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爸爸
五一過後天兒是一天比一天熱了,年輕人們半袖T恤都着急忙慌地穿上了,可譚憶還是得一身正裝地上班,有時候連領帶都得系嚴實了,熱得要命。
月底的一個周六喬躍擺了滿月酒,公司的高管幾乎都去了。譚憶沒去,他不知道在這種場合自己該怎麽面對喬躍,面對喬政宏。
晚上譚憶在家閑得沒事幹就點進喬躍的朋友圈,想看看滿月酒的照片,可翻了一圈沒看到。
這也是營業,不可能不發,屏蔽我了吧……譚憶嘆了口氣,退回喬躍的對話框想說點什麽,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
又到回朋友圈随便刷了一下,譚憶看到一個同事發了兩張小嬰兒的照片,配文盡是贊美之詞。點開照片仔細看看,小寶寶軟萌軟萌的,那模樣不知道像誰,反正是不像喬躍。
譚憶看着看着就想起姐姐家的孩子了。姐姐家也有個閨女,已經八歲多了,上二年級,天天寫作業都雞飛狗跳的,弄得姐姐總在朋友圈吐槽:那個可愛的小肉球怎麽就長成冤家了呢?
侄女小的時候也是特別萌,肉嘟嘟粉嫩嫩的。那時候譚憶還在老家,經常能見到她。看她慢慢學會像大肉蟲子一樣扭,慢慢學會爬,慢慢學會搖搖擺擺地走路,慢慢學會說話,那個過程特別幸福。譚憶還記得小侄女第一次叫他“舅舅”的樣子,真是萌得心都要化了……
想着,譚憶又拿起手機扒拉着朋友圈,沒翻多遠就又看見一個同事發了照片,上面是喬躍抱着孩子。譚憶點開照片放大仔細看看,喬躍臉上的表情很開心,嘴都咧到耳根了,真的像一個爸爸應該有的樣子。
爸爸。想到這個詞譚憶忽然愣住了,腦子裏又浮現出小侄女搖搖晃晃沖他跑過來,一邊喊着“舅舅”的樣子。
那個孩子也會慢慢長大,像小侄女一樣,可是在這樣一個家庭裏她該怎樣長大?喬躍能給他多少關愛?譚憶看着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忽然就想明白了——為什麽明知道孩子跟喬躍沒有血緣關系心裏的結就是解不開,為什麽從知道他老婆懷孕開始就一直覺得怪怪的。那不是喬躍的孩子,也是喬躍的孩子。在法律上她就是他的孩子,作為一個父親他需要盡所有該盡的責任和義務,不是簡簡單單一句“孩子不是我的”就能逃避的。
譚憶放下手機捏了捏太陽穴。
是喬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還是他什麽都明白就是在逃避?或者說……他僅僅是想蒙騙我?
想到最後一種可能譚憶吓了一跳——似乎經歷過結婚和懷孕兩件事之後,自己對喬躍的信任感都降低了……
譚憶使勁搖了搖頭,阻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然後拿起手機給喬躍發了信息,約他見面。
喬躍的回複很快到了。
【明天上午她媽回家,我去送一下,中午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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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憶沒再回複,轉頭去廚房掏了兩罐啤酒一口氣幹了,然後洗漱一下躺在了床上。
以後的日子會是一種什麽狀态他已經大概猜到了,喬躍什麽時候才能離婚他卻猜不到。如果……如果接下來幾年都離不了……不能那樣下去……譚憶想着,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喬躍是十一點來的,明明還沒到中午,他卻顯得那麽急切。
“我好想你……”一進門喬躍就把譚憶攬進懷裏抱緊,跟着又去聞他的頭發,又低頭吻他。可譚憶心裏裝着事兒,實在沒心思應付這些親密的動作,只拍了拍喬躍的胳膊就走到了客廳。
喬躍見譚憶狀态明顯不對勁也不敢掉以輕心了,馬上換了拖鞋跟過去拉着他的手問:“怎麽了?”
譚憶指指沙發,“坐吧。”看喬躍坐下了他搬了個凳子坐在了對面。“下面我要說的話很重要,請你想好了再回答我。”譚憶深吸一口氣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打算什麽時候離婚?或者說,你什麽時候才能離婚?”
喬躍遲疑了一下才回答:“我随時打算離婚,但是我不能。”
“那得多久?一年?”譚憶看着他的眼睛,冷靜得出奇。
喬躍搖了搖頭。
“兩年?”見喬躍還是搖頭,譚憶又問,“三四年?”
“對不起,我不知道……”
譚憶點點頭,又深吸了一口氣。“第二個問題:你老婆打算帶着孩子跟她相好兒一塊兒過日子嗎?”
“不會,這事兒要是讓她家知道了那個人可能活都活不了。”
“好,那第三個問題:以後你住哪?”
喬躍一挑眉,“當然是我自己家啊!”
“那明年呢?後年呢?等孩子上幼兒園了你住哪?”
“孩子上不上幼兒園跟我住哪沒關系,那又不是我的孩子!”
“可在法律上她是啊!”譚憶的聲音提高了,“等她會說話了要叫你爸爸啊!你讓她媽媽怎麽跟她解釋為什麽爸爸從來不回家?等她大了會問為什麽別人都有爸爸就她沒有,到時候你怎麽辦?不聞不問?不管不顧?置之不理?”
喬躍愣愣地看着譚憶,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一起一伏,忽然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握住譚憶的手,小心翼翼地說:“小憶,你不要想那麽多,這些事情都跟你沒關系,也許到不了那個時候我就能離婚了。”
譚憶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眼裏蒙了一層霧氣。“從你知道她懷孕到現在那麽長時間了,你就沒想過以後嗎?你們就沒談過嗎?”
“我知道,我想過,但那不影響我對你的心意。”
“對我的心意……”譚憶輕笑一下搖了搖頭,“你能保證這個孩子成長過程中所有的事兒你都不參與嗎?你能保證孩子生病了不需要你陪着去醫院嗎?你能保證幼兒園的親子活動永遠都不需要爸爸到場嗎?你能保證你和他們的接觸不會影響我不會讓我難受嗎?”
喬躍握緊了他的手,輕輕搖着頭,“別……小憶,別……”
“你們才是一家人……我只是個小三兒……你放我走吧……”
“不行!”喬躍猛地站起來,摟住譚憶的腦袋,“不行!我不許你離開我!”
譚憶把臉埋在他肚子上,淚水漸漸洇濕了他的衣服。“躍哥……你讓我走吧……我受不了……光是想想我都受不了……”
“孩子又不是我的!不行!”
譚憶也站了起來,“可你是她的爸爸啊!你有責任養她、照顧她!那是你的責任啊!”
“我不想失去你……小憶,我這才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啊……”喬躍把譚憶摟進懷裏,“我答應你,我不跟他們接觸,我不理他們,不見他們,就跟以前一樣,你來跟我住,你監督我,行嗎?”
譚憶猛地推開喬躍,“你是讓我心安理得地當小三兒嗎?”
“不是!那孩子也他媽不是我的啊!為什麽要我承擔這種後果?”
喬躍又要來抱譚憶,被他狠狠推開了。“喬躍!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麽混蛋話!”譚憶的音量控制不住了,歇斯底裏地喊了起來,“孩子不是你的就跟你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嗎?你他媽是個爸爸你懂不懂啊!你現在還在說不理他們讓我跟你在一起!你他媽在一次一次拉低我的道德底線!讓我跟你一樣渣!一樣混蛋!”
喬躍手足無措地看着譚憶,“我離婚!我明天就去!別走!求你!”
“老婆剛生了孩子你現在要離婚?你怎麽跟人家家裏交待?怎麽跟喬總交待?啊?傳出去你形象盡毀以後你怎麽辦?啊?”
喬躍害怕了,他把譚憶緊緊摟在懷裏,箍着他不讓他動。“求你……別走……求你……”
譚憶的臉埋在他的肩窩裏,顫抖着說:“是我求你……躍哥……你讓我走吧……如果有一天你離婚了……來找我……”
“簽補充協議就是怕你離開,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譚憶用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又深呼吸幾次才開口。“如果你不讓我走,你真的會再也找不到我……對簿公堂也不是不行。”感覺到喬躍僵住了,譚憶從他懷裏掙出來,滿是淚水的臉上表情異常堅定,“我不怕跟你撕破臉。幾十萬存款我還是有的,如果不夠我可以去借,等到兩清了你絕對別想再找到我。”
喬躍搖搖頭,又張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我給你時間考慮,明天晚上之前給我答複。”譚憶抹了把臉,繞過喬躍坐到沙發上點了一根煙,又深吸一口,“你走吧。”
“小憶……”
“我什麽脾氣你知道,別做無用功了,走吧。”
喬躍深吸一口氣,又呼出,跟着轉身離開了。
聽見大門關上的聲音,譚憶扭過頭看着喬躍剛剛穿的那雙拖鞋,淚水又湧出了眼眶。
這次是真的要告別了……下一個供暖期,我會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