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告別
畢業專場過後沒幾天譚憶就離職了，接下來有更多的事需要他忙活。
譚憶找房東把租的房子退了，正好離月底還有十來天，時間夠他搬家。
這十來天可把譚憶給忙壞了。他先是去了一趟石家莊，到公司報了道辦了手續，又在公司附近瘋狂轉了兩天租了間房子，然後回來把大多數東西都打好包，找長途貨運送了過去。那邊的房東自己的家跟譚憶租的那間房子在同一個小區，譚憶就請房東幫忙把東西收到了租的房子裏。
家裏剩下都是一些随身的小東西了，譚憶最後收拾完只裝了一個拉杆箱。除此之外整個房子裏只剩下唯一一件不屬于房東的東西了——床墊。
譚憶覺得這個東西怎麽處理還是得喬躍做主，于是發了信息問他，得到的回複是個問句——能讓它跟你一起走麽？
【不行，運輸實在太不方便了。如果你要就找人來拉走，不要我就留在這了】
喬躍最後還是決定把床墊拉回自己家。他跟譚憶定了時間，帶着助理小王和搬家公司一起來的。喬躍讓小王在樓下等着沒讓他上樓，等搬家公司把床墊搬下樓小王就跟着貨車一起去喬躍家了。
喬躍留下跟譚憶單獨待了一會，他快一個月沒跟他好好說過話了，想他想得不行。
房子裏的衣物、用品都搬走了，顯得有點空。譚憶和喬躍并排坐在沙發上抽煙，誰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道別。
默默地抽完一根煙，還是譚憶先開了口。“不管怎麽說，還是得謝謝你。很多事情問題都不是出在你身上，你也是不得已，我明白，只是我接受不了。也許我還是太幼稚了，只想要一份幹幹淨淨的感情。這都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是我虧欠你，一直都是我的問題，如果我能勇敢一點……”
譚憶擺擺手。“牽扯太多，我明白。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算了吧。”
喬躍猛地抓住譚憶的手。“我真的跟我爸談過離婚的事，可他态度太強硬了，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老婆懷孕以前，如果……我……”譚憶吸了吸鼻子，扭頭看着喬躍的眼睛，“你有沒有可能不管不顧就偷偷離了？”
喬躍愣了幾秒鐘，像是在思考，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譚憶苦笑着搖了搖頭，“都是命，真的……”說完，他抽出手把兩條胳膊撐在大腿上，兩只手掌遮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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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躍就那麽看着他，看他瘦削的肩膀輕輕顫抖着，想去抱抱他都覺得自己不配。他想起譚憶答辯那天，他說他最有共鳴的那句話：你看這個人，嘴裏說喜歡我，又讓我這麽難過。
“一步錯步步錯……都是我的錯，讓你那麽難過。對不起……”
譚憶突然轉過身跨坐到喬躍身上，摟住他的脖子，臉貼着他的臉。“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說了……”譚憶深吸一口氣，“躍哥，我愛你……”
喬躍收緊雙臂環住了他的身體。“我好像從來沒親口說過……我也愛你……”
譚憶笑了，淚水流進他咧開的嘴角。“你沒說過，但我知道。”
喬躍點了點頭，手臂收得更緊了。“好好照顧自己。”
“你也是。”
“什麽時候走？讓我送送你吧。”
“別去，”譚憶輕輕搖着頭，臉蹭着他的頭發，“我不想站在安檢口哭。”
喬躍“嗯”了一聲，輕輕推開譚憶，用拇指在他臉上仔仔細細地描摹了一遍，才輕輕吻上他的唇，吻了兩下就放開了，又把他緊緊抱進了懷裏。
“走吧，下次再見。”譚憶說。
喬躍不動，還是那麽緊緊地抱着他。
譚憶拍拍他的肩，“走吧，躍哥。”
喬躍終于松了手。譚憶從他腿上下來，去茶幾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臉，然後走到門口等着他。
“下次見。”在門口換了鞋，喬躍又抱了抱譚憶。
“嗯，下次見。”說完，譚憶打開門把喬躍推了出去。
下次……下次會是什麽時候……譚憶背靠在門上，仰起頭看天花板也沒法讓淚水留在眼眶裏。
為什麽？跟喬躍為什麽會走到今天？是我要得太多了嗎？為什麽？譚憶擡起一條胳膊，用肘窩遮住眼睛，撕心裂肺的哭聲就從嘴裏傾瀉出來。
譚憶慢慢滑坐在地上抱住了膝蓋，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對不起”。
“滾——”譚憶用盡全力嘶吼。
門外沒了聲音。
譚憶想，這大概就是他們兩個人最後的告別了。一個滿心愧疚，一個痛徹心扉。下次再見的時候，希望能微笑着打招呼，能開心地擁抱。
第二天譚憶要坐高鐵走了，林旭光和楊宇一起去送的他。認識三年了他們從沒送過火車，然而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譚憶不讓他們來也沒用了——他們三個人都明白，下次再見不知道要哪年哪月了。
林旭光開車，讓譚憶坐了後座。他實在是怕他坐在旁邊自己會分心。楊宇也跟譚憶一起坐在了後排，一路拉着他的兩根手指，像個小孩子一樣。
一路上三個人都沒說話，一直到進了停車場停好車，譚憶才說讓他們送到這得了，送進去真的怕哭。兩個人都沒答應，硬是拉着他的箱子推着他進了站。
“你知道為什麽寒暑假你回老家我從來不送你嗎？”站在安檢口外，林旭光緊緊抓着譚憶的箱子拉杆，指關節都泛白了，“因為我不喜歡分離，我希望你回來時我去接你，可是你一次都沒讓我接過……這次……”林旭光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再回來，回來的時候讓我接你吧……”說完，林旭光攬住譚憶的肩膀用力抱了抱。接着楊宇也來抱了抱他，抱完松開胳膊，譚憶看見他眼眶通紅，眼裏噙着淚。
“行了，走了。”譚憶拍拍楊宇的胳膊，又看了看林旭光，“有空來找我玩兒啊，才三百公裏，高鐵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說完，譚憶強笑了一下，轉身進了安檢，之後一直往裏走，沒有回頭。
十五分鐘後火車緩緩地開動了，譚憶瞪大眼睛看了看這座走了幾十次的高鐵站，又跟着高鐵浏覽了這座生活了将近七年的城市，用盡力氣也沒法阻擋淚水決堤。
當窗外的景色漸漸荒蕪時，譚憶已經淚流滿面，他腦子裏反複閃現着在這座城市裏度過的每一天，見過的每個人，經歷過的每一段感情，心痛得無以複加。
七年前帶着情傷來，如今離開，還是帶着滿心的傷痕，孑然一身。
這座城市究竟給自己留下了什麽？是跟網友奔現的沖動，是把一張白紙的自己交給喬躍的瘋狂，是慢慢學會做一個大人的成長，是機器一樣學習、寫論文的堅強，是不知何去何從的迷茫，也是把那份愛說出口時的絕望。
最後的最後，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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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bu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