可疑人物,戚若楠退出院門,狗子的聲音的确是小了,眼睛瞪得溜圓,警惕地看着她。
這一出讓戚若楠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出格了,但貓這種生物實在是太難找了,而且還是那麽小的一只貓。她在上班的路上看見了兩只貓,雖然和她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只天差地別,身形卻差不多大。戚若楠抱着碰碰運氣的心态,往兩只貓出來的方向一家一家去找,只有這間院子沒有門。
沒有門,卻有一只兇神惡煞的看門狗。
就在戚若楠腳步猶豫,想着要不要離開之時,一只小白貓從石頭後面探出頭,歪着腦袋看她。
那眼睛就像是一潭清泉中墜入了落日餘晖,暈染開溫柔的色彩。
在那一瞬間,戚若楠覺得自己的心髒被擊中了。
救她的怎麽是這樣一只可愛的小貓咪啊。
“咪咪,過來過來。”戚若楠蹲下來想把小貓咪呼過來。
在別人的家裏拐賣小貓多多少少有點不道德,幸好現在路上沒幾個人經過。
淩慈好半天才看出這就是昨天晚上的人,往外走了兩步,然後在一米開外的距離處坐下。
“昨天晚上謝謝你。”戚若楠從包裏拿出香腸撕開放在地上,“給你買的貓罐頭還在路上,先吃一點這個吧。”
淩慈看她手上的包裝紙,泡面夥伴。
昨天她打人的時候從塑料袋裏掉出來的一盒泡面、兩根火腿腸。
昨天吃了一根,還給她留了一根,淩慈有點感動。
戚若楠把香腸向前推,“快吃呀,吃完我這裏還有一根。”說着她從包裏又掏出了一根。
還是泡面夥伴。
肯把配泡面的兩根香腸都給她,這個人果然是個好人啊。
淩慈實在是太感動了。
反正兩小只去找吃的了,淩慈也不跟她客氣,吭哧吭哧地一根就霍霍完了。
見小白貓開始舔嘴角了,戚若楠開始撕第二根,才碰到封印香腸的鋼圈,手背上就一軟,一種難以言表的觸感傳來,說不清是溫溫的還是涼涼的,反正就是軟軟的。
一擡眼,小白貓的小圓臉蛋落入眼底。
它的小爪輕柔地搭在戚若楠的手背上,像一個毛茸茸、白嫩嫩的新鮮小山竹,身子伸得長長的。
“嗯?吃飽了嗎?”戚若楠輕聲細語,但任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溫柔沉穩的知心大姐姐正努力克制自己蠢蠢欲動想要摸上小山竹的手。
不行,不能唐突了小貓咪。
可持續性發展、可持續性發展……
戚若楠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激動的心才平靜下來。
淩慈吃飽了,剩下一根還沒拆封的她打算先留着,還了那個男生香腸的人情。她嘗試着去咬女人手中的香腸,見她沒有制止,抽香腸的動作就更加自然了。
拿到香腸之後,她無情地轉身就走。
兩腳獸目不轉睛地看着小貓圓滾滾的屁股,就這屁股,她能看上一天。
戚若楠用氣聲:“後天我來給你送貓罐頭吃哦!”
小白貓頭也不回,尾巴晃了兩下,好像在說:知道了知道了。
戚若楠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單方面與小貓做下約定,然後步伐輕快地去上班了。
又隔了大概半個小時,兩小只叼着魚再次回來。
他們把魚放在淩慈的面前,搖着尾巴,滿眼希冀,如果是只小狗,淩慈毫不懷疑他們此時已經在汪汪叫了。
不要染上狗的習性啊喂!
吃了一整根香腸,後邊兒還藏了一根香腸,面對兩只修貓毫不保留的愛,淩慈的良心痛起來了。
烤栗子歪歪頭:“喵?”
炸栗子把小魚往前推了推。
淩慈沒忍住:“嗝——”
栗子兩兄弟震驚,你竟然背着我們吃獨食?
如果要轉移一只貓的注意力,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另一件更為震撼的事情覆蓋當前的情形。
于是從未給小弟們舔過毛的淩慈,挨個兒給他們梳理頰邊的毛。
第一個享受舔毛服務的烤栗子因為太過震驚,腳一軟躺倒在地。
天上掉小魚幹了嗎?
被舔着舔着,他們兩個都躺平了。
今天的太陽可真暖和呀。
随着太陽位置的移動,辛勤做馬殺雞的小白貓滿頭大汗。
房東大爺也終于起床了,給大黑狗拌了一碗飯,少量的湯汁将米飯染成褐色,幾乎聞不見肉腥味。
大黑狗卻吃得很高興,他看着小貓又是香腸又是魚的,現在終于輪到他了。
放下飯之後老爺子才開始吃早餐,白米粥配榨菜。
老人家節省,一頓飯要不了多少錢,自己的夥食就這樣,養的狗自然也是狗随主便。
淩慈任勞任怨地把兩條打包外送的小魚叼到陰涼通風的地方,不讓它們在高溫下腐壞。舔完了兩只貓後,她覺得自己整個貓都不行了,然後暗地裏告訴自己,沒有下次了。
但很可惜,給小弟舔毛這種事情,開了先例後,就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于是隔一天,在烤栗子狀似無意地走到她面前,然後“Duang”的一下趴倒,綠眼睛幽幽地看着她。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因為天氣熱得受不了,吐着舌頭的淩慈:……
她一個滑鏟,越過小糊臉直奔院門口,天氣那麽熱,就繞了她吧!
離家出走的淩慈順着牆根處的陰影慢慢走,在陰涼小路走到底,前面一片陽光普照的時候,做好心理建設,一鼓作氣撒開腳丫子狂奔,然後到了陰涼小路,她又慢悠悠地走。
跑、走、跑、走……
多次重複此環節之後,小白貓終于走到了死胡同。
死胡同三面圍牆,兩棵大樹,一棵在死胡同的那頭,露出了茂密的樹冠,一棵就在胡同的裏面。一裏一外,隔着一道牆,倒像是千金小姐夜會窮書生的場景。
但很可惜現在是大白天。
雖然死胡同裏的太陽被樹遮得嚴嚴實實,但沒有風,又悶又熱。不過越過那面牆,樹葉在牆檐以上的部分搖得很歡暢,可見是有風的。
7月4日,是榕橋高級中學放暑假的第一天。
早上八點開始開家長會,一直到十點半才結束,然後雜七雜八的事情,評優評先,布置作業,發放試卷……
所有的暑假準備工作做完,校門口陸陸續續有人出來,眨眼間,家長學生蜂擁而出,人聲、喇叭聲、發動機聲,沸反盈天,正值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刻,汽車周邊的空氣被高溫扭曲,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波浪紋。
任延年是班上最後一個離開的,在路過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班主任叫住了他。
“延年,下半年就高三了,放暑假也不能放松,要勞逸結合啊。”
任延年:“楊老師,我會的。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啊,要是遇到什麽事,給老師打電話。”
實話實說,任延年一點也不喜歡放假。
正計劃如何度過今年44天的暑假,背後被猛地一推,任延年扶着牆壁險險站住,回過頭,五個人堵在了巷口。
學校裏的麻煩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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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最佳:泡面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