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0
厲永奎不喜歡坐船。
在W大讀書時,被人拉着坐了一次輪渡,還沒靠岸,就青着臉吐了個半死。
吐完還要遭人嫌棄,拉他坐船的人皺着眉頭埋怨,原來你是真得不能坐船啊,怎麽不早說。
厲永奎吐的萎靡,懶得跟對方争論。暗自發誓,再坐船渡江自己就是條狗。
香港去澳門最便捷的交通方式就是坐輪渡。
韓思農沒打聲招呼就買了船票。厲永奎無可奈何,難得能與韓思農共同出行,簡直是做夢都夢不來的,他可不想被自己拖後腿。好了,發誓不作效,他就是狗,無可救藥的狗男人。
去澳門,也得過邊檢。厲永奎遞護照給海關時,還被刁難了一會兒。那官員是個黃白混血,用兩根手指夾着厲永奎的護照,操着英文,十分不耐煩的腔調,告訴他,這照片和本人不像,不能蓋章。
厲永奎傻眼,他持着這本護照走南闖北,這還是頭一遭,遇上這麽邪門又沒道理的狀況。
對方以為他沒聽懂英文,用特別髒的厘語咕哝着罵了幾句。
厲永奎火氣蹭蹭往上蹿,正準備回怼,卻被人一把攔下。韓思農沒出聲,用口型對他說,別這樣。
厲永奎正值氣頭,甩開韓思農的手說:“我不去了,要去你一個人去吧。”
韓思農安撫他了兩句,上前去和那半個洋鬼子套近乎,先是道歉,然後說照片太舊,沒來得及更新,下次一定會注意的,這次能不能通融下呢。
半個洋鬼子擡擡眼皮,見着韓思農賞心悅目的面容,态度稍有緩和,懶洋洋道:“我們這有規章制度的,不符合标準的就是不行。”
韓思農扭頭,勾勾手,讓厲永奎湊近些。厲永奎本來抱臂旁觀,不想搭理,但還是沒扛住。黑着臉,往前湊了湊。
韓思農同他咬耳朵,“小深,別那麽倔,你好好解釋一下。後面還有人排隊,大家都等得心急如焚呢。這老外就是随便挑到你,故意為難一下,你跟他一般見識個什麽。你是個聰明人,人在屋檐下,該低頭就低頭,就當是為自己行方便……”
這勸法簡直是火上澆油。厲永奎當下是不吃這套的,他冷着臉,冷笑。他更氣的是,怎麽韓思農會變得這麽油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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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思農你也挺聰明的,未必就看不出來嗎?他拿我當二等公民!怎麽,這假英國佬覺得自己當個一官半職,就能瞎占理了?!”
韓思農不喜争執,別人一擺開架子争,他太陽穴就突突直跳。厲永奎跟他較勁,沒用,也沒意義。
他看着厲永奎因為生氣而微微緊繃的面龐,嘆了口氣,遂把厲永奎抓到一邊。
兩人就從排隊蓋章的隊伍裏退了出來。
“幹嘛?”厲永奎還在不爽。
“我找找人,想辦法。”韓思農言簡意赅,已經掏出翻蓋手機。
韓思農走到一旁小聲打電話。厲永奎看着韓思農,忽而生出些懊惱。
韓思農說得沒錯,他自己大可以獻出谄媚,說幾句好話,求仁得仁。實在不行,還可以搬出法律條文,同海關條分縷析地辯論。對着韓思農發脾氣,難道不是最無效的招嗎?
沒過一會兒,韓思農收了線回來,朝他一笑說,沒關系,我找到人幫忙了,這回應該沒問題。
大概等了不到二十分鐘,有一海關模樣的中年女士往他倆這邊過來。
韓思農立馬迎上去,禮貌地打招呼。
女士确定他倆的身份後,就要他們交出護照,自行拿去蓋章了。沒花幾分鐘,她就在窗口直接叫兩人的名字,遞出蓋好章的護照,物歸原主。
韓思農收了護照,忙不疊道謝。帥哥的客套很令人受用,中年女士忍不住對他微笑,嘴裏說着沒事。
總算順利過關,韓思農長籲一口氣,轉頭就看見厲永奎正揣着他丢過來的護照發愣。
“怎麽了?”韓思農不解,以為他還在生氣。
“這是我一個客戶的親戚,我也是剛剛才想起來的……”韓思農自行解釋起來。
“不是……”厲永奎望着泛黑的海面,悶悶不樂,聲音裏帶着些後悔,“我是不是很沒譜,常常讓你下不來臺?”
韓思農沒把這不愉快的小插曲當回事,只是驚奇他想得可真夠多。
“你有你的堅持嘛。”
厲永奎沒說話,垂下眼睛,手卻往側面伸,去勾韓思農的衣角。韓思農沒有低頭,輕輕拍了下厲永奎的手背,然後任由他勾着。
眼下要是沒人,厲永奎真想一把抱住韓思農,最好能死死勾住他的脖子,讓他哪兒都去不了。他下定決心要抱着韓思農這棵樹,就算吊死也要吊在這棵樹上。
上船前,厲永奎偷偷服了暈車藥。
行程不長,港澳碼頭出發,一個小時左右,厲永奎卻一路憋得幸苦。他不想再惹麻煩,只好自我催眠,快了,快了,馬上就要靠岸了。
船一靠岸,他白着臉,連韓思農都不顧了,第一個就往外沖。人群見他橫沖直撞,臉色吓人,不由自主讓了道。
等到韓思農追上他,他已經在碼頭吐得東倒西歪,身體像是半截倒在空中的麻袋,軟軟往下墜。
“怎麽不告訴我你暈船?”韓思農有些詫異。
厲永奎有氣無力擺擺手,“你別靠過來,氣味太沖。”
“得了吧……”韓思農笑,“你比這更髒更可怕的樣子我都見過了。”
韓思農當然話裏有話。
厲永奎噎住,尴尬地回想起了不該回想的東西。他知道韓思農在指什麽。
那是他最為慘烈的一次X/愛經驗。當時他正在感冒,吃了藥卻陪韓思農喝酒,欲望在酒精之中發酵,他倆昏沉沉地Z/愛。
Z/愛途中,冷熱交疊,太過興奮,明明是冬天,卻流了不少汗。厲永奎忽然感到不對勁,本能推開韓思農,往廁所直奔,結果「哇」地一聲蹲在馬桶邊幹嘔起來。
涎水淚水瞬間流了滿臉,比這更可怕的是,他感到X/身一熱,好像因為受到刺激,淅淅瀝瀝尿了出來。
韓思農慢悠悠跺到他身邊,看着一片狼藉,竟沒心沒肺地笑了。厲永奎不敢置信,氣得眼睛發紅,強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往韓思農身上撲,韓思農輕易制服了他。
他貼在他耳邊,蠱惑着問,還繼續嗎。厲永奎中了邪,挑釁似地回,你不嫌髒就來。
韓思農怎麽會怯,把他摁在冰冷的瓷磚牆面,從容不迫地繼續上他。
一遇上韓思農,他厲永奎可真是連臉也不要了。他們之間肯定是不健康的,但那時的他們,哪裏顧得了那麽多。
他們的症結在哪兒,大概一開始就是不對等,都是男人……可他卻在被韓思農當女人使用後,獲得了奇異的滿足感。
韓思農笑得那麽無恥,同時,那麽漂亮,他根本移不開目光。他跟那些追逐韓思農的女人們,并沒有任何不同。除了一點,他比她們任何一個都要見不得光。
韓思農訂的酒店位于凼仔,新世紀酒店,五星級。
厲永奎一進酒店大堂就開始擔心,這裏住宿費用會不會太高。
韓思農瞥他一眼,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正要開口,厲永奎肩上的挎包帶忽然滑了下去。
韓思農眼疾手快,替他撈起挎包帶,寬慰道:“我請你來玩,費用全部Cover,你就別考慮太多啦。”
厲永奎被人戳破想法,尴尬地摸了下鼻尖,死要面子嘴硬道:“讓我付也沒關系啊,你現在很有錢嗎?動不動就沖闊。”
“知道知道,我沒錢,你也沒錢,我們是兩個窮光蛋。”韓思農笑,“就讓窮光蛋也享受一下吧!”
厲永奎罕見地沒有反駁。
他是窮光蛋沒錯,但韓思農怎麽可能會是跟他一樣的水準呢?
在來香港前,他隐隐約約知道韓思農跟家裏突然鬧掰了。
公子哥一門心思要脫離家庭控制,想要不靠任何背景自立,南下打拼。
厲永奎其實很不理解,這算不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光憑韓思農老子的大名,內地就有大把的好機會等着他韓思農,韓思農說不要就不要。
厲永奎知道自己眼界不夠開闊,甚至有些膚淺。
但韓思農在香港吃着從來沒受過的苦,任誰看了,也會覺得沒必要。譬如剛不久,為了幫他厲永奎,腆着臉去讨好半個鬼佬,讨好客戶,換做以前,那是多麽的不韓思農的舉動啊。
韓思農向誰低過頭?可生活讓他低了頭。
一想到這裏,厲永奎忍不住胸腔泛酸。
其實,厲永奎還是不夠了解韓思農,如果他知道韓思農只是嫌麻煩,讨厭與人陷入争執,就不會這般自作多情了。
韓思農只訂了一個标準間,好在兩張床,夠兩個大男人睡了。
“滿意嗎?”韓思農問。
厲永奎盯着床,支支吾吾。
如果他們只是普通的好友,男人之間本不就用那麽避嫌……可他們之間有性吸引力,如若放棄抵抗,随時都有擦槍走火可能。
“滿意。”厲永奎嘟哝。
放好行李,厲永奎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韓思農在門外叫他,要他一塊兒下去吃飯。
厲永奎精神氣恢複得差不多了,一邊應聲,一邊擦臉。沒遇見韓思農前,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模樣。可着了韓思農的道後,他就分外在意起自己的形象。
他看着鏡中的自己,罵了聲「賤」。
電梯下行很快,轎廂內壁是鏡面,厲永奎一擡眼,就能看見他和韓思農的倒影。
他忍不住打量他們的倒影,惹得韓思農都來問,怎麽了。厲永奎搖搖頭,說沒什麽,抿唇不自覺微笑。
電梯門開了。
厲永奎準備走出去,卻被迎面來的一群人推回了電梯裏。還沒來得及反應,其中一個男人從襯衣底下抽出一把刀,抵在厲永奎腰間,并用粵語陰狠地命令他安靜。
發生得太突然了,他還沒叫還沒喊,就被駭住了。他不由地害怕,可腦袋清醒得很,微微轉頭,去找韓思農。韓思農被挾持在兩個男人中間,情況并不比他好。
這是發生了什麽?毫無頭緒。
韓思農并不比他更清楚。
韓思農與他目光交彙了片刻就移開。
歹徒們按了十八層,電梯往上。厲永奎出了一身冷汗。他想,不能坐以待斃。他要活,他還要韓思農同他一起活。
電梯上升,數字愈來愈接近十八,厲永奎緊張得青筋直爆,從額角到頸間,無一幸免。他正在蓄勢,想找歹徒的疏忽,好攻破。
電梯門像電影中的慢鏡頭那般打開。
歹徒威脅他跟着他們往前走,出電梯。
厲永奎的體內早已運行起來一個大動作
——說時遲那時快,猛地一腳蹿出去,再一個轉身,對着韓思農身旁的兩人各是一拳。
他動作很快,毫不拖泥帶水,對方落了下風,往電梯外逃竄。
韓思農得了自由,飛快去按電梯關門鍵。
真是驚險。
厲永奎餘光瞟到韓思農,剛想出聲詢問他的情況,卻被一頭抱住。眼前忽然黑了,只剩他能辨識的,韓思農的體溫。
電梯門終于關上,他們開始下降。
他剛要作聲,韓思農比他先發出聲響,很重很痛苦地,嘶了一聲。
“你怎麽了?”厲永奎從韓思農的懷裏探出頭。
韓思農因為痛苦,整張臉皺成一團,五官擠得變形,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厲永奎消化不了眼前的狀況,隔了數秒才回神,大叫:“你受傷了,是剛才被砍到的,是不是?!”
血從韓思農的掌心裏直往下淌,怎麽都止不住。
韓思農給了厲永奎一個孱弱的微笑,伸出沒受傷的那只手,拂過厲永奎焦急的眉毛。
他已經狼狽成這樣,卻還能做出這麽個舉動,攪亂厲永奎的心。
澳門在99年沒回歸前,治安很亂,黑幫火并殃及無辜時有發生。他倆小可憐,被殃及了。
有些縮寫我們心知肚明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