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陪綁

譚憶他們第二學期的課程除了一些公共必修課之外還有很多分方向的必修和選修課,看個人意願選。譚憶選了企管及領導力方向,裏面幾乎所有選修課他都選了,林旭光就對着譚憶的表格填了一模一樣的內容,誓死要跟他共進退了。當時譚憶特無奈地問他為什麽要來上學,怎麽本人什麽想法都沒有,人家回答得特理直氣壯,他說:“嗨,我爸就是看我整天無所事事要給我找點事兒幹,根本也沒指望我學什麽東西,要真能念下來算鍍個金,念不下來也無所謂,只要老老實實別出去惹事就行。”

譚憶真是太無語了,這種富二代腦子裏還真是什麽愁事都沒有啊!

在學業方面,林旭光簡直就是依附在譚憶身上的一條大型寄生蟲,沒有譚憶他就什麽也學不會似的,甚至連找導師他都跟譚憶深度捆綁了——你找誰我就找誰,咱們師兄弟一起寫論文。

經歷了第一學期的課程和第二學期第一個月的課程,學生們已經接觸了不少商學院的老師,基本每個老師都能帶碩士。學生們要做的就是先初選幾位老師,背調一下,跟自己的方向匹配一下,然後挨個去問看老師肯不肯收就行了。譚憶早在上個學期就選了兩位心儀的老師,這學期進入四月份了就開始按照計劃找老師談,談自己的選修方向,個人能力,職業規劃等等。很幸運,他找的第一位老師就同意帶他了,接下來林旭光依葫蘆畫瓢,拿着譚憶給他準備的說辭去找了同一個老師,也被順利接收。林旭光覺得自己運氣太好了,爸爸再也不用擔心他畢不了業了。

四月中旬天兒突然一下熱起來了,偶爾的連續幾天晴天最高溫度能直接飙升到二十六七度。每逢換季譚憶都得把衣服折騰一氣,他找了個上午沒課的日子把一時半會用不上的厚外套都整理出來,打算拿到幹洗店去洗。送去之前譚憶仔細翻了翻口袋,居然在一件外套的口袋裏發現了喬躍的便簽。那天之後譚憶就沒再見過那張便簽了,他只記得自己把它團在了手心裏,之後是放在什麽地方了還是掉在車裏了他也不知道了,心裏還挺惋惜的。不管怎麽說,那些文字也算是喬躍對自己的一種認可和回應,即便是以後形同陌路了譚憶也會留下它當作紀念。然而它消失了,又莫名出現了,給他們兩個人之間平添了一些玄學的味道。

自從生日那天給喬躍發了信息之後他真的就沒再來找過譚憶了,也沒發過信息,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這種安靜讓譚憶反而有點不知所措,隐隐擔心喬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譚憶把便簽展開鋪平看了兩遍,仔仔細細地收進了錢包的暗格裏,然後突然靈光一閃,拿起手機進微信找到喬躍,點進了他的朋友圈。早在去年譚憶就把喬躍的朋友圈屏蔽了,不特意找是看不見的。

喬躍的朋友圈有一半內容是在幫公司營業,每隔一兩天都會發一些企業文化或者産品宣傳什麽的。譚憶往下翻了翻,竟然在一堆營業圖片裏看到了一條訃告,就在十來天前——喬躍的母親因心髒病不治去世了。

譚憶一下子驚呆了,居然真的出事了,還是這麽大的事,喬躍是獨生子又沒有兄弟姐妹,他一個人怎麽應對的?譚憶想來想去還是沒忍住給喬躍發了個信息。

【剛剛看到訃告,節哀】

對話框裏瞬間就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譚憶舉着手機等了半天都沒有收到回信,輸入中的提示也不見了。

算了,心意到了就行了,也不欠他什麽。譚憶想。

然後他找了個大袋子裝好幾件外套就出門去了,先把衣服送到小區門口的幹洗店,然後照舊去食堂吃飯,準備下午上課。

收到楊宇的信息時譚憶正往教室走,着急忙慌的就沒回。等到了教室坐穩當老師就開始上課了,譚憶剛把課本文具準備好林旭光就偷偷摸摸地把他自己的手機打開推到了譚憶跟前。譚憶低頭一看,是楊宇給林旭光發的微信。

【光哥,一會我們有排練,你下了課過來看吧】

往上是兩個人的表情包鬥圖,譚憶沒忍住笑了出來。“幼稚。”他小聲對林旭光說,然後打開了自己的微信給林旭光看,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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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一會我們有排練,你下了課過來看吧】

“你們倆什麽時候這麽好了?”譚憶小聲問林旭光。

“不可說。”林旭光抿着嘴樂,然後指了指老師。

譚憶點點頭,把精神集中到了課堂上。

等下課了譚憶問林旭光楊宇為什麽會叫他去看排練,林旭光說大概是因為自己去了譚憶就只能陪綁了。譚憶想想還真是,不想去,可也不能這麽駁人面子——林旭光都去了他怎麽還能躲得了?無奈倆人只好收拾了包奔本部去了。

本部這邊林旭光很少來,來那幾回就是上學期期末跟着譚憶一起複習的時候去圖書館,別的地方根本就沒去過。這回譚憶帶着他把學校裏大概其轉了一圈,林旭光還挺有感觸的——還是學生時代好,無憂無慮的多快樂啊!

譚憶無奈地搖頭,說“說得就跟你現在有憂慮似的”,林旭光哈哈大笑,說“多少還是有點兒的”。然後倆人去超市買了一堆果汁飲料零食什麽的,拎着奔排練室去了。

這個排練室林旭光也是第一次來,看哪都新鮮,而且他第一次親手摸了樂器,還把吉他背在肩上擺個pose讓譚憶給照相。譚憶太無奈了,根本不想理他,也就楊宇給面子,拿林旭光的手機給他照了幾張。

兩個幼稚鬼。譚憶腹诽,然後給大家發了飲料零食,坐那扯了會淡。

除了楊宇跟林旭光在那擺拍,其他仨人都躍躍欲試地跟譚憶講等過了五一他們要參加校慶演出,整個學校有四只樂隊,這回到露臉的時候了,連系裏老師都找過他們讓他們拿出點本事來給系裏争面子。

“上幾首歌?”譚憶問。

“三首。”賀然答,“每只樂隊最多只能上三首,所以我們找了三首時間特長的,哈哈哈。”

譚憶也笑,無意間瞥見林旭光和楊宇倆人靠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對了譚哥,”李毅說,“過幾天楊宇生日,你跟林哥也一起來呗,咱們還去唱歌去。”

“行啊,”譚憶點點頭,“定好時間告訴我。”

譚憶說完忽然聽見手機響,拿出來就看見喬躍給他回了信息。

【謝謝,我沒事。過幾天我要去你學校演講,完事可以見一面麽?】

譚憶看完心裏有點亂,舉着手機站起來走到一個角落裏點了根煙。

本來都說了別再見了,喬躍也确實很久沒動靜了,可自己又瞎操心瞎關心,弄得現在又不得不聯系上,真是……怎麽辦?譚憶擡頭望了望天兒。哎,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吧,喬躍現在肯定需要朋友……譚憶想了想還是給他回了一個字——好。

林旭光叼着根煙晃到了譚憶身邊,“幹嘛呢神神秘秘的?”

“沒什麽。”譚憶收起手機,“喬躍,說過幾天來咱學校演講。”譚憶說完往那邊看了看,那幾個小孩已經走上了,音樂聲不是太大,可能是因為他們倆在所以沒把那兩只Marshall監聽的音量擰到頭。

“又找你?”林旭光撇了撇嘴,“我感覺啊,你們倆根本就斷不了,你看着吧。”

“他母親剛過世,于情于理我也不能……”

“唉——唉——”林旭光手一擡,打斷了譚憶的話,“都是借口。”

譚憶不吱聲了,悶頭抽煙。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見還是不想見——想見,是心疼他,想看看他好不好,不想見,是怕自己心軟,怕又節外生枝。

一根煙抽完,譚憶拍拍林旭光的胳膊,倆人回凳子那坐着看排練去了。

演出那三首歌他們幾個已經非常熟練了,今天又反複排了幾遍,敲一敲細節,之後幾個人即興玩了一會就收攤了。楊宇說讓譚憶他們倆跟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林旭光一臉的不樂意,可最後也沒禁住幾個人軟磨硬泡跟着去了。

林旭光連飯卡都沒有,蹭的譚憶的。他本以為這輩子也就這一回,自己絕對不會再進食堂,然而吃完這一頓林旭光好像忽然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屁颠屁颠地跑到前臺去辦了張飯卡,還一次性充了一千。

吃飽喝足譚憶跟林旭光就走了,楊宇猶豫猶豫還是沒敢說什麽——好歹譚憶來了,待了倆小時,還坐他對面吃了頓飯,有進步,不能貪心。

譚憶和林旭光過了馬路到了商學院門口,譚憶要左轉回家,林旭光要進院兒裏拿車,本來道個別就應該各回各家了,林旭光卻拉住了譚憶,問他:“喝點兒嗎?”

譚憶知道他想幹嘛,卻沒什麽心思,“改天吧。”接着他突然想起林旭光和楊宇倆人奇奇怪怪的,就問了一句,“你跟楊宇什麽時候那麽好了?還有,你們倆下午嘀嘀咕咕的幹嘛?”

林旭光一下就樂了,“我們倆啊……那是深厚的革命友誼啊!”

“說人話。”譚憶不耐煩地皺了眉。

“唉——說。就是……他讓我幫忙,跟你多說點兒好話什麽的。”

“你的意思是,楊宇讓你幫他追我?”

“可不是嗎。”

譚憶一臉的不解,“那你剛才幹嘛呢?你約我喝酒?你……你什麽邏輯?”

“他是讓我幫他,可我沒真想幫啊,根本沒可能的事兒我費那個勁幹嘛?我又不是什麽爛好人。”林旭光說着往譚憶身邊湊了湊,把嘴貼到他耳邊,“再說了,別說他,沒準兒哪天我都得靠邊兒站呢……所以……這不才……”

夜幕降臨了,學校圍牆投下的陰影遮住了兩個人貼在一起的身影。林旭光跟譚憶的頭靠得那麽近,他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譚憶的耳垂,輕聲說:“哥,與爾同銷萬古愁。”說完,林旭光擡起頭看着譚憶,眼神裏有說不清的情緒。

譚憶渾身過了電一樣抖了一下,接着擡起眼看着林旭光的眼睛,“你去買酒,我先回家,給我半小時。”

林旭光一笑,“好,給你買薯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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