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唇齒依

卻漣漪壓住心口的瘋狂悸動, 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嘟囔道:“我這麽冰雪聰明,有什麽好擔心的。”

沈酩殷啞然, 用食指的背指骨在她額頭敲了下, 語氣縱容:“是是是, 蕙安郡主最聰明了,都是我庸人自擾之。”

揉了揉方才被他輕敲的地方,又聽到他說:“走吧, 換個地方, 這裏不好說話。”

人頭攢動,張袂成陰。

每個人都翹首以盼,又不顧俗禮得向身邊人打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正是因為心裏有疑惑,才讓引得他們對卻漣漪這個從裏面走出來的人充滿了好奇。

的确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樹影攢動, 幾枝粗壯的梢頭被調皮的頑童搖得直掉葉子, 還有好幾片飄然地被風送到了卻漣漪的發髻上。

沈酩殷偏頭:“別動。”

卻漣漪一愣, 有些不明所以,但的确很聽話地沒有動作, 随即就看到前一刻還滿腔君子端方的男人竟不顧他人注目禮地靠近了過來。

她慌了神::這還在大街上呢……”

話沒說完,就瞧見他半舉的指間多了片綠郁郁的樹葉。

意識到是自己想歪了, 她趕忙避貓鼠般偏開頭, 顴骨微微熱:“你早說有葉子啊。”

發絲飄到了臉上,惹得有些癢,卻漣漪趁着捋頭發的契機又摸了把臉頰,溫熱的觸感連着胸腔內的猛烈跳動,仿佛是火山下的岩漿, 每一次的強烈震動都是警告。

仗着是背對着他,卻漣漪又深呼吸了兩口氣, 想借此緩解情緒,可那種激動的心情不但沒有得到疏解,反倒是愈加悶堵。

長指沒有松開葉子,反而百無聊賴地夾在手指間來回折騰,他歪頭輕哂:“怎麽,以為我要抱你?”

“才沒有這麽以為!”小姑娘兇巴巴地轉回腦袋,故意瞪他:“你以為我是你啊,滿腦袋不幹淨的東西。”

不幹淨的東西?

男人笑意更甚,隐隐有遏不住之勢。

萬萬算不得清白的目光打在她身上,掠過平整的肩頭,再到那面殷紅與朱蘭相融的齊胸襦裙上,最後便是系住楚腰的細窄紅飄帶。

照理說,穿齊胸襦裙,大部分的人都是不會系腰帶的,偏偏小姑娘今兒個不僅系了,腰帶的一側還垂了塊色澤暗沉的玉牌。

沈酩殷記得,這是小郡主亡母的遺物之一,是她睡覺都得壓在枕頭底下仔細看護的寶貝。

随手丢開葉子,小小一片跌至地面上,再被哪個不知名的人踩進腳底板。

“我的确想了不少不幹淨的東西。”沈酩殷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甚至笑貌過于良善,反倒是讓卻漣漪覺得哪裏不對。

果然,下一刻就聽到他刻意将音色控住,直用口型将餘下的話都念出來。

卻漣漪的臉徹底紅透,白皙的手掌握成了拳頭,在半空中晃了幾下。

因為他剛剛說的是——

且都與你有關。

怕她真氣急了給他一拳,沈酩殷不再逗她,生硬地轉移話鋒:“我記得你之前一直說想見識見識望舒樓的四大奇景嗎,走,我帶你去看。”

卻漣漪果然很好說話,氣呼呼的包子狀立馬就消散,變成了一副又喜又愕的神情:“可那裏不是青樓楚館嗎?我怎麽進得去。”

學着她前兩天故意吊他胃口的表情,又是一記指骨敲碰在額頭上,他望向小姑娘揉腦袋的動作,道:“山人自有妙計。”

望舒樓在蜀京,算是唯一可以同春夜樓旗鼓相當的宿柳尋歡之所了。

雖然養的姑娘們沒有春夜樓的傾國傾城,但勝在望舒樓的幕後掌櫃,是個極其會做生意的人物。

他料定若只靠單純的美色才藝吸引恩客,定是做不長久,畢竟這大千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各有所長的美人更是數不勝數,既然下定決心要做頭一份,那就得真刀真槍地做出別家沒有的物件來。

到最後,還真讓那掌櫃的想到了。

這便是令望舒樓名揚四海的“四大奇景”。

“四大奇景”各取自春夏秋冬中的一種花卉作為亮點引子,再配以符合此花氣質的美人,獨坐一間房,獨奏曲幽幽。

換了書童扮相的卻漣漪跟在沈酩殷身側,手指捏着他的袖口,眼神卻四處打量,裏面是藏不住的雀躍。

那目光太過無所顧忌,沈酩殷無奈,只好溫聲提醒:“歲歲,小心人家姑娘剜你。”

讪讪收回目光,卻漣漪小聲辯解:“她們真的太美了,尤其是那個彈箜篌的寒英姑娘,真真稱得上一句‘媚眼如絲’。”

沈酩殷頓了頓腳步,回過身看過來,桃花池對上杏花樹,認真地說道:“可我倒覺得,這望舒樓的姑娘全加一起,亦不抵歲歲分毫。”

卻漣漪小臉一紅,雖然羞赧,卻也被誇得美滋滋。

表面依舊矜持地拍了下他的手臂:“那是因為我們熟啊,若只是第一次見面你恐怕就不會這麽想了。”

“就算是第一次見面也一樣。”他不假思索地接了句,沒有半分開玩笑奉承的意思。

他聲音不大,且這裏絲竹靡靡,卻漣漪沒聽仔細:“嗯?你說什麽?”

赤色的口脂老早被擦抹幹淨,不帶其他色彩的唇瓣也粉嫩嬌豔,若早春的落櫻,明明隔着距離,沈酩殷卻覺得那裏一定很甜。

他結滾動,沒着急給答複。

反倒是扯着她的手腕,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木階梯。

卻漣漪步子踉跄:“做什麽去?”

拉她的人頭也不回,嗓音喑啞,像是在忍耐什麽:“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們聊聊‘不幹淨的東西’。”

卻漣漪窘然,沒想到壓在腳上的石頭到現在還沒被搬走。

被拉進一間無人的卧房,她還沒站穩,就被人又推到緊閉的門上,不等反應,唇瓣便生起一陣細微的疼痛。

沈酩殷居然咬她!

卻漣漪不可思議地皺起眉頭,壓低聲音:“你你你!”

結實有力的手臂撐靠在門棂上,另一只手則是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仰頭與自己對視,準确來說,是方便沈酩殷更仔細地觀詳那片芳池。

被他的荒唐震到,卻漣漪難以回神。

他們再一次靠得這麽近,彼此的氣息交鋒相融,像是一座無處不在的牆,讓她無處可逃。

這間房應是一直有在打掃的,屋內還有淡淡的梨花香,與他身上的冷冽雪松氣混在一處,凝成了讓她避無可避的暧昧。

捏在她下巴上的手突然用力,使得她不得已回神。

“這種時候還不專心?在想什麽?”他問。

卻漣漪眼神飄忽:“就是覺得沈世子還真是輕車熟路,怕是早就來過很多回了吧。”

低低的笑溢出來,伴随着男人試探的話:“是啊,來過好幾次了。”

他說話時,絲絲縷縷的熱氣吹到卻漣漪脖頸間,突然想到之前看過的某一本寫了情情愛愛的話本,怕沈酩殷如上面寫的那樣“獸性大發”,她更不敢動彈了。

眸光幽暗,他又道:“你就不想問問我跟誰來的,為什麽來嗎?”

卻漣漪反問:“這需要問嗎?”

“肯定是和樓雲銜呗,你身邊也沒有比他更風流的來吧。”

聽了小姑娘的理所應當,他又笑了,沒有什麽生意,只見唇角微微揚起,帶着他極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同樣理所應當地轉悠在她的唇上。

“你別再咬了好不好,”卻漣漪求饒::萬一回去被誰看見了,我不好解釋。”

沈酩殷挑眉:“好啊,不咬了,但總得給我換點別的吧。”

瞅見他這副不願意吃虧的表情卻漣漪就來氣。

都親過這麽多回了,她自然不會不懂他的暗示,心裏開始犯嘀咕。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大大方方一點,他們兩個都不遭罪。

這樣想着,她的手便順其自然地搭放到了男人的肩前,像個準備不做好事的壞孩子:“那是自然。”

話音剛落,便不客氣地吻了上去。

然後……

就狠狠地咬了一口。

無計可施地看向桃之夭夭的小姑娘,他很是沒脾氣:“歲歲,我也怕疼。”

“可你又不怕羞,我怕啊。”卻漣漪嘟囔道。

沈酩殷恍然一瞬。

他好像從來沒有從小郡主的臉上看見過含羞帶怯的嬌滴滴模樣,她的羞只是羞,從來不會怯。

猛地想起來曾經聽誰說過的一句話,說真正濃烈的感情一定是“近鄉情怯”的,如果呈現在眼前的是從一而終,反而要思考再三。

“歲歲,”他兀得出聲,叫住了興頭正盛的她,對上那雙疑惑的眸,他問:“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怎麽又是這個問題啊。”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卻漣漪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幾個月裏光這句話,她就聽過不下五六次了。

雖然問的人不同,但聽得多了,難免厭煩。

也不怪她不耐煩,更跟脾氣差沒關系,誰讓問出這句話的人連表情語氣都那麽如出一轍。

懷疑中帶着審視,質疑中又滿是不确定,就好像不是問她男女之情,而是在詢問一個罪大惡極的囚犯是否真心悔改。

她靠近過來,一字一句,刻意咬重:“我呀,最最最喜歡沈酩殷了。”

說完,又像個費盡心思哄哭啼啼小孩的大人:“如此說,你可聽明白了?”

男人像個精雕玉琢的偶人,愣在原地不做動作,腦海中不斷翻湧着她的話,細細品了無數遍,終于在他臉上看到了崩壞的假面具。

沈酩殷張開雙臂,不容置否的力道橫發出來。

一把将其抱住,下颌壓在她肩頭,嗓音沙啞:“聽明白了。”

我也最最最喜歡卻漣漪,至死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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