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拜神明
按着別在腰間的刀, 卻沉鈎的眼裏閃出了殺人的兇光:“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沈酩殷無聲地皺皺眉頭,心覺麻煩:“并非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是怎樣!”
無暇聽完他的脫罪辯駁,卻沉鈎再也壓不住火氣, 壯腕翻轉, 鞘裏的刀就被拔出。寒光淩冽, 威勢迫人,裹着持刀人的怒焰,明晃晃地砍了過去。
眼見長刀已經朝面門襲來, 沈酩殷的眉心鎖得更深。
他側身閃躲, 但對方全然沒有只砍一下就收手的意思,瞅見他輕飄飄地躲開反而火上澆油,連着又砍來四五刀。
随着他身子的快速移動,身上那件白袍也衣袂飄然, 每一下的飛旋都宛若潔淨的玉蘭綻放花苞。
兩人動靜不小, 屋內的書冊典籍摔落一地, 連那站玉蘭吊燈也因霸道的刀氣搖搖欲墜。
卻漣漪心疼地看了眼滿地的狼藉,想攔下他們兩個, 但嘴還沒張開,就有人先一步出聲。
“我沒有惡意, 卻将軍不必防我如蛇蠍。”
是沈酩殷。
終于停下刀, 卻沉鈎嘲弄地哼笑,盎然是氣急了:“沒有惡意?若真光明磊落,為何不通名報姓就闖我小妹閨房,齊雲侯府真是教了個一等一的登徒子。”
原本愧意滿滿的面孔多了絲裂縫,他松開眉, 瞳仁也變得銳利:“我看你是郡主的兄長才步步相讓,若卻将軍執意動武, 我不介意奉陪到底。”
聽他說的這麽猖狂,卻沉鈎前腳才克制住的戰意就又被激起來,手裏的刀翻了個個兒:“好啊,我倒也也想試試青雲子入室弟子的水準。”
“閉嘴吧你們!”
卻漣漪忍無可忍,一把揪住沈酩殷的衣領将他朝後面一推,美眸中滿是忍無可忍的厭煩:“有什麽好打的,要掀屋頂啊!”
呆呆地看着她發火,沈酩殷摸了下鼻尖,想笑又不敢笑。
不管他,卻漣漪扭頭望向卻沉鈎。
示弱的比了個“出去說”的手勢,但後者顯然沒那麽好糊弄,雖然将刀放回刀鞘,但腳下巍然不動。
拇指指腹在刀鞘上的芍藥雕紋上搓磨一番,他道:“你先跟我說他為什麽會在你的房間。”
掌心裏滲出來一層淺薄的汗,卻漣漪笑容蒼白,半真半假地回答:“昨天晚上我出去喝酒,碰見攔路的乞丐了,是他突然出現把我帶回來的,但大哥你放心,什麽都沒發生。”
說着,她還比了個對天發誓的手勢。
可即便如此,也難消卻沉鈎的顧慮,一時沒忍住,聲音也高了兩分:“這還叫什麽都沒發生!”
看着妹妹像個受驚的小兔子,他揉了揉鼻梁,語氣恢複如初:“你可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先不深更半夜外出飲酒損及名聲,若是讓外人看見是他把你送回來的,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了。”
深知大哥說的很對,卻漣漪一時也找不到反駁的話。
擔心繼續頂撞肯定會惹得大哥更氣憤,她只好乖乖低頭認罰,一連串的道歉之辭沒有一個字是重複的,一看就知是個慣手。
好不容易把兄長勸走,卻漣漪頭疼地捂住臉,由內而外的疲憊感充斥着每一塊肌骨。
沖門口廊外再三确定後,她才卸下那股防備勁兒,扭身去看倚靠在牆上,動作懶散的男人。
想到先前他臉色的突變,更是無奈。
她知道原因,是大哥訓斥時牽上了他在意的家人,是他最在乎的家人,是從來都不願意忍受被人非議的家人。
幾步走過去,小臉微揚:“問你個事兒呗?”
“你說。”姿勢沒變,還是慵懶地環着手臂。
卻漣漪斟酌地選辭,猶豫道:“你的經脈……開了嗎?”
似是早就猜到她會問這個,沈酩殷的表情沒什麽明顯的變化,最多就是笑意更盛。
幾年前師父離京時為了考驗他,特地将一身的經脈都封了,外表上的不顯山露水說的好聽點是考驗,但其實就是讓他學着做個廢人。
雖然他老人家嘴上說過兩年就回來驗收成果,但現在都快四年了,連個人影也見不着。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沈酩殷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成了什麽模板。
他道:“上輩子直到死也沒等到他回來,想來這輩子也差不多吧。”
卻漣漪擰着眉心:“可當初你不是說找到辦法可以自行解開了嗎?”
被她提醒才想起還有這麽一茬,沈酩殷嘴角揚了點弧度,沒忍住心裏的沖動,食指刮蹭了下小姑娘的鼻頭。
很怪異的感覺,很怪異的心情,同時在軟爛的心底彌漫。
“那是騙你的,當時情況特殊,如果我不那麽說,你和燕屠都不能松口氣。”
情況特殊……
對了,那段時間,正是燕屠右手剛被廢掉的時候。
不再去提那件郁悶的事,卻漣漪岔開話題:“接下來該怎麽辦?居然讓大哥撞見你在我房間裏了,也太不走運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直到最後半句的時候已經是挂在嘴巴上純嘟囔了。
沒有聽清楚最後一部分,沈酩殷挑眉看過去,發現她埋着腦袋瓜,嘴角也是往下拉着,小臉都是苦又酸的澀味。整個人都像是被霜凍打蔫兒了的茄子,沒個正形。
他有些自責,一錘定音道:“若方便的話,我今日就可以來送聘禮。”
“不行!”
話音剛落,就被果斷否決了。
這回輪到沈酩殷臉色很不好看了。
他諷笑:“昨天晚上還說這輩子只嫁給我一個人,今天就不樂意了?這出爾反爾的速度比之前世大有進步啊。”
卻漣漪連連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為難地扯了絲笑:“其實我覺得反正大哥已經撞見了,我又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既如此就不用着急訂婚成親的,而且還有好多事情沒做呢。”
“是嗎,”沈酩殷挑眉,食指彎曲,扶在下巴上,饒有興趣地說:“歲歲是指還沒跟玄明軒換信物?也是,上輩子這個時候,你的心裏可全是他。”
酸溜溜的一句話抛出來,卻漣漪的臉泛起一陣不自在。
怎麽辦,吃醋的沈世子有點可愛诶。
腦袋裏莫名其妙冒出來這麽一句話,再三揣摩後她忍俊不禁。她本就是愛笑的臉,眼下更多了分狡黠的弧度。
她張開手臂,直愣愣地撞/進他懷裏。
小臂從他腋下穿過,最後緊緊懷住那面寬闊緊實的後背,男人胸腔內的心跳登時迅猛起來,強而有力的震動聽得卻漣漪更想笑了。
“可別被自己的醋酸着。”她再也憋不住,樂得肆無忌憚。
喉結聳動,沈酩殷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僵硬的手臂擡在半空中,好似在猶豫應該以怎麽個抱法回複這份溫暖。
好不容易有了動靜,但才剛剛碰着小姑娘的頭發絲,都來不及感受那份溫香軟玉,就被她陡然響起的一句話驚得不行。
“我答應過珈蓮寺的那名手藝人,說等到菩薩照拂我時,就帶你去見見他,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手臂虛虛地環上他,沈酩殷故意為難她,道:“若我不想去呢?”
聽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卻漣漪咋舌擡頭。
這人怎麽不按照套路出牌?這要她怎麽接?按理來說她都這麽示好了,他應該沒有拒絕的餘地才是啊?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就這樣愣在原地,耳邊是某人順着杆繼續爬的話語:“我怎麽說也是齊雲侯府的嫡子,将來會承襲爵位,蕙安郡主讓我特地去見一名活于市井中的手藝人?”
末尾,他尾音上挑:“你聽聽這合理嗎?”
被他正兒八經的表情震到,卻漣漪抿唇,這下徹底噤聲了。
以為他是真的不想去才生得氣,她怯生生地松開手,又很是自覺地後撤一步隔開距離,眸光閃爍:“那就不去好了,沒關唔……”
話未說盡,餘下的幾個字就盡數被人吞進唇齒間。
暴烈的吻如冬雨般襲來。
卻漣漪沒有反駁的餘地,下颌被人緊緊攥在手心裏,避無可避,偏偏這人的攻勢愈來愈兇猛。
一吻結束,沈酩殷戀戀不舍地放過她。
笑貌中多了幾成恨鐵不成鋼:“我才說一句不想去你就不再争取争取了?太沒誠意了吧。”
總算聽出來前面種種都是這人的欲擒故縱之法,卻漣漪又羞又氣。
指尖摸向唇角,她順着道:“那我再給你說點好聽的?”
聞聲,沈酩殷垂下眼睫,細細賞看過去。
小小的一方天地被親得嬌豔,上面還流連了些許映色光珠,亮晶晶的,比盛春裏沾了朝露的牡丹還惹人憐愛。
越看心裏越癢癢,他沒忍住,伸出拇指去蹭,挑眉:“說再多,也不如做的好。”
說完,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唇。
寓意明顯。
看着他這麽理所應當的表情動作,卻漣漪眉毛一抖。心裏頭堆上了說不出的郁結。
見她沒有動作,又傳來一聲仿若催促般的“嗯”聲,還是上揚的調調。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親就親吧,又不是沒親過,親得又不少!
顧不得面頰上的熱浪,強忍着羞赧,卻漣漪咬牙,捧着他的臉就親了上去。
不忘罵道:“你這人,臉皮太厚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