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顧沅一最後有些後悔了,那力道是卸了不少,雖然吃了苦頭見了血,那孩子最終竟然保住了,可孩子真正保住的原因九公子不知道。
九公子是真的生氣了。
人人都見過平和寡言的九公子,卻鮮少有人知道暴怒的沈韓安是什麽樣的。等到九公子慌亂抱起他,找到大夫,保住那孩子之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九公子被他師父親授過聖器困靈柱,可以鏈與柱鎖天下萬物,如此狠辣器物,九公子竟用了一段鎖鏈來困住顧沅一,叫他靈力使不出來,無法脫身。
這江南行宮是前朝所造宮殿,華麗卻不俗,精致雅觀。朝代更疊後變成了座偏宮,此四十餘年,卻不知怎麽的沒有半點落寞的樣子,像是常有人修繕。
此番九公子奉皇命下江南巡查便住進了這裏,自然也把顧沅一關在了這。九公子日日前來,也不太說話,只是見一眼便走。
可顧沅一從不正眼看他,也不知九公子是帶着什麽眼神來的。
如此往複,便又是幾月。他那受盡苦難的孩兒越發健康,他行動也多有不便。
七月的時候天熱的很,他住着的偏殿卻涼爽的很。他知道那是九公子施了咒。
這種咒法一時容易,長久也難。長此以往消耗靈力太大,恐怕也會傷及根本。顧沅一心想着:倒也何必呢。于是這一天在九公子來時,他不經意側頭看了眼他,卻撞見那時九公子有些無措的目光。
那天的後一天是七夕,顧沅一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他看他之後那一天,他發覺自己桌子上多了只簪子。
那簪子是采了上好的青玉,尾端雕了些他當時沒看懂的圖案,總之清麗美觀,不可多得。
九公子後來說,那圖案的意思是赴終生,也可以說是付終生。
顧沅一從前不知道九公子對外如何宣稱的,那天他才曉得九公子對着他的父皇撒了好大一個謊,着實膽子頗大。
皇帝陛下來的突然,并且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一來就直奔顧沅一住着的寝殿。
九公子聞訊趕到的時候天子已經進了院門,一向聽話的九公子鮮少得到父親的訓斥,可這次天子也真的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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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他一遍一遍的叫着,不停的磕頭。顧沅一被鏈子拴在床上,聽得真切。
他父親的聲音并不大,也并不急促,但聽起來威嚴極了,有一種令人不敢呼吸的壓迫感。
“安兒,朕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讓開。”顧沅一聽着垂下了眉。
“父皇,請恕兒臣不能從命。”九公子的聲音啞了。
“好吧...”天子問到“為何?”
九公子沉默了一會,重重磕了一個頭:“他已經是兒臣的人了。”在房中聽的顧沅一向外看了一眼,他沒想到九公子真的會對他的父親開誠布公。
“他是兒臣愛侶,況已有七個月身孕,還望父皇看在與那孩子血肉相連....”
沒等九公子說完,天子竟然破天荒的嘆了一口氣。
“來人,扶九皇子起來,好好治治他頭上的傷。”天子向前走了幾步,說:“朕不會傷害自己的孫兒的。”
顧沅一如同在等待酷刑一般,他聽着天子的腳步聲聲逼近,心中越發慌亂,他從前不會這樣,或許是因為多了些什麽,徒增了煩惱。
“爾等留在外邊。”天子說道。
下一刻房門被打開,光線照在了顧沅一眼睛上,刺激的他眨了一下眼睛。
天子走到他身邊,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朕的皇兒似乎待你不好。”
顧沅一這時才發現天子正看着他手腕上的鐵鏈,目光似乎透着些無奈。他自然而然也看到了一張天下人都不敢直視的臉。
天子已經五十多歲,但看起來并沒有那麽大,他和九公子眉目很像,或許年輕時,天子的容貌會在九公子之上。
九公子身上帶着的是天生的貴氣,而天子身上有殺伐和果決,更多的卻是疑雲,讓人看不清深淺。
“顧先生确實讓朕好找,不過今日前來只有幾件事想請教。”
天子見他沒有答複也不惱怒,接着說:“請教之後,若先生想離開,朕會給你自由。”
顧沅一眉目一緊。
“那夜明珠是否真的被先生毀了?”
顧沅一回答道:“陛下覺得呢。”
天子靜了一會,又說:“這世上是否真的有起死回生之術。”
他看着那位帝王的眼睛,卻發現這個時候他眼睛裏沒有算計沒有疑雲,似乎真的只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于其他生靈或許有,但于人,确無。”
他說出無的時候天子閉上了眼睛,似乎不想接受這個答案。然後他竟然笑了笑,聲音中滿是不甘和自嘲。
他說:“确實也是。”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天子問完之後就真的沒有逗留,徑自走了出去。他離開的背影似乎突然就沒那麽高大了,變得有些像一個五十歲的老人一般,懷抱着半生的落寞,獨自走着,他走到門邊時,回頭看了看顧沅一的小腹,沒再說什麽。
九公子仍在一旁,見他出來,又跪在了他面前。他額頭上的血制住了,皇帝把他扶了起來,說是父子間有些話要講,讓人在花園小庭中備了茶,喚旁人都不要進來。那石桌子不大,九公子起初不敢坐,還是皇帝多次要求之下,他才一拱手坐下。
天子給他倒了茶,問道:“安兒心中是真的裝着那個人嗎?”
沈韓安從來揣測不了他的父親,只能實話說:“是,兒臣深愛他。”他說着,低下了頭不敢直視皇帝。
那皇帝凝視它一會兒,忽的笑了。“朕不曉得你們的事,但此人确實有本事,是配得上你的。”
聞言,九公子一愣,擡頭看了看父親。
“不過朕許諾過要給他自由。”皇帝的語調又變了。“若你不遵也沒什麽事,畢竟你是朕的至親,朕也不可能為了他殺了你。”
“孩兒啊,朕于這件事再說一句,鎖鏈囚牢是留不住他的,只有你才行。”天子說完話,将茶杯輕輕放下,和桌面接觸時發出一聲脆響。“還有幾個月,你自己可以掂量。”
九公子思索片刻,起身再跪,皇帝沒攔他,等他行禮後才再次把他拉到了桌上,他端起茶杯,莊重的舉在手中,像是以茶代酒在敬他的父皇,卻被天子按住了手。
天子嘆了一句“真是情種。”後對他說:“安兒可有心金殿主座?”
他眼下被皇帝按住了手,不敢動彈,只能微微低頭,确實發自肺腑的說道:“孩兒從跟随師父修行那天起,便斬斷了這個念想,孩兒無能,讓父皇失望了。”
九公子覺得那時間過的如此漫長,他知道他的父皇正在看他,卻不置一詞。
良久,皇帝站了起來,打翻了九公子手上的茶杯。杯子摔在地上裂開,茶水流了一地,有朵花生的出格長到了亭子中,僅僅是沾了一滴那茶水,便凋零殆盡。
“孩兒莫怪父皇。”皇帝轉身走時,說:“你已入修行,若你心有皇位朕百年後沒人争的過你,可為帝者若意在修行,則天下生變。”皇帝轉過頭來看着跪在地上的九公子,“朕不能拿江山社稷賭,不過現在朕已然信你,這行宮多年閑置,朕便賜予你了,只是有些地方上了鎖,有鎖的意義在,不必強求。”
皇帝沒有多逗留的意思,他此番前來本也是微服,出了行宮他有他的去處。等送走了皇帝,九公子便想也沒想,來到顧沅一房前,卻在此時躊躇了。一旁的侍女說公子已經睡下,他才敢輕輕推開了門。
顧沅一背對着他,似乎已經睡着了,九公子走過去,站在床邊看着他,手指一勾,那手腕上的鏈子便自己打開來,被他收在了手上。
這時他才看見顧沅一手腕上那刺目的紅痕,一定很疼吧。他想着越發覺得自己一時沖動犯下了錯事,凝了靈力包裹在他手腕受傷的地方。
可是那是聖器所致,不是一點靈力就能恢複的。他蹲低身體親親吻了吻那本來白淨的手腕,一股子悔意突然從心底湧了出來,讓他覺得有些酸楚,他又大着膽子在顧沅一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原來九公子喜歡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九公子沒想到他已經醒來,一時不知所措。顧沅一坐起了身,卻仍然沒有看他。九公子拉着他手腕,說:“抱歉。”他不知該說什麽,只能勉強搪塞到:“我父皇都對你說什麽了。”
“忘了。”顧沅一說,抽回了手腕。
“沅一,”九公子像是糾結了一會,說道:“我已經奏明了父皇我對你之心。”
“所以呢。”
“和我成親吧。”
“沈韓安,你是想一輩子把我關在這?”顧沅一自嘲一笑。
九公子搖頭,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沅一不再和他争辯。即便是他解開了手上的鎖鏈,可他已然懷着七個月的身孕,當時下不去手的事現在更不可能下手,在生下這個孩子之前,他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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