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泸沽湖
這學期的期末考試連續考了四天，譚憶胸有成竹，林旭光算了算學分覺得問題也不大。
最後一天考完譚憶就連夜回家了，這回他吸取教訓，提前十幾天就把車票買好了。
到家時已經晚上八點多了，老媽還現下了手擀面給他接風。譚憶覺得那個可愛的老媽又回來了，高興得拉着她聊了一晚上。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暑假了。譚憶空下來先去疾控中心做了HIV檢測，把結果拍照發給了林旭光。
辦完了這件事譚憶就沒什麽事可幹了，除了休息就是找高中同學、大學同學吃飯敘舊，把別人羨慕的，不光公費念研究生，暑假還不用回企業實習。話說到這譚憶才知道，他們這種委培生的寒暑假基本都要回企業的，說是實習其實就是回去工作，要盡量多的給企業創造剩餘價值。
譚憶不知道這事，公司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跟他提過，就算現在知道了他也不可能主動跟喬躍聯系，說“我回公司實習吧，我去給你當助理吧”，那是腦子有病。
MBA學制兩年，只有一個暑假，譚憶覺得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把這個暑假好好利用起來。于是譚憶只在家待了一個月，剩下二十來天他打算全部花在旅行上了。
能一口氣玩那麽長時間的地方首選就是雲南，譚憶去馬蜂窩大概了解了一下，也沒做詳細的攻略就直接出發了。先飛麗江，然後開始一站一站走。第一站麗江，第二站泸沽湖，第三站香格裏拉，第四站大理，第五站騰沖，第六站西雙版納和普洱。譚憶打算走着看，看哪好就多待幾天，沒意思就去下一站，反正大多數交通都是靠長途客車，也不用提前買票預訂。
一個人旅行有很多好處，比如不用遷就別人，時間和日程都比較随意，不用和別人分享一個房間，吃東西也不用考慮別人的口味，但同時弊端也有不少，比如沒有人給自己拍照，沒有人分享心情和美味，遇見問題了也沒有人可商量。
譚憶既然選擇了一個人旅行，就自信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然而一路上還是會在某些時刻感受到深深的孤獨。他覺得這種孤獨以後大概會成為常态，沒什麽可怕的，人總要一個人來一個人走，總要一個人過完這一生。
麗江作為很多人選擇的入滇的起始點，有着自己獨特的地理位置，以及名聲在外的地位。譚憶落地之後直奔了名氣最大的大研古城，吃了臘排骨火鍋，泡了好幾個酒吧，但沒遇上合眼緣的豔遇。
一晚上把古城逛了個七七八八，譚憶決定買長途客車票先奔第二站。泸沽湖是個休閑放松的地方，他想先去躺幾天再回麗江慢慢逛。
晚上在客棧整理了一下照片，譚憶趕時髦做了個秒拍視頻發到朋友圈和微博，然後舒舒服服地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譚憶在古鎮門口大水車和司機碰了頭，坐上瑞風開始了将近八個小時的車程。去泸沽湖的山路難行，發夾彎随處可見，司機師傅水平超高開得穩穩當當，譚憶也是四五年的老司機了卻連看都不敢看，只能閉着眼睡覺。
折騰到下午終于到了裏格村，譚憶徑直去了在網上定好的客棧入住，然後趁着天還沒黑随處晃蕩了一下。這一晃蕩他立刻就愛上這個地方了——山清，水秀，山坳裏的小村莊，躺着度假的絕佳所在。
晚飯譚憶就在客棧吃的，廚師是個四川人，回鍋肉做得很地道。吃完一回房間他就覺得腰酸背疼渾身跟散了架似的，這一天颠簸得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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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收拾洗了個澡，譚憶用秒拍仔仔細細把房間拍了一遍，又加了特效發了朋友圈和微博。這個房間最讓他喜歡的地方就是陽臺，有兩把藤椅，小藤桌，正對着泸沽湖，側對裏格島，景色無敵，而且房間跟陽臺之間是個落地窗。他可太喜歡落地窗了，可以拉開窗簾躺在床上看湖。
譚憶整理了一下換下來的衣服，随手洗了洗晾上，然後就穿上沖鋒衣上陽臺看星星去了。
泸沽湖海拔兩千多米，比不上大高原，但跟城市比起來也是光污染很少的，所以星星又亮又大又近，看起來就好像伸手就能抓住似的，好看得很。譚憶把手機支在欄杆上拍了幾張星空，發現根本不行，手機那麽低的ISO是無論如何也拍不出星空的美的，更何況譚憶連支架都沒有，鼓搗半天只能矬子裏拔将軍選了一張糊得不那麽厲害的照片發了朋友圈，配文：裏格的星空有種意想不到的美。
沒一會就收到了幾條留言。先是孫雪的。
【你考慮考慮做專職旅行博主得了（大笑）】
然後是林旭光的留言。
【真想在這片星空下……喝點】
楊宇也留了一條，接着林旭光的話說的。
【我也想，有機會一起喝】
譚憶看完後面這兩條留言真是哭笑不得。他一看林旭光那省略號就知道他想說什麽——真想在這片星空下打個炮。林旭光已經不止一次用喝酒暗示約炮了，他太明白了，可楊宇明顯沒領會到他真正的意思，傻了吧唧地留了這麽句話，要是林旭光看着恐怕要笑趴下了吧？
譚憶點上一根煙又看了一會星星，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楊宇不是一直跟林旭光別別扭扭的麽，這怎麽又主動跟他互動了？不對，這得問問。譚憶太好奇了，找到林旭光的頭像點開給他發信息。
【你跟楊宇怎麽回事？又和好了？】
【根本也沒吵過架好嗎？】
【之前他不是一直不理你嘛，這怎麽又主動跟你說話了？】
【我哪知道，小屁孩的想法我不明白】
譚憶直覺這事不是那麽簡單，但林旭光不說他也沒辦法，幹脆不理他了，轉頭上馬蜂窩看起了攻略。
又在陽臺坐了将近一個小時，譚憶有點冷了，就回屋刷牙睡覺了。第二天一大早譚憶就找客棧老板幫忙聯系了一輛車，包車環湖去了。
泸沽湖其實也不是特別大，環湖連走帶停下來觀光差不多大半天就夠了，又到小洛水村坐豬槽船去裏務比島登高，再回到裏格村剛好吃晚飯。
晚飯還是在客棧吃的，吃完譚憶拎了幾聽啤酒回房間，這個環境不喝點都辜負良辰美景。
還是沖鋒衣一披，小陽臺一坐， 啓開酒，點上煙，繼續看星星。
最近幾年譚憶難得這麽放松，這麽放空，沒有工作，沒有學業，沒有壓力，沒有任何糟心事，離開所有人，太難得了。譚憶甚至想，要不就留在雲南得了，開個客棧也好，酒吧也好，飯店也好，哪怕去劃豬槽船都好，反正不想再回去了，不想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或者，就在這長眠不醒都好……譚憶有點胸悶，拿起啤酒一口氣喝光了。他有點想把自己喝多了去睡覺，就不用再胡思亂想了。
這兩天譚憶總是胡思亂想，總是想起喬躍，想起他說過好幾次讓自己入學之前出去玩玩，放松放松。喬躍還曾經說想跟他一起旅行，一起休息一下，可是總是有各種情況分不開身不能成行，卻不忘催促他“該放松一下了，你太累了”。
喬躍疼他，譚憶一直都知道，可他一直認為那種疼惜是床伴之間的互相照顧，而不是對自己感情的回應。事到如今再回頭看，喬躍的感情一路是怎麽變化的，每一個時間節點譚憶都能說得上來，他甚至能想象去年聖誕節到今年自己生日之間那三個月裏，喬躍經歷了多少次自我推倒又重建的過程才敢寫出那些文字交到他手上。
譚憶想，如果喬躍沒有結婚，他們兩個人也許可以試試，或者一路走下去，或者以分手告終，不管怎麽樣都是一個結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沒有開始、沒有結束，對誰都是一種無法釋懷的遺憾……
譚憶又拿起一聽啤酒，剛想啓開忽然手機響了，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喬躍。譚憶對喬躍有各種各樣的情愫，但從來沒恨過他，即便真的打算老死不相往來了也不會連個電話也不接。他還是心軟，對喬躍狠不下心。
譚憶接起電話“喂”了一聲，那邊沒有說話，他又“喂”了一聲，喬躍終于出聲了，他說“真的是你”，顫抖的聲音鑽進了他的右耳，又在零點幾秒之後鑽進了他貼着手機聽筒的左耳。譚憶愣住了，他馬上站起身往樓下看，就見喬躍站在客棧招牌的光影裏，白T恤牛仔褲，就是去年自己生日去同志酒吧那天穿的那一身。
譚憶的心猛烈地跳了起來，他匆忙沖出房間，沖下樓，沖出前廳來到大門口。他站在喬躍對面看着他的眼睛，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問：“你怎麽會在這？”
“來看看你。”
“我是說，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朋友圈，知道你在裏格，今天就坐長途車過來了。我下午五點多到的，找了個客棧放下東西就開始一間客棧一間客棧的找你，從村西頭的第一家客棧開始，一直到剛剛，我站在這看見你坐在二樓的陽臺。”
“那昨天晚上你在哪？”
“在麗江，前天知道你在麗江，昨天我就飛過去了，但是我到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譚憶的心跳終于平複一些了，他低下頭，視線落在了喬躍的手上。他多想伸出手去拉住那兩只手，牽着那兩只手環住自己的身體，把頭靠在他肩窩裏，摟着他的腰輕輕搖晃，就像那個生日兩個人在舞池裏相擁，接吻，他多麽希望喬躍在零點說出的四個字不是“生日快樂”而是“我喜歡你”，那樣的話這一年多的矛盾、欺騙、拉扯就全都不存在了，心也不會那麽疼了……
“你不該來……”譚憶搖了搖頭，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已經三個多月了，我以為你終于放棄了……”
“我只是一直在忍耐，可現在我忍不了了……”喬躍的聲音又開始顫抖，“可以去你房間嗎？我想抱抱你。”
譚憶猛的擡起頭，看着喬躍的眼睛搖了搖頭，“不行。”
喬躍往前走了一步，離他更近了，“這沒有人認識我，你要是不點頭我就在這抱你，吻你。”看到譚憶皺起了眉，喬躍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又睜開，“你就當做了一場夢，就這幾天，沒人認識你，行嗎？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