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玲珑心思
這一路,近乎是耗盡了虞半凡的所有力氣。
這一切恍若不過是一場夢,不過短短數月的時日,她便從一個普普通通的醫女,搖身一躍成為了這太子府上的太子妃。
受盡這京都城中無數人之羨慕與妒忌,皆說自己享受着太子府上的榮華富貴,受着太子那赤誠一片的寵愛。
可是他們哪裏知道呢,又何曾知道呢
虞半凡從袖中摸出那一枚斷玉,這是先前她同路澤在寺廟起誓時所交換的信物,自己予他的乃是自己從小到大都佩戴着的一只香囊。
而那日路澤同自己交換的,便是這一枚斷玉。
路澤說是這他娘親的遺物,多年來他一直謹慎保管着,寸步不離自己的身邊。如今便是将此物交于她保管,有朝一日迎娶她過門後,他娘親的在天之靈也會欣慰。
彼時的所有甜蜜與期盼,如今卻是都化作了一腔悲憤與無奈。
若是自己,不曾有着這一身的醫術該是多好啊。
虞半凡從未想到過自己學醫多年,竟是會有朝一日,悔恨自己盡是學了一身醫術而歸。
當初她千裏迢迢前去拜師學藝,為的就是學成歸來拯救諸多百姓,可是自己卻是連自己都是救不了的了。
這世間,究竟缺的是她這一身醫術,也不過只是爾虞我詐的一份心機呢。
“娘娘,已經到了府上了,謝某人有事還先離去了,望着過些時日再來同娘娘切磋一番醫術的。”
謝醉的聲音打斷了虞半凡的哀嘆,她緩緩掀開簾子一角,瞧着謝醉已經是和門口的小厮們垂首交談了幾句,而小厮的神情也是極為恭敬謙卑的,瞧着十分尊敬謝醉的模樣。
自己雖然是這府上的太子妃,平素裏下人們也是恭恭敬敬的,不過這般的恭敬模樣,倒是虞半凡第一次瞧着了。
謝醉同小厮叮囑好若是太子問下來該如何作答的事情,便揮揮衣袖,今日這趟太子府上的差事便是完成的七七八八了。
等到晚上,自己派去護送路澤的人回來了,今兒個便是可以放下心來好好休息的了。
他同傅和同處事數年的時日,傅和同為人是個什麽作為,會對路澤是個什麽做法,他都是了然于心的。
故而就算傅和同明面上是答應放走了路澤的,謝醉也是不敢多松懈半分,依舊是派着他的人将路澤給護送到了他鄉間的一處別宅那兒。
那處宅子除了謝醉的心腹,也是沒有旁人知曉去處,恰好可以供路澤休養生息一段日子。
終究這大傅太平時日過的久了,該是要翻起大波大浪的了。
路澤這一枚棋子,雖說起不到如何大的作用,但是也萬萬不能夠讓他出來壞了謝醉為傅和同謀了數年的大好路途。
只不過,這些事情,都只有謝醉知曉罷了。
他是個頂頂聰明的人物,聰明到任何人都不會去相信,故而至關緊要的事情,就連他的主子傅和同他也不會多說三分。
傅和同是個如何暴躁的人物,他謝醉早有領悟。
他今日捆住路澤在這翠竹園裏私設刑罰,哪裏為的是二皇子那邊的事情,分明不過是個男人間的醋意大發,只是虞半凡看不出來,就連傅和同自己,都怕是看不大出來的了。
可是他傅和同吃的究竟是栾瑾的醋,還是這虞半凡的醋,謝醉卻是也不大知道的了。
這栾瑾的事情,還是提點虞半凡一些為好,免得日後要是真真陷進去了也不過是虞半凡她将要繼續受罪罷了。
如此想着時,謝醉已是微微轉過身來,笑眯眯地瞧着簾子後頭的虞半凡。
虞半凡雖然不曾瞧着他,卻是感受到那如炬的目光投來,似是要燒掉這簾子一樣。
“娘娘可曾聽過,栾瑾這個名字?”
栾瑾?
虞半凡努力地搜刮了一番腦海中的記憶,卻是不能尋找到只言片語,只得低低答道,“不曾聽過。”
謝醉低吟了片刻,內心做了百般的糾結是否要繼續提點一下虞半凡的時候,門口卻是傳來傅和同的一聲,“謝醉你倒是舍得把我的凡凡給送回來了。”
聽得傅和同的聲音,虞半凡內心是萬般不願去見的。
她原先都是計劃好的了,這餘下的日子,她便是同先前一樣,在東房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算是傅和同前來拜訪,也是只以病體推辭不見。
想來這傅和同也不是個強求的主兒,找了兩次沒趣應當就會放棄的了。
只不過虞半凡卻是不曾想到,這如意算盤卻是在回府上便被打破的了。
“太子說笑了,謝某人不過是帶着娘娘去散了散心,娘娘總是悶在這大宅子裏,總歸是會覺得乏味無趣的。太子日後,還是得惦念着常帶着娘娘出來走走才是。”
謝醉笑道,頓了頓,一雙鳳眼微微上挑,眯成一條細縫,透過折扇一角看向馬車裏的虞半凡,“人若是總是悶着的,就連這身子骨都會覺得無力的了,長來久往的,只會是害着自己的了。”
這句話,虞半凡聽得真切。
謝醉的意思,是讓虞半凡自己照料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在這大染缸中害了自己。
只要是活着,總歸會有希望的吧。
虞半凡斂了斂眼眸,低聲接道,“勞學士費心了,學士的話,我都是會記在心上。”
回去東房的路上,虞半凡一句話都不曾同傅和同講過。
氣氛詭谲的厲害,可是傅和同瞧着心情卻是大好的樣子,那一身血污的華裳也是換成了平素裏較為簡單的服飾。
只不過那眉眼之間的英氣和俊朗之意,卻是如何尋常的衣裳都是遮擋不住的。
而在虞半凡的眼裏,當她跨進那卧房裏瞧見一身血污的傅和同時,他眉目間的那份戾氣,也是如何都抹除不掉的。
見過他浴血的那惡魔模樣,便是無法再将他同那份美好聯系在一起的了。
可是虞半凡哪裏知道,傅和同現如今卻是滿心的欣喜,可是就連他自己,都不知究竟是為何要去欣喜路澤被逐出京都的了。
大抵是栾瑾終于只能夠屬于他一個人的了。
可是如此念着的時候,身邊的人卻又是那般的不像是栾瑾了。
傅和同下意識地便是想要伸手去握住身邊人的手,可是剛剛觸及到她冰冷的指尖的時候,虞半凡卻是用極快地速度将手指給抽了回去,似乎生怕被傅和同給觸碰到一樣。
那原本就死寂的氛圍,驟然間變得更加寂靜了一些,就連呼吸聲都是不自覺地被虞半凡壓低了一些的了。
“到東房了,臣妾今日覺着身子不大舒适的,就不多陪同太子了,臣妾先回去休息的了。”
虞半凡的聲音柔柔的,好似真的身子虛弱的像是随時随地都會倒下一般的了。
虞半凡倒也不是全然欺騙了傅和同的。
自己今日瞧着這刑罰的血腥模樣,心中早已是覺得難受萬分的了,更兼送別了自己所愛之人,虞半凡早是心力交瘁,渾身一點的力氣都沒有的了。
她哪裏還想去和傅和同玩弄着太子同妃子的游戲了,只想早早地休息下來,他傅和同自己是個如何的心思,她也是不想要去過多揣測的了。
“既是如此,那我過些時辰再來看你。今日的晚膳,我”不等傅和同将剩下的話語說完,虞半凡便是猜測到了他的意思,一口回絕了他生下來的話,“今日怕是臣妾不得起身陪伴的了,太子還是在翠竹園跟尋常日子裏一樣用晚膳便是,無需前來尋找臣妾的了。”
虞半凡這一聲,極其的幹脆且不容拒絕,并沒有半分退步的意思,聽得一旁的白玉暗暗攥緊了帕子。
娘娘這般公然地拒絕了太子的意思,怕是太子若怪罪下來,娘娘日後的晚膳份額,也是不得尋常那般多的了。
可是出乎白玉意料的,就連虞半凡自己都不曾想到的,傅和同卻是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反倒是分外關心地看向了虞半凡,“凡凡可是受涼了?前些日子的夜裏還是有不少涼意的,可是那**起夜受寒了?若是如此的話,凡凡這些日子還是好生休息才是,我過些日子再來看看你。”
傅和同字字句句說的真誠,眼眸中閃着的點點精光也滿是擔憂之意,全然一個擔憂妻子是否受寒的丈夫模樣,根本無可挑剔。
就連虞半凡,都是微微一怔,覺着這傅和同是否真真是受了什麽刺激的了,要對自己好一些的了。
可是這個念頭只不過在虞半凡腦海中過了一遍,便被清掃的一幹二淨。
傅和同眼眸深處的那份期盼和擔憂,估摸是給予那個叫做栾瑾的女孩子的吧?
自己不過就是他傅和同用作懷念他人的替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