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蔣頌眠開花了
裴輕栎失眠了。
他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直到聞見一股濃烈的玫瑰香味,才想起自己床尾還放着一束玫瑰。
打開床頭燈一看,本就蔫不拉幾的玫瑰花已經被他蹂躏的不成樣子,淡黃色的床單上染濕了一塊。
對顏色異常敏感的裴輕栎幾乎馬上就知道那是塊橙色的痕跡。
裴溯調查蔣頌眠,蔣頌眠很幹淨,蔣頌眠是純情處男……
誰信啊?
多餘想這麽多。
裴輕栎把玫瑰花踹到地上,掀起被子蒙頭睡覺。
第二天畢業作品練習課上,導師劉禮停在裴輕栎身後,看看臺上的模特,又看看裴輕栎的畫,再擡頭看看模特。
裴輕栎擱下筆,“劉老師,是哪裏畫的不好嗎……”
“嗯?沒有沒有,線條不錯,但是……”他伸出手往畫中人的嘴唇上點了點,“這嘴是誰的?”
裴輕栎忽地擡起頭看向模特,一張很常見的厚唇,上下寬度一樣,長時間沒喝水有些幹燥。
而他畫上的那張唇卻水潤無比,下唇比上唇薄一些,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這張唇在裴輕栎眼前晃來晃去,跟昨晚小房間裏的蔣頌眠完美重合。
裴輕栎拿起橡皮擦,直接把嘴擦掉重畫。
“你這是産生意象關聯了吧,是朋友的嘴唇?”
裴輕栎胡亂點頭,“對,我、我昨天剛見過我哥。”
他胡謅的,裴溯什麽唇形,他看了二十多年都沒記住。
“嗯,沒事,時間還來得及,這只是個練習,過幾天會帶你們去外景寫生,到時候再找找靈感。”
“好。”
“還有,我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考慮怎麽樣了?”
裴輕栎是個繪畫小天才,自從七歲握上畫筆就沒放下來過,屬于是老天爺端着碗往嘴裏塞飯的程度,小時候在國內拿獎,長大了去國外拿獎,這樣的履歷,是央美幾十年來在校生中第一人。
當時入學時造型學院所有老師都想要他,大二時被劉禮搶到了油畫第一工作室去。
搶過去才發現,裴輕栎這種繪畫風格的,他壓根拿捏不住。
“馬上要畢業了,你不想考研,也沒想好以後要做什麽,不如就跟着樸老師深造幾年,拿幾個獎,再回央美也挺好的。”
劉禮口中的樸老師是央美的特聘教師,韓國人。
裴輕栎有些猶豫:“可樸老師主修雕塑的……”
“那是他雕塑太過明亮,把其他都遮住了,你別忘了他家裏那些獎杯都是什麽比賽來的。”劉禮說完,轉頭看了眼挂在教室後頭的表。
“快下課了,這樣吧,等外景寫生回來,你畢業作品完成之後,我幫你約樸老師見一面,他要親自跟你聊聊。”
裴輕栎只好答應下來。
他不太想見這個姓樸的韓國人,主要是這個姓樸的面相不大行。
裴輕栎跟人相處第一感覺很重要,他從小到大畫了這麽多張形形色色的臉,對面相的感觸更深。
他覺得姓樸的不像好人。
而到現在都對蔣頌眠讨厭不起來的原因……大概是他面相不錯?
裴輕栎輕輕吐出一口氣,顏值真的可以戰勝一切。
外景寫生選在隔壁省一處德國建築群旅游景點,為了讓大家能安心完成自己的畢業作品,學校出資,在景點旁邊的度假酒店包了一個月的房。
油畫第一工作室所有學生加上三個老師一共九個人,學校財大氣粗,大家都住單間。
裴輕栎拿到房卡的時候還在想他放在宿舍的玫瑰花,沒人換水的話,熬不過一星期,但熬成幹花也好挺看。
只不過……他來寫生這一個月,變色老流氓是不是就找不到地方送玫瑰花了?
“裴輕栎,你怎麽離我們這麽遠?”
說着,祁願捏着自己的房卡給裴輕栎看。
他們都在6樓,裴輕栎直接住到了9樓去。
不光這樣,9樓跟6樓的房卡都不一樣,祁願手裏的房卡就是房卡,而裴輕栎手裏的房卡是一塊黑色的牌子。
劉禮檢查了一下,還真是只有裴輕栎一個人在9樓。
“房卡給我,我去給你換一個。”
“不用,就這樣吧,估計是6樓沒空房了,我剛才最後一個辦入住來着。”裴輕栎不在乎,反正這裏對他來說就是個晚上睡覺的地方,又不是家。
刷開房門的時候,裴輕栎在門口愣了十分鐘。
奢華家庭套房,入眼全是高檔的實木家具,生活用品應有盡有,玄關處的鞋櫃一塵不染,看來經常有人過來打掃。
真像是回到了家一樣。
這樣的房間配置,只有在這裏長期包房的租客才會添置。
裴輕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房卡,又退出去看了眼門牌號。
是0988沒錯。
0988?
裴溯經常出差,兄弟兩個聊天的時候曾經說起過,中國的五星級酒店,往往帶6帶8的,都是裏面最好的房間。
他一定是進錯了。
裴輕栎又拖着行李箱跑到大廳詢問,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您就是入住的這一間。”
裴輕栎眨眨眼,“那是一間家庭套房,而且應該是有人長期住的,我都看見咖啡機了。”
前臺服務生熱情回複:“您就是入住的這一間。”
裴輕栎:“……”
“有兩間卧室……”
服務生洋溢着青春笑容:“您随意選擇一間就可以。”
成。
裴輕栎又拖着箱子上去,兩邊卧室門都緊緊閉着,他掐腰看了一會兒,最終選擇了右邊的卧室。
卧室門沒鎖,他擰開門把手,先往裏探頭搜尋一番,東西擺放整齊,床品是深灰色的純棉布料,衣櫃裏也沒有其他人的衣服,應該沒人在這裏住。
裴輕栎放下心,把自己的衣服一一挂進衣櫃裏,去浴室沖了個澡,最後給裴溯發了個信息報平安,倒頭就睡。
坐了一天大巴車,裴輕栎累的骨頭縫都疼,又在夢裏夢見了蔣頌眠。
夢中他在高檔餐廳等人相親,蔣頌眠就來了。
一開始的蔣頌眠正襟危坐,一瓶紅酒醒了三十三分鐘,牛排全熟後老的咬不動,他卻吃的津津有味。
裴輕栎不喜歡這樣的假正經,正要起身告別時,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再擡頭,對面的蔣頌眠居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色,幾秒鐘時間就變成了金黃色,頭頂還慢悠悠鑽出來幾朵花。
黃色的大秋菊。
黃頌眠邪魅一笑:“栎栎,看到我頭頂這朵花了嗎?我要把你操得跟它一樣好看。”
裴輕栎一把甩開快要把他眼睛閃瞎的蔣頌眠,尖叫出聲:“我的紅玫瑰呢?”
正在解襯衣扣子的蔣頌眠聽到床上人的呓語,單膝跪在床側,附耳過去。
“你說什麽?”
睡夢中的裴輕栎好像急着做什麽,眉頭緊皺,手不停地撲騰。
“紅、紅玫瑰……紅玫瑰……”
這次說的很清楚。
蔣頌眠站起來,繞着屋裏看了一圈,灰白色調的裝修,沒什麽其他色彩。
想了一會兒,蔣頌眠走到客廳打了個電話。
“對,要九十九朵——不,九百九十九朵紅玫瑰,明天晚上送過來,以後每天都送。”他目光巡視一番,補充道:“再帶個花瓶……不,直接帶個水桶吧。”
而裴輕栎終于把夢中那個蔣頌眠頭頂的大秋菊摘了下來,不再撲騰,乖乖睡覺。
打完電話回來的蔣頌眠則坐享其成,躺在裴輕栎右側,同他一起入睡。
早上,裴輕栎是被熱醒的,酒店暖氣開的足,他滿腦門是汗,連鼻尖都是熱騰騰的荷爾蒙氣息。
荷爾蒙……
他緩緩睜眼,眼前是藍色的真絲睡衣,第三顆扣子被他揪着,也不知道昨晚經歷了什麽,只剩一根棉線苦苦維系。
目光上移,突起的喉結,冒着青茬的下巴,根根分明的睫毛……
裴輕栎繼續向上看,看到蔣頌眠頭發是黑的并且明顯沒有開花之後,狠狠松了一口氣,閉上眼繼續睡。
黑的……
裴輕栎“唰”地睜開眼,重新審視了一下他現在的處境。
跟他肢體交纏面對面摟在一起的是蔣頌眠沒錯,但昨天睡覺前床上還只有他自己,蔣頌眠是從哪來的?又是怎麽進到他屋裏的?
裴輕栎心髒“撲通”跳,撅着屁股往後挪了一下,又被蔣頌眠掏着屁股按回來。
“栎栎,別動……”
男人半睡半醒,聲音沙啞帶着磁性,一聲“栎栎”仿佛是下意識喊出口的。
裴輕栎動了動腿,膝蓋頂在蔣頌眠小腹下頭,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迅速挪開。
蔣頌眠突然睜開眼盯着他。
“……蔣唔——”裴輕栎剛要開口質問,就被蔣頌眠親了一下,沒伸舌頭,簡簡單單碰了個嘴唇。
“早上好,早餐吃小米粥配水煮蛋可以嗎?”蔣頌眠說完,起床洗漱,沒過一會兒,外面傳來叮鈴當啷做飯的聲音。
裴輕栎坐在床上淩亂。
為什麽……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
他掀開被子,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沖進廚房,剛想問問蔣頌眠是怎麽進來的,餘光一瞥看見蔣頌眠手裏的雞蛋,話直接拐了個彎。
“水煮蛋沒有味道!”
“放點辣椒醬!”
“你這樣做小米粥沒有靈魂。”
蔣頌眠忙裏偷閑把他拎到冰箱旁邊站着。
“不會做飯,就離遠點,湊那麽近是把自己當調料嗎?”
裴輕栎吭哧出聲:“你才把自己當調料,還有,誰說我不會做飯?”
“裴溯。”
“……你不要相信他說的話。”
“信不信都行,但你別再往前湊了,你這樣我很想吻你。”
“……”裴輕栎轉身打開冰箱,整個腦袋伸進去逛了一圈,假裝找吃的,實則降溫。
蔣頌眠動作娴熟的往平底鍋裏刷了一層油,正要打雞蛋,裴輕栎又把他攔下。
“多倒點油啊,你這樣煎蛋會糊的!”
蔣頌眠意義不明的瞅着他,接着目光下移,停在他的嘴唇上。
裴輕栎立馬捂住自己的嘴,還在堅持指點,甕聲甕氣的,“我說的是真的,待會兒糊了你就知道了。”
“誰說我要做煎蛋?”蔣頌眠把蛋液攪開,加了點牛奶和鹽,往鍋裏倒了薄薄一層,快要凝固時将蛋餅疊起來。
幾下操作,一盤厚蛋燒出鍋,配上小米粥,裴輕栎只是看一眼就覺得要餓死了。
他走到餐桌前,垂涎看着盤子裏切的方方正正的厚蛋燒。
“不是說吃水煮蛋嗎?”
“你不是說水煮蛋沒有味道嗎?”蔣頌眠給裴輕栎拿了雙筷子,“但早上不适合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做厚蛋燒。”
裴輕栎早就把蔣頌眠擅自闖入的事忘在腦後,他現在只想吃掉這盤厚蛋燒。
他朝着厚蛋燒伸出罪惡的筷子,半路被另一雙正義的筷子攔下。
裴輕栎不開心,“做了又不讓我吃,那你還假惺惺問我早餐吃什麽?”
蔣頌眠左邊嘴角翹得很高,把厚蛋燒的盤子往裴輕栎那邊推了推。
“親我一下,就給你吃。”
裴輕栎怒了:“不是說好先做普通朋友嗎?你居然威脅我出賣色相!”
蔣頌眠卻覺得無所謂,“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親了,來個令人愉悅的早安吻,再吃一盤特別好吃的厚蛋燒,這樣不完美嗎?你的人生中有過這樣的完美時刻嗎?好像沒有吧?”
還真沒有。
裴輕栎敷衍地湊上去親了一下蔣頌眠,又被抓回去狠狠親了個透,才放他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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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頌眠備忘錄第⑥條:裴輕栎不會做飯,但喜歡指指點點,就讓他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