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角?”夏奇義喃喃道,“我把支票給章懷義看,他說你會更加清楚。然後剛剛我被董泉拉走了,不然我就直接問你了。怎麽就拐彎抹角了呢......這詞是這樣用的嗎……”
“你為什麽會想到把支票給章懷義看,你又是從哪裏得到支票的?”吳西爾抓住了他的疑問。
夏奇義顯然被問住了,“因為......”
夏奇義轉了轉眼珠子,深吸口氣 說:“我承認你是個小天才,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智商就能分辨的,你要小心魯......”
“小心他什麽?”吳西爾突然毫不客氣直視夏奇義的眼睛,夏奇義很少見過他這樣的架勢,連坐着的位置都往後方挪了一些。
“他......他有預謀接近你的,他肯定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和你說,你......”
“你覺得他會和我說的多,還是和你說的多?”吳西爾摸了摸手掌出的咬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活動筋骨準備幹架。
夏奇義明顯也有這樣的感受,連連擺手說:“我不是背後說人家壞話,我是在我哥的日記本裏看見的,他寫着魯培符合你對另一半的要求......”
“你哥為什麽會知道我對另一半的要求?你又為什麽會知道你哥的日記?就算魯培符合我對另一半的要求然後來接近我,我就要提防他?”吳西爾語氣越來越平淡,但越是平靜的湖面越是底下流動着暗湧。
夏奇義一幅魚死網破的架勢站起來,聲音不小:“因為他是被我哥指引接近你的!朱啓也是!”
這話沖擊力不小,吳西爾足足愣了幾秒,“你太過分了!”說完上去給了夏奇義一拳,打完就愣住了。
夏奇義沒有來得及躲,也愣住了。
“吵什麽?都幾點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有病人家屬從病房裏探出頭來,看那架勢如果這兩人還吵就要把他們兩個都揍一頓趕出這一層休息區。
其實那兩個人剛剛也都是在氣頭上,事後馬上就後悔了,所以被病人家屬罵了也不吭聲。那人狐疑地看了他們兩個幾分鐘,确定不會再有什麽大動作的跡象,才轉身退回去了。
“其實那些……都是我偷看的…在我哥兩年前……離家出走之前。”夏奇義講話蚊子一樣,吳西爾側過頭看着他,那臉上的神情分明就是表示不信。
兩人現在面對面坐着,夏奇義的眼眶好像馬上又要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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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離家出走了?”吳西爾先動得手,所以他還是開口了。
“我也不是故意偷看他日記的,爸媽總說我哥比我棒。我…………我就是…………想多了解他,多向他學習,誰知道第二天他就離家出走了!”
吳西爾嗯了一下表示自己在聽。
夏奇義又停住不說話了,這次停頓了很久。
吳西爾感覺自己的耐心被抽離,準備起身回去看魯培。
他剛有起身的動作,這邊夏奇義立馬站起來。
“幹嘛,又想被揍嗎。”
“你......你怎麽像變了一個人,跟一開始在野生動物放養區遇見的人完全不同。”夏奇義後退幾步,雙手護在自己胸前。
“......”這句話醍醐灌頂,吳西爾頓時語塞,腦海裏湧現的是病床上那個明明已經殚心竭慮透支身體還為吳西爾憂慮的人,甚至說只要他怎麽樣,自己都會開心。
反觀自己,和他是完全兩種狀态,是因為......
吳西爾突然心痛,為自己的自我,對方的憂慮擺在面前卻視而不見。也為對方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付出了這麽而難受。
太在意,就會潛移默化變成對方的樣子嗎?
吳西爾抿嘴釋然,還好來得及,還好魯培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馬上就能回去見他。
“你不能走。”夏奇義壯起膽子似的拉住了他。
吳西爾轉頭皺眉。
“你......你別以為學之前跟魯培一樣的眼神,我......就會怕你。”夏奇義支支吾吾個半天,“反正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他肯定還有事情瞞着你。”
“我說過了,他的事情,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你還記得之前我們也在醫院裏談過的話嗎?你問我能不能陪伴他。”吳西爾也不惱了,拍了拍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背,示意別鬧了。
“那......那是我随便開玩笑幫小泉姐問的,現在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吳西爾這會兒真的調轉方向,漆黑的眼睛看着夏奇義,“你說你是為了找你哥哥才會把支票給我看,現在又開始扯到魯培身上,難道找你哥哥和魯培有什麽關系嗎?”
後面的話顯然問住了夏奇義,他盯着吳西爾,眼眶裏的淚水終于下來了。
“我就是想讓爸媽看看我,他們眼裏永遠只有我哥!我哥不見了的這幾年,他們一直在外面找,連我的生日都沒有問候過!”夏奇義情緒激動起來,雙手握緊了拳頭,“可是他們現在寧願去給別人當替死鬼,也不回頭看看家裏還有一個小兒子!所以我要找到我哥,問個明白!當時我哥的日記裏都是你的名字,我一開始以為只是巧合,後來這段時間我又在他房裏找到了一張你的照片我才清楚,那本日記從頭到尾就是一本暗戀的情書!”
“我......我不認識你哥......”吳西爾驚呆了,“等一下,你說你哥是寫了支票的人?!”
“他從來沒有在你面前好好介紹過自己,你就算見過也不會在意!他只會給你指引,讓你去找你中意的人!”
“我......中意的人?”
“我說過了!魯培,還有朱啓!都是我哥認為合适你的人!他促成了你們的見面。其實......我覺得魯哥應該是早就有發覺了。”夏奇義激動的情緒已經過去,最後的話語聲變得很輕。
“真是反了天了,還吵!”剛剛那個病人家屬奪門而出,手裏還拿着一個枕頭。
夏奇義見狀馬上躺倒在地,哇哇大哭,“你騙我!我怎麽跟家裏交代!你把錢還我,還有我的老婆孩子!......”
那人見狀,枕頭沒地下手。夏奇義的話含糊不清,別人都聽不明白他的哭訴什麽,基本家長裏短,江湖道義的悲劇事件都被他喊了一遍。
那老大哥也是個性情中人,就聽見他貌似被人騙了,還去拉他起來。
吳西爾在一旁還未消化完這些事情,那邊病房門打開了。
“你喊得這麽大聲,不就是為了讓我聽見嗎。”只見魯培站在門縫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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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幕
第 46 章
“想聽,過來吧。不要在外面吵。”魯培招了招手,房門就這樣開着,自己轉身回去了。
那個背影很孤獨。
這是吳西爾腦海裏的第一個念頭,也是唯一一個念頭。
他馬上追上去,吳西爾怕自己太慢,對方好像會被一團黑色的霧氣吞噬。
夏奇義見狀,還和老大哥絮叨了幾句,才跟過來。
“不要開燈。”魯培坐在病床上,背對着門口。月光爬進窗臺,但是只留了一條小縫讓其蔓延。這邊還有走廊的燈光照進來,所以視線還是清晰的。
這樣的情景,吳西爾覺得似曾相識,熟悉卻又說不出具體在哪裏看過。
直到夏奇義進來,關上了房門,整個房間只剩下幾條月光的觸角,頓時昏暗了下來。
“你問吧,想聽什麽。”黑暗把魯培的聲音都變的生澀了。
“我哥在哪裏?”
“現在不知道。一開始在朱啓附近見過幾次,後來傳言朱啓和朱明失蹤,據說他又在曾家出現過。”
吳西爾緊皺的眉頭沒有松開。
周圍整個環境都安靜下來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良久,魯培又開口了。
“他......”
夏奇義嘆了口氣,“他就是這樣來去随心所欲。”
“那你又說......”吳西爾想脫口而出,察覺魯培在場,生生把在嘴邊的字咬回去了。
“說他指引我來見你嗎?”魯培接上這話,話裏甚至有種自暴自棄,不過這也只是吳西爾自己的感覺。
吳西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夏奇義說的沒錯,我後來也想明白了。為什麽一開始就有你家這份案子遞交給我;為什麽後來你的信息被保護起來,我還是能從董華那邊得到你的消息;為什麽你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能找到。”魯培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因為我不單純,我有目的,我是一個踏在別人屍身上過來,才能得到你的注意,我的雙手都是罪惡,我簡直太髒了......”
這番胡言亂語的話,讓吳西爾瞬間明白,這個場面在哪裏見過,這不就是自己之前抑郁到失眠的自我心理嗎!
原來在外人看來,這樣的狀态是如此的混亂。
魯培什麽時候這麽嚴重的?!
“你出去。”吳西爾推了夏奇義一把,神情嚴肅的下了逐客令。
“我不!”剛說完,夏奇義就被推出去了,連帶着房門重重關上,鎖了。
剛才在外面走廊上想明白自己變成了魯培的樣子,卻沒有想到魯培變成了自己以前的狀态。吳西爾苦笑了一下,太在意真的會變成對方的樣子吧。
當時他拉自己出來了,現在自己也想拉他出來。
不是因為道德仁義,而是單純的,想讓他開心。
只是現在心痛大于其他任何情緒,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瘟疫,會牽連身邊的人嗎。
吳西爾上前,看見那個背影已經不像自己初次見面時那樣的挺拔,或許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成長,生理和心理上汲取了對方的能量吧。
“魯培......”吳西爾覺得自己詞窮,叫完名字站在原地。
對方沒有回應,在灰暗的月光下,能看見肩膀在輕微的顫動。
這是......在哭?!
吳西爾心裏難受到極點,一步上前,從背後抱住了他,對方明顯愣住了。
“我也想讓你開心。”吳西爾貼在他的耳邊說,雙手握住了那骨骼分明的手指。
突然,天旋地轉。
月光給正上方那雙琥珀綠色的眼睛染上了一些特殊的味道,像狩獵者的姿态盤旋在吳西爾的身上。
他整個人被籠罩着,一時忘記了動彈,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拍了拍魯培的腦袋,碰到了他毛茸茸的短發,心想下次該帶他去理發了,“你騙我呢?”
“我騙他呢,你又沒有被我騙到。”
吳西爾聽聞,嗤嗤地笑,肩膀一聳一聳的。
魯培突然低下了頭,嘴唇含住了他的肩膀,甕聲甕氣,“你說了也想讓我開心的。”
突然,吳西爾一用勁把自己從禁锢中逃脫出來,側着身子銜住了對方喉結,“這樣你難道不開心嗎。”
月光好似變得溫柔起來,整個房間旖旎一片。
洗漱間的花灑停了,吳西爾還在擦頭發,那邊就有人強勢的破門而入。
“怎麽?”吳西爾挑了挑眉毛,放下毛巾去查看魯培的手臂,“我挺注意的,為了避免壓傷,後來是站......”
魯培一把攬過他,緊抱在自己胸前,“沒有想到你不止個子長高了,膽子也長肥了。”
吳西爾笑笑,“我可從來沒有給自己定義是什麽。”
魯培有點噎住,無奈地蹭了蹭吳西爾的臉頰。
吳西爾的身高已經與他不相上下,“越漂亮的......越會騙人。”
“說你自己嗎?”吳西爾把毛巾擰了一把,搭在一旁,兩人離開了這霧氣朦胧的地方,雙方更加坦誠相見了。
“你對這事怎麽看?”他打開魯培的行李箱,随便找了套衣服就套進去,現在兩人身高趨于相等,魯培的衣服給吳西爾已經能夠合身,又顯得別有一種氣質,是與之前吳西爾喜歡穿淡色系的衣服所不能體現的一種陽剛之氣。
“你信夏奇義說的?”魯培看着吳西爾把自己隐藏在他的衣服中,心裏有些争強好勝的念頭好似被澆熄了。
“他說的還挺逼真,你說我要信嗎?”吳西爾還在行李箱裏翻找什麽,擡頭看了看魯培,目光如清澈的湖水。
“......”魯培也蹲下身,“你當時怎麽不早點和我說......”
“說我能看見了嗎。”
魯培歪頭,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頂上有一撮翹起來不合群的碎發,“說你之前抑郁症。”
吳西爾露出皓齒,甚至有些俏皮,“說了你會更加疼惜我嗎?”
“我沒有嗎?”
“那不就結了。說不說,你都會疼惜我,我何必說這些徒增你的煩惱呢。”吳西爾起身,拉着魯培一起,又找了個坐墊放沙發上,才拉着魯培過來要坐下。
魯培嘴角的弧度就一直沒有下來,寵溺的笑着,毫不猶豫哐當就坐下了。
“我自己本身并不想得,得了也不想去大肆宣傳。真心愛護的人總會瞧出端倪。”吳西爾看着他無障礙的坐下,眯了眯眼說。
結果魯培反手就是一個腦蹦,“你不說,真心愛護你的人也可能不知道怎麽幫助你,到時真發生什麽就後悔莫及了。”
吳西爾轉了轉眼珠子,酸溜溜起來,“你看吧,我說了你就開始下重手了。”
“不重,沒有你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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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你為什麽要幫夏奇義把支票放桌上。”
“那你為什麽要幫夏奇義把那張圖存進pad。”章懷義非常不客氣。
“因為......他說,我很像他一個故人,那個故人什麽事情都會幫他做。”那人頂着一張別人的臉,說話的語氣神态卻是自己熟悉的人,章懷義感覺自己要氣瘋了。
............
“你先去買杯奶茶。”章懷義突然轉頭對身後的黃毛說。
“你們慢聊啊!”黃毛識趣地不再跟進來。
“說你吧,是怎麽回事。”章懷義把那人堵在巷子口。
“從西錦苑出來,你就一直套我話,我還沒有和你說清楚嗎?”
“說清楚什麽,說你......這副臉皮,保養的不錯嗎?”這邊路燈灰暗,章懷義伸手向觸摸對方的臉,卻被一把推開。
“不要動手動腳。”
“我何止是動手動腳......”章懷義還想說什麽,耳邊聽到一聲悶着又急促碰撞的金屬聲。在面前站立的人突然向他撲來,他重心不穩,拉了一下對方揉進懷裏,他自己的身體墊下摔在了地上。随後,目光掃到剛剛他們所站立的位置,高處牆面上有一處深刻的圓形凹陷,在這昏暗的路燈下都能看得明顯。
剛剛為了方便談話,特意找的地方比較幽靜,現在反而讓自己處于劣勢。兩人豎起耳朵聽,好在接下來對方貌似也在估量着視線問題,在考慮要不要繼續乘勝追擊。
在明處的待宰的羔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浪蹦~~浪流~~萬裏滔滔江水永不休......”人影晃動,是喝醉了晚歸的人往這邊巷子經過,晃晃悠悠地。
兩人還保持那樣的姿勢沒有動,醉漢卻在離他們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開始面對牆壁。
章懷義半邊嘴角一歪:“你再不說實話,我們就一起成為這路邊廁所的亡命徒。”
明顯,上方那人整個身體就繃住了。
這些如出一轍的潔癖,哼。
章懷義突然想着就現在一起做亡命鴛鴦也行。
“我答應了他,要用他的身份幫他最後一個忙。”
“行,有你這話就夠了。朱明。”章懷義說完,一骨碌翻身就跳起來,往那個醉漢跑去。這下他開始暴露在對方視線裏了,又有悶在鐵壺裏一樣的金屬碰撞聲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傳出來,随後有人應聲倒下,砸中了毫無防備的面對牆壁的醉漢。
手機收到信息提示,魯培眉頭開始緊皺,“要看看,死神還在門外嗎。”他把手機遞給吳西爾,一張圖片,發件人是陌生號碼。
“這......這是怎麽回事?”吳西爾移開了在那觸目驚心的圖片上的視線。
“他開始收網了。”魯培關掉手機顯示屏,“從之前我調查啓明集團接班人失蹤後續,就有所察覺,這些人要麽了無音訊,要麽回來後性情大變。了無音訊是可能人沒了,性情大變有可能......回來的不是原先那個本尊。”
“就像董華想替代你,朱明換了小夏的臉......”
“什麽?朱明換了小夏的臉?!”魯培顯然很吃驚,聲音都高了幾道。
“不知道?我以為你......不然你怎麽識破夏奇義他......”
“他那些屁話,我想追你就追你!哪裏還用得着誰指引!”魯培怒目相對。
“我......好像覺得你是有點性情轉變。”
魯培用那碧綠的眼眸将對方盛在裏頭,“我也确實想轉變一下,可你不讓。”
吳西爾聽聞又是笑而不語,站起來長腿幾步就邁到門口,“我現在打開門,看看?”
魯培沒有站起來,視線所處的位置比他矮,就這樣仰望過去,那雙腿對比之前确實要要高挑許多。他饒有興趣的盯着,“雖然有些事情你的确讓我性情大變,但關于安危你還是不能沖在我前頭,但這次......”
此人說完起身來到吳西爾身旁,将他的手一同覆在那只門把上,
“一起吧。”
其實開門的動靜并不大,就是因為有人特別在意才會顯得聲音比較突兀。
魯培好像早有洞察,外面是沒有人的。
“他早就走了,不然信息也不會發到我手裏。那個給我發消息的女孩子,就是......之前在學校,在遠區授他的示意,對你下手的人,有印象嗎?”
“你不知道這樣說話,很容易被我記仇?”吳西爾看不出來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反正說話的語氣很冷漠。
“......我不該提起這件事?我當時沒有及時去幫你?我......”魯培被他的話問的有點慌亂,關上門把他拉回來坐在沙發上。
“你獨自去調查這些事情,為什麽不提早告訴我?”吳西爾一字一句,嚴肅的看着他。
魯培捂住了自己的臉,而後半個上身掩在吳西爾的膝蓋裏,“那你要原諒我。”
夜越來越漆黑,為了生存總會有人在夜幕中行動。
地點在一處比較陳舊的教堂。
“這次碰頭會,之前與你聯系的那家人怎麽沒有來?”
“別提了,他們私了了。”
“怎麽私了?不是鬧得很大,說要把他們擅自移植已故親屬身體器官的事登報嗎?”
“還能怎麽私了,給錢呗,給了好大一筆錢。”
“是朱家給的,還是董家給的?”
那一夥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談到這個話題,嗓音又降低了幾分,“都不是,是一個姓夏的......”
有一身着樸素的女性也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如同被毒蛇咬中了命脈,攥緊了肩上的斜包,面色慘白,呼吸急促起來,頃刻之間就摔倒在地,斜包裏的物品也散落在地。
大家驚呼一聲,如作鳥獸散去。
斜包中掉落出來的一疊疊紙張,上面寫着尋人啓事:吾兒夏奇,年二十三......
有一清潔工制服的女性上前來查看,探了探口鼻,“老伴兒,她還有氣。”
見有人上前去,其他集會的人群逐漸離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自己身上的擔子也都不輕。
“你把她帶回來幹什麽,沒有身份沒有錢,賴上我們怎麽辦......”
“你少說幾句,就當為孩子積德行善。”
女人即刻閉嘴了,想了想又去廚房蒸起了包子,差不多再過一個小時天蒙蒙亮就會有人來買早餐的。
不管之前的時間裏發生了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地球自轉總會帶來接下來的明天,那個明天可能是明媚的太陽,也可能是烏雲密閉的陰天,甚至大概率會是瓢潑大雨。
但是活着就要像地球一樣自我運轉起來,只要根基生機勃勃,那在什麽天氣裏都是能汲取養分,茁壯成長。
女人擦了擦竈臺,天氣冷,包子賣得快。今天陽光看着挺好的,太陽已經在北回歸線以北,南半球的陽光照在人身上一點都不暖和,像是假的太陽擺在天空中。
不知道女兒和小孫子現在怎麽樣,那邊說接他們過去團聚一下,就昨天女兒發來信息報平安,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女人心事重重,都沒有察覺店鋪後面的小隔間裏的人起身出來。
女人把包子遞給一個行色匆匆的顧客,估計是最後一波顧客了,再等下去已經沒有盼頭了。她自顧自地去把鐵拉門一拽半掩住,回頭準備去裏間看看那個差不多年齡的女人,結果被杵在門縫裏的那個單薄的黑影吓了一跳,驚呼起來,半晌才緩過勁來。
“你......你什麽時候醒的,也不吱一聲......”女人一只手抓住桌沿,另一只手放下鍋蓋,驚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那個單薄的黑影卻像是失語了般,盯着她不出聲。
女人被這眼神盯的背後發毛,又退後了幾步,“你......”
“你見過講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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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吳西爾呵了一口氣在玻璃窗上,塗塗畫畫。
他們所在的樓層能看見對面公園,附近有一處行人底下通道,一瞬間湧上來一顆顆小土豆,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是在這樣熱烈的氛圍下能感受到他們蓬勃的朝氣。
一股清香的氣味在耳後彌漫,對方的一只手掌覆蓋在吳西爾的嘴唇上,拇指和食指甚至還捏了捏他的鼻梁,又讓他想起之前那個夢境,不過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夢裏魯培的眼神像是幻化的野獸,假寐般的盯着他,綠的發光。
轉身回望,兩人身高相等,目光持平。現在魯培的眼神也是綠色的,但是不同夢裏亮晶晶如同饕餮進食,而是神采奕奕像是等待主人嘉獎的忠犬。
“可以出院了嗎?”吳西爾順勢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魯培摸着他的後背那條脊椎骨,從脖子開始往下,“嗯,學校的課程下個學期再補吧,快過年了,你......”魯培的手勁突然在某個點一使勁,吳西爾往前一激靈。
“你按了什麽穴?”吳西爾整個人酥酥麻麻的,擡眸看他。
魯培微微張嘴,附在他耳邊吐着微弱的氣息說話。
“哦,再說吧。”吳西爾感覺麻勁過去了,将他和魯培的距離拉開了一些。
魯培還是往前湊,吳西爾挑了挑眉毛,聽見對方說:“別動。”
吳西爾就真的沒有移動位置,讓他的側臉越過自己的左邊肩膀,“你在畫什麽?”
“是我的眼睛嗎?”任由對方自問自答,吳西爾悶聲笑了笑。
“那是......”魯培的語氣驟然變得嚴肅起來,“你剛剛有看見他嗎?”
“誰?”吳西爾也轉過身,向着玻璃面。
之前塗塗抹抹的水蒸氣畫已經斑駁不清了,水滴順着手指劃過的線條往下挂,真的像一雙在流淚的眼睛,透過這雙沾滿淚水似的眼睛,吳西爾順着魯培指的方向望去,在一群野外郊游的小學生中間,站着一個人。
顯而易見,那人也在望着這邊的窗戶,仿佛知道裏面的人在關注他。
“他......什麽時候在那裏出現的?”
“應該是在等我們吧。”魯培拉過吳西爾的手掌,握緊了,“走吧。”
吳西爾看着緊握的手,腦海裏那個一直在嗡嗡絮叨唱着回憶的說書人此刻已不見了。是啊,現在重要的是當下。
他們走得不緊不慢,夏奇義真的就是在等他們一般,保持着迎接的姿态,看着那兩個身高不相上下,模樣出衆卻各有特色的人向他走來。
“我以為......”夏奇義一直盯着的是他們緊握的手,“你不是情感潔癖嗎,為什麽就這樣原諒他?”
夏奇義仿佛不可置信,下一秒就要暴跳如雷的狀态,“為什麽不是按照你之前對朱啓的樣子!”
“我對朱啓什麽樣?”吳西爾沒有看身旁的人是什麽表情,而是直接回答夏奇義的話,就是說完這話的時候明顯感覺魯培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癢癢的。
“......什麽樣......”夏奇義喃喃自語,“什麽樣都不是現在這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的情感需求,就算我真的是中意某一類人,這一類人當中也會只有一個對我來說是與衆不同的。”無視手心的小動作,吳西爾直言不諱。
“哼......你難道不是享受被人愛護的感覺嗎,說的這麽冠冕堂皇。”夏奇義面無表情地說完,然後往四周看了看。周圍的小土豆都分散在公園的各個角落裏,三三兩兩的,他們身旁有自己的家長噓寒問暖,一個個稚嫩的臉上洋溢着幸福快樂的味道。
“多好啊,真是羨慕,他們有人愛護。”夏奇義也不再杵着,走了兩三步找到一張公園的長椅上坐下了,“你也是。”
“你......”吳西爾看他這個樣子,皺了皺眉頭,想再往前幾步,卻被魯培拉住了。
“你肯定想問為什麽吧。”夏奇義的目光追随着一個小男孩,他在遙控一輛小汽車,但是他的手法不熟練,小汽車前後左右打轉,急得他滿臉通紅。有一位成年男性笑着拍了拍他的頭頂,接過小男孩手裏的遙控器,将他抱在懷裏示範給他看。
“父母真是奇怪的生物,讓一個個生命出現,但是分過來的愛又是不一樣。這事,魯培應該挺感同身受的吧。”夏奇義看着那個男孩子将遙控汽車操作起來,開心地喧嚣而過,身影漸漸走遠,才轉過頭來對着魯培說。
魯培沉默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你總這樣,悶聲不吭的接受這一切。我原先以為你是內心多麽強大,想到你身邊學習一點,後來發現......也不過如此。人,該脆弱的時候還是得脆弱。”
“我從來沒有定義自己是哪樣。”魯培此話一出,吳西爾一個激靈,肩膀抖了抖。魯培對這個動作有所察覺似的,松開了一直握着的手,然後放到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哦。那是有些事情你還不知道吧。“夏奇義說這話的語氣奇怪極了,像是在咀嚼什麽有滋有味的空氣,還回味了一番,最後咧嘴笑,“......就像......就像,實際上董華是你同父同母的哥哥,就像我和我哥一樣,哈哈哈哈哈......”他就像那種笑話還沒有說完,自己先笑得喘不過氣來的開心人,笑了大半天,才去看魯培。
魯培還是保持那樣的手搭在吳西爾肩膀上的姿态,頭歪了歪。
“難過嗎?說不出話嗎?”夏奇義目光炯炯有神,一臉期待看着魯培。
而魯培只是臉色陰沉,“這樣啊,怪不得。”
“怪不得?”夏奇義有點詫異,很明顯他的表情透露出來的是他以為的不是這個答案。
“怪不得,後來去驗別人的血了。”魯培剛剛搭在吳西爾肩膀上的雙手,有一只耷拉下來,滑到了他一只手的手肘關節處撫了一下,像是輕輕地撫摸過,又像是無意擦過。
別人應該看不太出來,但是吳西爾想起來了,之前第一次見董華的時候,他醒來的時候,手肘內側的淤青,原來是抽血造成的。
“對不起。”這聲很輕,只有吳西爾聽得見,“因為我,你也曾在危險的邊緣。”
吳西爾搖了搖頭,額頭碰到了對方的碎發,癢癢的。
“別把自己說的那麽重要!”夏奇義面露兇光,“你以為自己能給別人造成多大影響!我做了這麽多,我的爸媽還是不拿正眼看我!就算隐姓埋名露宿街頭,也要去找一個死人!多偉大多崇高的母愛!多麽無私奉獻的丈夫,他們才是父慈子孝和和睦睦的一家,我算什麽!”
“哦?你做了什麽?”魯培這次倒是來了興趣,擡眼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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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我做了什麽?”夏奇義的眼珠子往左轉了轉,“我什麽都沒有做呀。”嘻嘻哈哈的樣子,就像吳西爾第一次見到他,還戴着一只小熊耳釘的模樣。
魯培拿出手機翻了翻,遞到他面前。
夏奇義不屑一顧,推開了,“給我看這種圖片做什麽,期待我良心發現?投案自首?不要這麽可笑這麽天真好嗎。”
“不,是告訴你,你的罪行又增添了一筆。”魯培收起手機,“你在這等我們,不只是為了說幾句話吧。”
“當然不是,為了......”夏奇義拿食指抵住了嘴巴,噓了聲,“給你們看一場表演。”他說完這話,安靜了幾秒,就在這幾秒中,吳西爾感覺有點暈眩,就像是在那個夢的後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