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呵,又會佳人呢。”◎
啤酒的度數就那麽點兒,但好歹有幾分酒精。
很奇怪,喝進去是涼的,一直涼到胃裏,然後不知道從哪裏就變成熱的了,燒起來,直沖頭頂。
古人雲,暖風吹得游人醉。
大概也是空調的加持吧,寂墨是覺得腦子裏混沌一片,但意識又仍然清晰,混沌的清晰。
她手指捏着易拉罐,涼涼的,眼睛瞥向盛閑期。
眨眼。
一秒,兩秒,三秒。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
寂墨眼睛彎了,她聽見自己說,“是,我也喜歡女生。”
沒什麽好否定的吧。
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平時不公開給周圍同事是沒有必要,可眼前人和自己是同類啊,人家能開誠布公,你又何必扭捏藏着掖着?
清晨醒來時,寂墨是靠着生物鐘,可一睜眼,差點兒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這是哪兒?
躺着的地方半軟半硬,絕對不是自己的床。
稍稍動彈了下,背部有點兒酸疼。
看着天花板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寂墨好像有點兒印象了。
規律的呼吸聲不遠不近,寂墨僵硬緩慢地扭頭,看見一米外背靠沙發腿的盛閑期。
她們兩人竟然就在地毯上睡着了。
寂墨揉了揉額角,昨晚最後的記憶好像是盛閑期半夜扯着她說要去房間床上睡,她實在起不來了,盛閑期就丢開了她的手臂,然後腳步聲漸遠,再然後,女人抱着被子出現,大大咧咧地就直接丢她身上了。
半夢半醒,寂墨被盛閑期纏着被子推了一把。
竟然就這樣睡了一晚。
真是荒誕不可思議。
寂墨試着喊了聲,“盛閑期。”
一出聲,寂墨自己都吓了一跳。
果然是如盛閑期昨天說的那樣,空調太幹了,幹到她嗓子都啞了。
寂墨又試着喊了兩聲,最後還是放棄。
她扶着地毯緩緩起身,稍稍活動了下四肢,睡了一整晚的地板,這滋味實在太酸爽。
昨晚,她們看雪,吃飯,聊着天,倒是沒怎麽注意盛閑期這間房子,上回她來看望盛閑期也是匆匆來匆匆去。
此刻,寂墨環視四周,才有機會好好看一眼。
整體的風格,最開始應該是原木吧。
之所以說最開始,是因為現在已經雜亂無章到分辨不出風格了。
有可愛的抱枕,有風格大氣的毛毯,沙發坐墊卻又是魅惑風情的類型......
嗯,總結就是非常盛閑期的風格。
溫暖和詭異的好看。
寂墨歪了歪脖子,感覺身上的酸痛也沒好多少,她去衛生間簡單收拾了下自己,徑直進了廚房。
一開冰箱。
呵,早料到了。
滿滿的各種飲料,而新鮮食材?不存在的。
最後,寂墨随手撈了兩包方便面,又煎了蛋。
溏心蛋煎的很漂亮,出鍋完美地掂到了小盤子裏。
盛閑期咬着牙刷,電動聲滋滋的,她嘴裏含糊不清,“嗚,活着嗎?”
寂墨:“......”
?
寂墨回頭看了她一眼,略微嫌棄,“你先去刷牙好吧,泡沫別亂噴。”
盛閑期憤憤不平地瞪了她一眼,好像還要說什麽,叽裏咕嚕的,自己也聽不清,最後一扭頭還是跑回了衛生間。
等盛閑期再出現,面已經上桌,熱氣騰騰。
她搓着手坐上椅子,挑剔地拿筷子戳了戳。
“沒禮貌!”寂墨瞪她。
盛閑期眼睛瞪得賊大,雖然确實是人家動手做的,她一只管張口吃的人好像沒資格說話。
但......
盛閑期自認大人有大量,先不跟寂墨計較,捉着筷子吸溜了一口面和面湯。
下一秒,她眼睛亮起來。
盛閑期随手把垂落在桌面的卷發撩到後面,眨巴着眼睛,“诶,好吃的!”
“哦。”
寂墨也低頭吃面,平平淡淡的語調,唇角卻悄然翹起一點兒。
一室溫暖,房間裏還殘留着昨晚的微淡酒精味,兩人相對而坐無聲地吃着早飯。
“對了。”寂墨吃到一半問,“你前面刷牙的時候是說什麽?”
“我?”盛閑期咬着面,非常筋道,驟而想起,“啊,我是說這是我的火雞面啊!你就煮成面湯了?!”
“我知道啊。”寂墨瞥她一眼,“我也喜歡這個牌子的火雞面,誰叫你只有這個面了。”
“拜托!”盛閑期還穿着昨晚的衣服,綿軟的毛衣,換了條居家的闊腿褲,長腿盤在椅子上,不忿,“本小姐又不吃方便面這種垃圾食品的,就只買了火雞面!你還給我煮了。”
寂墨面對她一連串的輸出,輕巧丢出一句話,“那你別吃了。”
盛閑期捉着筷子頓住,“哼。”頭扭到一邊兒。
瞬間熄火。
“你這蛋煎得很漂亮啊。”過了會兒,盛閑期受不了冷場,主動開口。
“還可以。”寂墨擡眸,納悶,“不過你冰箱竟然有雞蛋。”
“昂。”盛閑期欣賞着溏心蛋,小心夾起來,咬一口,滿足道,“我小徒弟給我拿來的,說我養貓貓可以給貓貓吃蛋黃。”
聽到小徒弟這幾個字,寂墨微微蹙眉,又點頭道,“嗯,蛋黃裏的卵磷脂可以美毛。”
“诶。對,就是那個什麽卵磷脂。”盛閑期單手撐颌,有一搭沒一搭地咬着面條,沒什麽動力了,“果然是學霸寂墨,這什麽鬼東西也知道。”
盛閑期是個吃貨,熱愛各種美食,但胃口一般般大,很多東西都是嘗個一兩口就飽了,所以身材一直就維持得近乎于消瘦。
今天還是給寂墨面子,這碗面竟然吃了有大半,但剩下的她也是提不起興趣了。
寂墨瞥了眼她碗裏,這女人食量倒是比中學時小多了。
大早上的,阮夢楓黑着臉拿着一束玫瑰進了門。
寂墨正在備課,就聽見有人笑問,“小夢這是怎麽了?大清早就收到玫瑰啊,怎麽看着不高興呢。”
阮夢楓把花放在桌子上,心累,“哪裏是我收到的,這是我繳來的,等下課我再還給人家。”
“哎喲,是學生的啊?”
“現在學生真是人小鬼大,這才初中就送花了!”
阮夢楓郁悶,“可不是,我都沒人送呢。”
“哈哈哈,原來這才是你不高興的原因啊,還真以為你是因為學生不專心學習生氣呢。”
阮夢楓撐額,“我雖然勵志做個好老師,但也還沒好到那個程度。”
寂墨聽着背景音,一手攥着筆,一手抵着唇,輕輕笑了。
“啊!寂墨我抓到你了!”阮夢楓眼尖,“你聽熱鬧,還偷偷笑話我!”
“我可沒有。”寂墨忙舉起雙手,“我自己也沒人送花啊。”
“诶,那是你太清高了!”阮夢楓瞥她,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但凡對男生不那麽避而遠之的,今天送你花的得排多長隊伍!”
寂墨剛進研飛,就挺多男生看上眼想追,可是寂墨一直太孤高,為人性子冷淡,算得上彬彬有禮,卻敬而遠之。
是以,男生都不敢唐突了她。
寂墨聽着愣了下神。
她對男生報之以這樣的态度,是因為知道自己喜歡女生,當然就和男生保持距離。
可她喜歡女生這件事,這麽多年,她只前幾日喝醉了告訴了盛閑期。
但是她和盛閑期的關系并沒有因為這件事而暧昧半分。
呵。
真是的。
她都跟盛閑期說了自己喜歡女生了,明明盛閑期也是喜歡女生的,明明她長得也算标志,那麽多男生追的。
可她和盛閑期,偏偏就只能是朋友。
寂墨不自覺咬住了筆尾。
其實也不能說關系沒改變,交換了彼此的秘密,她們并不是說心近了什麽的,而是彼此間産生了一種坦蕩的感覺。
在此前,即使她們以朋友相交。
但寂墨隐隐察覺得到,總歸會有些猜測,總歸會有些防備。
而現在,當真是風光霁月了。
寂墨忍不住想,今天,會有多少人送玫瑰給盛閑期呢?
真是想想就覺得心底酸溜溜的。
另一邊的等你。
盛閑期趴在一張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看着店裏布置的聖誕節氛圍的各種小擺件。
店員覺得很驚奇,“盛小總,你這大清早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呢?”
這人沒工作時,哪次不得睡到日上三竿?
盛閑期扯着kfc的紙袋,扒拉出帕尼尼和一杯咖啡,有氣無力,“昂,這不聖誕節嘛。”
店員都無力吐槽,拜托,老板我們是賣咖啡的好吧?你竟然外帶別家店的咖啡!
盛閑期咬住吸管喝了一口就皺起眉,開啓碎碎念模式,“難喝,咖啡味好重啊,讨厭。”
叽裏咕嚕的。
就,大長腿的禦姐褪去光環,皺着一張臉小聲吐槽,很反差萌啊。
店員看了都忍不住心軟,不自覺放輕聲音,哄小孩似的,“盛小姐,你覺得它一股咖啡味,但你要知道,它就是一杯咖啡啊。”
“......”
盛閑期眨了眨眼,心碎地趴到桌上。
從大概九點多開始,等你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外賣員,并不是來領咖啡送外賣的,而是來送花的。
“請問哪位是盛小姐?”
從一開始店員還會指一下盛閑期,到後來,店員都麻木了,直接說,“給我就好。”替盛閑期收到了後臺。
與此同時,斓遇墨那邊更是誇張,頻頻有電話過來給盛閑期彙報,又有誰送花。
盛閑期聽了沒啥反應,“哦。”
心細的主管在後廚盯了會兒店員,悄咪咪湊到盛閑期旁邊,“盛小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啊?”盛閑期倚靠在椅子上,單手滑着手機,眉宇間隐隐的煩躁。
她一直有個小小的習慣,就是緊張了,或者心裏有事,就會碎碎念,拉個人停不下來,有時候看人忙,她自己也能自言自語。
“丁零零。”有人進出店門,今天風鈴被撤下來換成了聖誕小鈴铛,清脆愉快。
盛閑期看着滿室的聖誕裝扮,更加焦慮,卻不知道焦慮從何而來。
她随口跟主管閑聊,“今天聖誕,你晚上有約嗎?”
“有啊。”主管立刻甜蜜笑道,“我男票一周前就跟我約好了。”
“那麽早?”盛閑期詫異。
“那當然!誠心約人,就要提前啊,事到臨頭再一個電話約我,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吧!”主管理所當然,揚起下巴,“我男票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唔。”盛閑期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更糾結了。
空氣靜默。
如果說之前盛閑期身上籠罩的情緒是焦慮,此刻,更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怆。
盛閑期望着空氣中某一點發呆。
主管突然間福至心靈,“那個,小總啊。”
“什麽?”
“雖然我說我男票得有分寸。”主管話音一轉,“但是呢,我覺得凡事要順從本心。”
“嗯?”這什麽意思?
“今天聖誕,要跟想一起玩的人一起玩,才開心啊!”
盛閑期捂臉,笑出了聲。
有那麽明顯嗎?
“謝謝。”
主管眼睛一亮,小聲問,“小總,我能問下,您今天是想約誰嗎?”
盛閑期咬了下唇,如何定義?
“朋友。”她想了想,只能這麽說。
随即,盛閑期拿着手機給朋友去了個電話。
剛剛挂斷,秦可伊的電話就過來了。
“喂。”盛閑期懶洋洋的。
“你醒來了?”秦可伊松一口氣,“我還怕吵到你睡覺。”
“這都要到午飯點了好嗎?”盛閑期無語。
秦可伊更無語。
大小姐你沒事的時候能睡過午飯,還有起床氣,誰叫你你跟誰急。
“算了,不說這個。”秦可伊笑着邀請,“晚上一起喝酒啊。”
“不去。”盛閑期拒絕。
“別介啊,今天可是聖誕。”秦可伊諄諄善誘,“姐們兒,單身狗就得抱團取暖。”
“那也不跟你們抱。”
“啧,這話說的,有情況?”秦可伊雷達敏感,“你要跟誰抱?”
“說什麽呢?”盛閑期先是義正嚴辭,接着又忍不住笑,“我晚上有約了,陪個朋友。”
“哦。”秦可伊會意,“呵,又會佳人呢。”
她在“佳人”二字上加重了音。
對面的盛閑期聲音明亮,笑了笑,然後笑罵,“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