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6
吳葳蕤不是沒鬧過分手。
韓思農沒有挽留人的習慣,同時,他厭煩別人纏上來跟他争吵。吳葳蕤對他的感情,他被動承受着,凡事都讓着她。
但他在心裏設了個限,事不過三,要是吳葳蕤拿分手要挾過三次,就毫不憐憫走掉。
愛上韓思農這樣的人,對誰都是種考驗。可他又有種奇妙的魅力,引得人前仆後繼,死心塌地。
韓思農總是納悶,為何跟他在一起的大多數人到最後就會患得患失,明明他什麽都沒做,何其無辜,卻硬要被數落出無數項負心薄涼行為。
就連厲永奎這大男人也不放過他,同他好的時候,千依百順,恨的時候,就要剜他血肉。他從來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因為,他認為自己很少出問題。
少了一個吳葳蕤,還會有下一個郝葳蕤、張葳蕤,依舊帶着不切實際的幻想,朝他撲過來。韓思農最不缺的就是伴兒,可他最不在乎的就是伴兒。
十二月中旬,大街小巷忽然有了節日氛圍。
事務所辦公室也落入俗套,能見玻璃的地方噴着白色的聖誕老人,還有麋鹿、鈴铛。
茶水間擺放着一棵袖珍人造聖誕樹,每根伸出來的枝桠上,都挂着裝飾物,一眼看過去,玲琅滿目。
聖誕節将至,韓思農這才發覺,又是一年快要過去。
港島還是不見冷。當初帶來的厚外套根本沒機會穿。
路過期交所的時候,韓思農發現裝潢已接近尾聲……不多時,一個嶄新的期貨交易所即将開張,每天将會有上千萬上億的錢從這裏流出流進。
也就是說,将會有更多的血腥交易,更多的人做着發財暴富的美夢,最後湮滅在一片泡沫中。
整個世界都在無聲有序地發生變化。
韓思農加快步伐,朝地鐵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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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如今單身後,Richard就慫恿他下班出來泡吧喝酒。
韓思農拒絕過幾次,但畢竟同事一場,總歸還是要給幾分面子。
酒吧藏在雲鹹街的小巷裏,進口狹窄,有一條L型的逼仄樓梯往下,牆壁被刻意塗刷成洞穴質感,樓梯盡頭散發着藍色幽光。
震耳欲聾的音響将韓思農攪得腦袋發脹。
Richard眼尖,從人群裏撈到他,拐他至吧臺。
Richard貼在他耳邊用英文說:“介紹一妞兒給你。”
韓思農笑了笑,不置可否。
忽而身側多了個人,韓思農瞟了眼,沒說話。對方先說的話,同時遞給他一杯酒。
你好。
姑娘說的是标準國語。
韓思農借着昏暗光線凝視她。幾乎快剃成寸頭的短發,五官算不上多麽奪目,但搭配在一起還挺順眼。她最突出的優點是高,模特一樣。
“Richard說你是他見過最好看的男人,我就是想來看看,到底有多好看,多麽不同凡響。”
韓思農沒理由怯場,抿了一口姑娘遞給他的酒,“他瞎說的。怎麽,有沒有失望?”
“還成吧。”姑娘挨着他坐下來,朝酒保打了個響指,要了杯烈酒。
大膽漂亮的姑娘,韓思農見識多了,但這麽酷的姑娘,不多。
Richard覺得兩人氣氛不錯,就特別識相地退到一旁,勾搭其他妹子去了。
韓思農從來都是被當作目标。所以,他很有當目标的自覺,等姑娘下一步的行動。
姑娘自我介紹,Jenny。韓思農沒忍住,笑了下,我前女友也叫Jennie。
Jenny挑挑眉毛,“你這開場白可不怎麽高明。故意的?是不是每個遇見的女孩,你都這麽說過。”
韓思農撩人還需要套路?他聳聳肩膀,做了個特別無辜的表情。
韓思農打量Jenny的時候,Jenny其實也在打量他。Richard說得八/九不離十,韓思農的确長得俊,幾乎偏女相了,氣質卻并沒有顯得不倫不類,依舊是倜傥的小夥。這很入她的心。
“抽煙嗎?”她問。
韓思農搖搖頭,只說:“我不介意,你随意就好。”
Jenny眨眨眼睛,眨出大方的笑意,點了支煙。
韓思農不是多話的人,更多時候,他倆都是在沉默地喝酒。Jenny覺得這樣挺好,一個賞心悅目的男人,不問東問西,比什麽都強。
在此之前,許多向她靠近的,對她有意思的男人們都免不了俗,不是問她頭發為什麽留這麽短,就是問你這麽高,怎麽不去做模特。她煩透了,直接就用「滾」這個回答打發。
“終于有首我喜歡的曲子了。”Jenny略顯興奮地說。
“Suede?”韓思農問。
Jenny有些意外,“你也聽他們的歌?”
韓思農謙虛,“聽得不多,脍炙人口的那幾首,還是聽過。”
Jenny擱下手中的煙,跟着背景音樂哼唱,“wiil say 「Everything will flow」……”
韓思農不喜歡在這種場所久留,他借口上廁所的空隙找到Richard,向他告別。
Richard以為這是勾搭上了,腆着臉笑問他妞兒不錯吧,是不是特別有性格。
韓思農直言道,有性格,但不是我的菜。Richard大失所望,以為他還眷戀前任,苦心勸慰,Bro,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韓思農拍怕他肩膀,說心意我領了,下次不必這樣。
Jenny知道他要走,就甩出手機,有些強硬道:“留個聯系方式吧。”
那個年頭,用的是翻蓋手機,九宮格輸入法。韓思農想了想,接過手機,輸入家中座機號碼。
這樣就有理由,以免日後對方真要聯系他,他可以借口不在家錯過。
韓思農回家後,洗了個澡,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這是一夜無夢的睡眠,鬧鐘在清晨六點半準時響。
韓思農按部就班地起床,一邊洗漱一邊聽香港早間新聞。他為自己弄了個簡易早餐,又順手換了英文頻道……在填飽肚子的同時,認真吸收自己對于世界的新鮮認識。
年底,事務所又開始忙得熱火朝天。
前臺告訴他,有人找。韓思農走出去一看,正是昨晚的Jenny。
Jenny見他出來,眼睛都亮了。韓思農表情卻不怎麽好。
“你怎麽來了?”韓思農皺眉問。
Jenny反問:“有什麽法律規定我不能來嗎?”
前臺朝他倆張望幾眼,韓思農拉她到角落。Jenny開門見山,問他聖誕節有沒有被預約。
韓思農說自己不過洋節。Jenny撇撇嘴,她很少在男人面前失敗,韓思農讓她受挫,就能更好激起她的征服欲。女人的心對一個男人也是莫測,越是冷硬的,她們越是想去軟化。
Jenny繼續争取,她換了種甜美語氣,意圖使韓思農動搖。韓思農不接招,最後幾乎擺出明顯的厭煩态度說,小姐,我跟前女友複合了。意思是,你再這樣糾纏不太合适。
只一個晚上,就能跟前女友複合?Jenny自然不是傻瓜,她有自己的尊嚴,知道強人所難只會惡化局面,适時止步才是聰明之舉。
送走Jenny,韓思農轉身就看見Richard對着他笑得一臉猥瑣。
Richard走過來,錘了他一下問,這是真沒意思?
怎麽人家還追到所裏來?韓思農乜他一眼,我還想找你算賬呢,怎麽随便就透露工作單位地址?
Richard舉手作無辜狀,我可不是大嘴巴,這女孩找來完全憑自己本事。
韓思農揉了揉太陽穴,懶得追究細節。小插曲罷了,根本無需放在心上。
下班後,韓思農在地鐵裏接到一個電話。信號不太好,聲音斷斷續續,韓思農不由提高音量,我在地鐵信號不好,待會兒打給你。終于出了地鐵,韓思農撥過去電話,“師兄,剛剛不好意思。”
武之俣不拘小節,說沒事沒事,然後單刀直入主題。
還是之前那檔子事兒,他想讓韓思農回來內地,就算深圳的中介項目不行,還有別的創業機會嘛。現在國家政策大好,極力支持中小企業發展,沿海發展前景無限。
韓思農認真聽着,心裏也在盤算比較。
武之俣繼續煽動,“現在美國那邊産業很快就要空心化,世界工廠都要往我們大陸遷移了……再說了,今年有五支新基金在內地上市,還有絲綢轉債上網發行,5月份股票牛市,都在預示着什麽你知道嗎?這是好機會啊,只要低頭肯撿,就是滿地黃金。”
武之俣只說了好的一面,韓思農其實一直在關注內地市場動向。
因為洪水以及香港金融風暴影響,8月在雙重利空打擊下,滬市下跌慘烈。下半年才有所回升。
“師兄,我再考慮考慮。”
韓思農挂了電話,揉了揉臉,長籲一口氣。快走到家門前,他突然放緩腳步。厲永奎雙手抱胸,正靠在臨街的欄杆,似乎是在等他。
韓思農沒料到這個情況,慢悠悠地走過去問:“你怎麽來了?”
緊接着下一句是,“你怎麽知道我住這兒?”問完,他就有點兒後悔,明知故問,肯定是吳葳蕤告訴他的。
還能為什麽?厲永奎氣得想笑,當然是因為在乎他啊。
“你跟吳葳蕤分手了?”厲永奎問。
韓思農不置可否。
面對這樣一個韓思農,厲永奎只有憂愁的苦笑。
他從吳葳蕤那邊得到确實消息後,本來應該止水的心又泛起了波瀾。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是來看他的落魄。
可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說服不了。他只得承認,他的體貼退出是暫時的,只要還存有一絲機會,他就會蠢蠢欲動,想往韓思農身邊鑽。
“上去嗎?”韓思農漫不經心地問。
他又邀他上去。
厲永奎根本沒有懸崖勒馬的能力。他明明感到一腔惡心,他惡心無可救藥的自己。可他卻像一只被馴化好的家犬,只能對韓思農點了點頭。
金融方面知識如若有錯誤,歡迎朋友們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