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受傷

雖然心情激蕩,白何還是勉力抑制住了,抿了抿唇道:“那可說不準,你這樣年輕,指望大着呢。”

居然奇跡般的與林大娘的心路歷程對上號了。

溫恒不知他為何突然褒揚自己,心裏倒有點暖洋洋的,但是并不十分當真:原來神仙也會說謊話安慰人,這位白仙君可真是個好人哪。

白何想不到自己無形中又被發了一張好人卡,兀自喜滋滋的道:“中午吃什麽?我來幫你弄。”

他雖不會燒菜,淘米生火總還是做得來的。

溫恒想了想,“做魚羹吧。”正好有兩尾肥美鮮活的鲫魚。

白何颔首,“好,那我先幫你把魚鱗給去了。”

他觑着小秀才柔嫩白皙的雙手,覺得若被刀刃給割傷,該多可惜啊!

溫恒見他這般主動,倒有些不好意思,“怎麽能總是勞煩你?”

“你我之間何需要分什麽彼此?也太見外了。”白何淡淡說道,利落的奪過他手裏的水瓢,便要将那兩尾游魚撈起來。

不得不說,他對付魚類頗有一手,那些鲫魚渾然不怕他,許是被他身染的香氣所吸引,居然昏頭昏腦的游過來,渾然不知自己将淪為別人的盤中餐。

溫恒看着啧啧稱奇,看樣子仙君果然是有些真本領的,瞧他露的這一手,将來縱使被貶下凡,做了漁夫也餓不死。

不過他信奉吃素,想必不會做這檔子殺生的營生罷。

溫恒腦子裏胡思亂想着,就見面前伸來一雙清洗得幹幹淨淨的魚身,竟是頃刻之間白何就将魚鱗都刮好了。

呃,看來他殺起生也毫不手軟。小秀才在心底默默吐槽。

午膳仍是蒸米飯,一碗嫩芋頭,一碟韭芽炒雞蛋,再就是熱氣騰騰的魚湯。鲫魚多刺,溫恒怕兒子卡着喉嚨,小心翼翼的給他單盛了一碗,又将裏頭的細刺全部撈出。

阿池喝得津津有味。

白何雖然不吃魚,瞥見他這份細致功夫,卻是贊不絕口,“難為你有心,怪不得阿池被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溫恒剜他一眼,心道這些功夫以後都得你來做呢。就不知阿池到了天庭會過什麽日子,仙君應該不會逼着他天天吃花吧?那也太沒營養了。

溫恒心不在焉的夾了一塊芋頭,就聽白何問道:“你真要與那姓常的合夥開鋪子呀?”

“能賺錢的生意為什麽不做,這也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溫恒回答得很是坦然。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多麽清高,追求功名利祿也是人之常情——誰還不想過好日子呢?

白何輕輕皺眉,“倒也不是不好,我總是覺得……那姓常的似乎別有用心。”

又來了,總是抓住一切機會挑撥他與常雲起的關系,怎麽一個神仙也能如此嘴碎?

溫恒哼哼兩聲,面上帶有幾分不屑,“我還覺得你別有用心呢。”

否則怎麽硬要賴下來,趕也趕不走。

白仙君頓時啞然,半晌,才強撐道:“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至于哪一點不同,他卻也答不上來。仔細想想,兩人還真是心懷同一個目的,只不過那常雲起分外狡猾,把自己的意圖掩飾的滴水不漏,只有單純的小秀才瞧不透罷了。

可是要他現在向溫恒表露心跡,白何又覺得有些為難,他害怕打草驚蛇。若溫恒一下子拒絕了他,事情便黃了,他也沒臉皮賴着不走。思來想去,唯有令溫恒漸漸習慣他的存在,再伺機動手,如此方為長遠之計。

這般心思又怎好向溫恒道明呢?

好在溫恒也不是個咄咄逼人的性子,他見好就收,“所以你也別見縫插針說別人壞話了,常雲起和我多年交情,他斷不會害我的。”

不知怎的,白何聽了這句話,心裏竟稍稍舒坦一些。也許是因溫恒的語氣那般平和,足可見他的确只将姓常的當成好友,并無其他感觸。

這樣一來,他的機會反而大了。

許是顧念着早晨的莽撞,午後常雲起便學會了自矜身份,并未親自過來,只派了一個得力的書僮前來商量租賃鋪子等等事項。

溫恒對于這些也是半通不通的,還好有白何從旁整理頭緒,才不至于忙中出錯。

溫恒于是又暗暗地佩服:仙君的脾氣雖怪癖了些,倒真是博聞強識,令人欣羨。

日子如流水般過去,雖然小有忙亂,卻也充實了不少。除了與常雲起商議如何開設店鋪,學塾裏的瑣事溫恒也沒落下,每日照常的早起,教那些孩子功課,直到日落才踩着薄暮歸來。

白何則順理成章的承擔起“賢夫”的職責,溫恒缺少餘暇,阿池便交由他來照顧管教。小團子也由最開始不加掩飾的抵觸,漸漸地變得習慣——或許是出于孩童的聰明天性,知道哭鬧也是沒有用的,倒不如在此人面前裝裝乖,阿爹回來後或許還會稱贊他。

不謀而合的,白何與這小家夥采取了同樣的策略,兩人都想在溫恒面前極力表現呢。

這一日天色将晚,白何自己淘洗好了米,将柴禾架到竈裏,便抱着阿池穿過河堤去迎接那人。

小秀才這幾日回得頗遲,說是事忙,仙君總有些不放心。唯恐他與那姓常的幽期密約,把家中的孤兒寡父抛到一邊,那就太不能忍了。

遙遙的望見夕照中走來的人影,白何頓時心生歡喜,忙迎上前去,“可算趕着了,你不知阿池鬧得多厲害,哭着吵着要見阿爹呢。”

拿孩子做借口,也是仙君慣用的一種卑鄙伎倆。

溫恒似乎沒怎麽留意,只擡起手臂,微微笑道:“是麽?那辛苦你了。”

白何正要自謙,忽然發覺溫恒的舉止有些異樣,臉面盡被衣袖遮擋住,眼眶也有些紅紅的,這又不是日中,難道還懼怕烈日?

“你怎麽……”

白何遲疑着待要發問,溫恒已經迅疾的截斷他的話頭,“沒什麽,風把沙子吹進眼睛裏了,不礙事的。”

仙君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必是在阿池面前不方便直說,因不再多問。直至回到家裏,他催着阿池去後院洗手,這才掰開溫恒的手臂,語氣強硬的道:“讓我瞧瞧。”

溫恒本待拒絕,無奈仙君的力氣大得厲害,終是拗不過他。

青色的袖口放下,露出本應該光潔玉潤的額頭,角落裏卻有一大塊紅腫可怖的傷處,墳起老高,甚是駭人。

白何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這是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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