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要我抱你嗎?”◎

雨好像下的更大了些,路上除了雨水敲擊和沖刷再聽不見其他嘈雜的聲音。

近在咫尺的那個人,還是挽着寂墨的胳膊,“嗯呢。”

聲音平靜自然。

這就是她們之間關系的定義了吧。

沒想到,她們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

寂墨沒有去看盛閑期,她一顆心從喧嚣漸漸平息。

也好,倒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也算塵埃落定吧。

只是,為什麽這話明明是她自己說的,還是有種遺憾跟說不清的不甘。

寂墨的專業是英語,在學校自然也教的英語,不知道盛閑期是怎麽知道的,某個下午,寂墨沉澱在一堆試卷批改中,盛閑期一條微信發了過來。

盛閑期:朋友

寂墨看了眼這倆字,眸底晦暗不明,人家下一條已經又發來了。

盛閑期:江湖救急!

寂墨回了個問號。

盛閑期:你幫我翻譯點東西呗

盛閑期:我這一客戶發來的資料,大概三頁吧,我處理圖片要用

寂墨懂了,對于盛閑期那個學渣,普通日用英語她都夠嗆,這種資料估計很多專業術語,肯定看着兩眼懵。

但是,寂墨雖說英語專業,但這種資料上的專業詞彙太生僻,只用作攝影作圖專業裏,她要翻譯估計都要翻詞典。

有點兒費她的時間。

寂墨想了下,敲下一句話。

——你找專業翻譯比較好

敲完,寂墨手指頓了頓,又按下删除鍵,發出另外兩個字——急嗎?

不急的話她倒是可以趁間隙做一下,急就沒辦法,她手上工作一堆。

對面秒回。

盛閑期:一點點

寂墨對着這句“一點點”微微皺眉,太模棱兩可了,盛閑期的一貫風格,跟寂墨的謹慎截然相反。

隔了快一分鐘,寂墨最終回複——好。

另一邊的斓遇墨工作室,盛閑期在一樓的工作位裏伸了伸懶腰,回頭沖其他夥伴招呼,“這份我們回頭再做,我找了朋友幫忙翻譯。”

平頭男洛之安撓撓腦袋,“頭兒,這回資料這麽難嗎?我們那臺翻譯機都不行?”

斓遇墨業務很廣,所以之前重金購入了一臺翻譯機,能翻譯多種語言,專為攝影做題專業所用,裏面涵蓋了幾乎所有他們會用到的生僻和專業詞彙。

衆人望過來,有不解,但也有看平頭男傻子的。

人老板想怎麽做,你管那麽多幹嘛?

果不其然,盛小總梗了下,又挂起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她伸展手臂,閑适散步到平頭男座位旁,然後“慈愛”地拍了平頭男的腦袋瓜一巴掌,不輕不重。

“小安子,你不覺得翻譯機雖然專業,但機器翻譯出來還是有點兒生硬嗎?”

小安子摸了摸自己腦袋,按着這力度,也不知道老板到底是開玩笑還是敲打,他只好哈哈幹笑了兩聲。

一個下午,寂墨都伏案工作,緊趕慢趕,本來是要今晚加班帶回去的考卷,她硬生生給在下午搞定了。

還有不到半小時下班,大部分工作人員已經蠢蠢欲動。

寂墨揉了揉眼睛,把盛閑期發來的資料打開看了眼,先有個預期,打算晚上回家再翻譯。

“寂墨!你眼睛好紅啊!”阮夢楓驚訝。

寂墨閉上眼,後知後覺一陣幹澀,“嗯,有點累。”

“你也太離譜了吧?!”阮夢到看了她桌旁的試卷更驚訝,“居然這就批改完了!還是細改!”

不少卷子上的題目都被紅筆做了标記和詳細批改。

正常來說,尤其是那批老教師都是勾都懶得打,就在錯處給個大叉,最後算個分數完事。

史悅蓮就是給分數完事的那位,她批改的粗糙,手上卷子都還有三分之一左右,聽聞阮夢楓的話,心裏一下子就不舒服了。

“搞那麽拼幹嘛?也太假了。”史悅蓮翻白眼,“新人裝給誰看,擱這演什麽敬業。”

史悅蓮一眼瞟過去,看見寂墨電腦屏上的內容,先是一愣,随即臉上神色一變,一個輕蔑的笑容浮現,“喲,這在做什麽翻譯呢?還在公司電腦上接外活呢。”

寂墨眉間微皺,疲憊地睜開眼睛,“幫一個朋友随手做一下而已。”

“呵。”史悅蓮自己也接外活,她們這個行業早就默認的規則,但看見了她就是忍不住嘲諷。

“hello。”有人冒了個腦袋進來。

阮夢楓眼睛一下就亮了,“盛小姐!”

寂墨後背一僵,然後慢慢轉頭看過去。

盛閑期這下推門進來,手裏還拎着兩杯咖啡,“你們要下班了吧。”

“喔唷,盛老板又來送外賣啊。”史悅蓮湊到跟前,她對盛閑期自然沒有多喜歡,但拿東西不能少她的,“我們周校長訂咖啡真是辛苦你了。”

“诶!”盛閑期手往後一縮,随即反應過來,笑,“周校長今天沒訂咖啡,我也不是來送外賣的,我找我朋友。”

阮夢楓自覺對號入座,一個蹦噠上前,“我是嗎?”

“阮小姐當然是一個啦。”盛閑期把一杯咖啡取出來給她,然後走向寂墨的位置,“你的。”

“噔。”地一聲。

一個墨綠色的紙杯放在寂墨桌角,标簽上是抹茶拿鐵。

寂墨看着彎了彎眼睛,“謝謝。”

“我才要謝謝你。”盛閑期好笑,“你幫我大忙了。”

這一通下來,史悅蓮自然知道剛剛寂墨說的幫朋友是指誰了。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盛閑期的背影,若有所思。

寂墨注意到她的眼神,史悅蓮和寂墨的目光對上,很快轉頭,竟然就直接離開了。

寂墨沒思索出個所以然,盛閑期問她,“下班一起吃飯嗎?”

“怎麽?”

“報酬咯。”盛閑期一指她的屏幕。

寂墨手攥着鼠标一下子就把文檔給關了。

盛閑期:“……”

什麽情況?

我哪惹你了?

“我的勞動力只值一餐飯?”寂墨反問她。

哦。

這就是答應一起吃飯的意思了。

盛閑期笑,“随便啊,一餐兩餐三餐……寂老師要吃飯,我都可以。”

寂墨整理了下桌面,關了電腦,下班時間也差不多了,盛閑期回頭這才想起屋裏還有個“朋友”,“阮小姐,晚上有約嗎?要一起去吃個飯嗎?”

阮夢楓晚上沒約,這會兒已經餓了,簡直兩眼放光,但她看着那兩個坐一塊兒的女人,總覺得有一道壁壘,她過去,就會格格不入。

“唔,不用啦。”阮夢楓拿起鑰匙閃人,“我無功不受祿,你們吃吧!”

盛閑期對着她的背影客氣道,“那下次再約哦。”

再一回頭,她看見寂墨撐着下巴正看着自己。

“怎麽了?”盛閑期臭美得很,瞬間從小包裏掏出氣墊,用小鏡子左照照右照照,“我臉上怎麽了嗎?”

“沒有!”

寂墨無語,起身提起包就走。

“那你看什麽?”盛閑期追上去。

“沒什麽。”

她能說什麽呢?

總不能說,想起曾經了,那個教室裏總是下課期間坐在她座位附近跟她說笑的女孩了。

時間不能回溯,人也不該只活在過往。

她們現在,是朋友。

只是朋友。

盛閑期的車是一輛suv,白的很幹淨,裏面也寬敞。

寂墨看見的時候一瞬間又怔愣了,“這是你的車?”

“昂。”盛閑期上車,開了車窗,又拍了拍副駕駛示意寂墨,“怎麽樣?帥吧?”

當然帥。

從前,她們還是小孩子,完全不懂車,寂墨喜歡一位女歌手,人家開的是一輛黑色suv,她就跟盛閑期說,“太酷了,我以後也要一輛!”

盛閑期很配合,“嗯,那我要一輛白色suv。”

“為什麽?”

“黑白嘛。”

“嗯?”

“沒什麽,白色suv也很帥好嗎?”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盛閑期還真有了輛白色suv,只是不知道,盛閑期買它的原因還是不是當初那個了?

當然不是啊。

都過去多久了?

拜托,既然決定做朋友了,就忘掉那些過往好嗎?

寂墨用力驅散腦子裏的亂七八糟,她淡定地開了車門,坐上副駕駛,把安全帶系好後才點點頭說,“嗯,帥。”

盛閑期“啧。”了一聲,意味不明。

車上的音箱自動播放了一首韓文歌,抒情的曲風,很溫柔,也很憂傷。

寂墨瞥了眼中控屏。

盛閑期什麽時候改走這種憂傷風格了?

“咳。”盛閑期咳嗽了一聲,突然擡手切歌。

換成了一首明朗歡快的英文歌。

寂墨看了她一眼,“感冒了?”

“呃。”盛閑期含糊,“沒,就是最近有點兒冷吧。”

“知道冷還不把窗戶關小點。”

盛閑期“嘶。”了一聲,半幽怨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把車窗關上了。

切。

寂墨內心腹诽,這瞪人瞪得跟撒嬌似的,白瞎了那麽一副大禦姐的容貌。

她扭過頭,專心看着窗外的街景,玻璃窗倒映着的秀氣臉龐上挂着淺淺的笑。

深秋的天總是陰沉沉的,天黑的太早了,剛下班的時候還有點兒天光,現在已經進入黑夜了。

寒風裏,盛閑期下車後兩手本能地把大衣的衣襟裹緊了些。

然後,女人笑嘻嘻地問寂墨,“你冷不冷啊?”

寂墨穿着一件搖粒絨外套,誠實答道,“冷。”

“哦。”長大衣過膝的盛閑期笑眼彎彎,“哈哈哈。”

寂墨:“......”

您是來顯擺您的大衣還是來落井下石的?

走了沒幾步,盛閑期突然回頭,還是笑嘻嘻地,“那要我抱你嗎?”

“啊?”寂墨沒反應過來。

下一個瞬間,女人的氣息和着溫度鋪天蓋地覆蓋過來。

那是一種很暖的香,很适合冬季,大麥?有種陽光的味道,又帶着女孩的甜味。

盛閑期兩手拉開大衣,然後擁抱了寂墨。

突然的溫暖,也或許是別的什麽,太刺激,寂墨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盛閑期擁她擁得更緊,也更用力,嘴裏卻數落,“你不是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嗎?自己也不知道穿厚點。”

寂墨和盛閑期都是這種體質,小時候寂墨的媽媽總是把小寂墨包成一個團子。

那時候,寂墨每每看見盛閑期趴課桌上瑟瑟發抖,就會把自己的棉襖大氣地丢給她。

風水輪流轉,寂墨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有被盛閑期數落的一天。

她無奈望天。

報應啊。

突然。

“你臉紅什麽?”盛閑期納悶。

自打盛閑期擁抱住她,寂墨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她不好貿貿然推開作為朋友的盛閑期,也大概,有些舍不得這個溫暖的擁抱。

此刻,她更僵硬了,但有了推開的理由,“悶的。”

寂墨臉皮薄,氣血也單薄,但每回冬天坐室內開了熱氣,她就會滿臉通紅。

她這句回答還是挺有說服力的。

盛閑期“啧啧。”了兩聲,也只能作罷。

目的地是一家韓料店。

盛閑期喜歡酸口的東西,尤其酸辣,學生時代韓餐還是個新鮮品,很少孩子吃,但盛閑期就喜歡韓式拌飯、辣白菜等等。

那時候,盛閑期領着寂墨去吃拌飯,總是說,“不知道你能不能吃慣,我口味比較特別。”

大小姐真臭屁。

怎麽,就覺得自己特別,別人都不懂呗。

結果,寂墨一口辣白菜下去,又酸又辣還鹹,眼淚差點兒嗆出來,“也太猛了吧!”

盛閑期哈哈大笑。

不過拌飯寂墨倒還是吃的很香,而初次吃不慣的辣白菜,在往後分離的很多日子裏,寂墨漸漸一個人吃成了習慣。

今天,盛閑期把菜單先丢給了寂墨,“你點,我再看着加。”

寂墨點了個韓式炸雞就把菜單遞回去了,“我這個就行。”

盛閑期挑了挑眉,“蜂蜜芥末和蒜香醬油的?”

“怎麽?”

“我也喜歡蜂蜜芥末口味的醬。”

寂墨彎唇。

哦,所以她們也是有小小共同點的。

“不過我還喜歡甜辣,感覺甜辣最經典啊。”

寂墨聽完,唇角抽了抽,“那你要把蒜香醬油改甜辣嗎?”

“不。”盛閑期擺手,“找你幫忙,你是甲方。”

寂墨:“......”

盛閑期又加了個辣炒雞爪、年糕、薯條,最後竟然還點了個部隊火鍋。

寂墨聽到最後,人已經麻了,“這怎麽吃得完。”

盛閑期無辜眨眼,“可是我想吃。”

寂墨好笑,抿了抿唇,聳肩,“嗯,你随意。”

拜托,反正也是你買單,沖着我撒嬌幹嘛?我又不會請你吃。

韓餐店的氛圍就是這樣,熱熱鬧鬧,叽叽喳喳。

周圍大多是女孩子,閨蜜的聚會,也有女生帶男朋友來約會的。

“哎,那個烤肉看着好好吃的樣子。”

她們點的還沒上來,盛閑期望着其他桌的食物,嘴裏小小嘟囔。

寂墨提醒,“你已經點了很多了。”

“我知道啊。”盛閑期嘟了嘟嘴,“我就是說說嘛。”

寂墨也知道盛閑期的性格,這女人從小就喜歡碎碎念,但又忍不住心軟,她看了看對面那位高個子低氣壓的禦姐,“下回我請你吃烤肉。”

禦姐的低氣壓瞬間消失,“你說的哦!”

“......嗯。”寂墨有點小小後悔。

這豈不是她主動約盛閑期了嗎?

那她們又要見面,又有交集了。

可是,看着盛閑期燦爛的笑容。

寂墨覺得,挺值得。

她安慰自己,朋友嘛,當然應該多多交往。

菜上來後,寂墨專心地啃着自己的炸雞。

盛閑期則先是挑重口味的辣炒雞爪一頓啃,邊啃邊安利寂墨,“你試試嘛。”

“不要。”

“我一個人吃沒意思,你陪我嘛。”

就很像撒嬌。

寂墨觑她一眼,心裏軟了三分,但還是堅持冷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吃辣。”

“嘿嘿。”盛閑期笑,“我知道。”

“知道你還慫恿?”

“就是知道才慫恿啊。”盛閑期有理有據,“不然你平時都不吃的,多吃幾次就會能吃了,總是不吃辣你要錯過多少美食啊。”

“......”

寂墨無動于衷,“那些辣的美食我錯過了也不遺憾。”

吃到半途,盛閑期嘴角沾上了辣醬,橘紅一片,豔麗而晃眼。

寂墨看着,舔了舔唇,提醒她,“你擦擦吧,嘴角有醬。”

“啊?”

寂墨扯了張紙巾遞過去,盛閑期卻直接把臉湊了過來,“哪裏?你幫我。”

女人的臉白皙,化了妝,此刻在霧氣騰騰中有些融了,更顯出天生好皮,嘴唇本就豐潤,被辣到微腫,楚楚動人。

寂墨的手在空中僵了。

盛閑期還催她,“你快點啊。”

寂墨猶豫了下,在“你自己來又不是沒手”,和“好。”之間來回跳躍,最終,她一聲不吭,攥着紙巾在盛閑期唇角很輕地蹭了蹭。

她手還沒收回來,一名女生服務員拿着一束花走了過來,還沖她使眼色。

寂墨:“?”

不會吧!

盛閑期不會送她花吧?

寂墨心跳猛地加速。

然後,眼睜睜看着服務員把話遞給了盛閑期。

寂墨:“?”

盛閑期也是一臉迷茫,她看看服務員又看看寂墨,不知道該不該接。

正在這時,另一個服務員小跑了過來,“搞錯了搞錯了,是送7號桌啊。”

“啊!”送花的服務員低聲驚呼,“我以為這桌呢,你不是說是全場最好看的兩個女生那桌嗎?”

來糾錯的服務員聽了這話,跟坐着的盛閑期和寂墨對看了一眼,目瞪口呆。

這倒也沒錯,可是這是哪裏天降來的一對美女啊?她之前被顧客預定送花時,是真驚嘆人家的美貌。

但這桌的兩個女生一出現,嗯,确實成了全場最好看的。

“哎呀,不是重點啦,你快去送花。”

抱花的服務員跟寂墨盛閑期說了聲不好意思,急匆匆往7號桌走去。

7號桌離她們很近,那桌的女生已經看到了這邊的變故,收花的女生一下子失去了驚喜。

但是女生還是很高興,“謝謝你!”

“我愛你。”另一個女生适時告白。

收花的女生一手抱着花,一手直接捂住嘴,眼淚就往下掉。

居然是一對女生情侶。

寂墨看着一時感慨,心裏發酸,她不敢扭頭去看盛閑期了。

“好漂亮的花。”盛閑期卻又在碎碎念,“我也想要……”

寂墨感受到盛閑期投射過來的目光了,“你能送我嗎?”

寂墨莫名其妙,本能擡頭,“為什麽?”

“你還欠我束花呢。”盛閑期含着氣泡音撒嬌一樣,拖長了語調。

寂墨心髒猛跳。

回憶猝不及防地淹了過來。

是,她還欠盛閑期一束花。

還是一束玫瑰花。

作者有話說:

盛閑期:哼!還說朋友,被我抱到了吧!

寂墨:朋友的擁抱。

盛閑期:哼!等我再接再厲,看你服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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