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1
臨近年關,耀敏召開了一次臨時股東大會。
厲永奎和嚴英幫助起草了幾項議案,主要圍繞在分紅派息、低價募股這些股東最為關注的核心問題上。
大小股東一致同意了提案,所有人都對上市成功信心十足。只需等待「過會」那天,接受勝利的號角即可。
散會後,劉看山和方珺過來同韓思農打招呼。
“小韓……”方珺拍着他的肩膀,笑得一臉慈祥問,“這周末回家嗎?”
回家?
韓思農愣了愣,緩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回家」是指什麽。
“看情況吧,如果不忙,就回去看看兩老一趟……”
“不錯不錯,有孝心……”方珺稱贊完,話鋒一轉,“我和你爸約了這周末釣魚,要是你回家的話,沒事也一塊兒呗。”
韓思農捏了捏眉心,“方總,可饒了我吧,我爸可看不上我插科打诨,省得添亂,你們去就好。”
方珺抿唇笑了笑,沒說話。
劉看山擡腕看了眼表,低聲嘀咕,而後轉向方珺,耳語了幾句。方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小韓,不耽誤你時間了,我們待會兒還約了武董。”劉看山道。
劉看山說完這話,便朝方珺遞了個眼色,方珺微不可查地動了動眉毛。
韓思農不是沒察覺,但對方不動聲色的暗謀,只要不徹底浮出水面,他就沒有置喙的立場。
他盯着兩人離開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進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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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下班時間,韓思農依舊埋首在電腦前,并沒有移動的打算。
匿名舉報信發出後石沉大海,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做了這件事。
可下一秒,他就能确定,這并不是做夢,他的确幹了這可謂「大義滅親」之舉。
此時,響起了一陣敲門聲,還未等韓思農應聲,厲永奎就擅自走了進來。
“有時間嗎?”厲永奎問。
韓思農沒回答,朝對方作了個手勢,手機同時震動起來,只能先接電話。
厲永奎不滿地撇了撇嘴。
韓思農講電話時眉頭微微蹙起,基本上聆聽的狀态多,回答地敷衍且模糊,類似于,“嗯——好,再說吧。”
挂了電話,厲永奎禁不住好奇,問:“誰啊?”
韓思農毫不避諱,“我媽,想要我去相親。”
厲永奎臉色變了變,內心懊惱,媽的,多嘴問這個幹啥,不是存心給自己添堵嗎。
“怎麽……”韓思農笑得揶揄,“生氣了?”
“氣屁!”
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是怎麽都無法平靜。
韓思農更不會主動哄人,揚揚眉,轉移話題,“你招标書做好了嗎?”
“就來跟你說這事的。”
韓思農伸出手,示意他坐下來讨論。
這一讨論,就讨論到了傍晚。等兩人回過神來,其他員工早就下班走光了。
整層樓都陷入了黃昏的最後一絲光亮中。
兩人坐得離窗近,影子被拉得長而陡峭。
“餓不餓?”韓思農結束讨論,問厲永奎。
“還行吧。”厲永奎扯了扯領子,有些口幹舌燥。
“去吃飯?”韓思農建議。
“我有……”厲永奎忽然欲言又止。
“什麽?”
厲永奎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道:“你在股東大會上非常隐晦地指出,第二季度拟向萬裏春(方珺的集團)定向增發的話,會攤薄中小股東的收益,從而影響上市後的股價……”
韓思農眯着眼睛,表情一如既往,冷靜且漫不經心,“然後呢,小深,你想表達什麽?”
厲永奎咽了咽喉頭,“我可以理解為你對上市持質疑态度嗎?”
韓思農垂下眼睛,沉默緊随其後。
厲永奎急不可耐追問:“為什麽,你努力了那麽久,特地把我召回來,難道不正是為了上市這一刻嗎?”
韓思農忽然拽過他的衣領,他條件反射地瞪圓了眼睛。韓思農的臉,在他眼前放大,呼吸漸重。
于是,厲永奎沒有等來韓思農的回答。因為,猝不及防的吻,比回答先至。
“唔——”
也不知是誰溢出的聲音,混沌卻興奮。難舍難分的唇舌糾纏,讓人腦袋昏沉沉。
中了毒似的發麻。厲永奎想。
韓思農退後了些,手捧着他的臉道:“有可能也是為了這刻——”
厲永奎呼吸一滞,發不出任何聲音。隔了許久,他顫巍巍地開口,“韓思農,在這裏,上我。”
(沒有車了,閹割無車。)
這天之後,他們會時不時地在辦公室偷歡,大概因為有種隐蔽的刺激感,更讓人欲罷不能。
在此期間,韓思農禁不住母親蘇素的電話短信轟炸,在某個周末被成功召回家。
“怎麽瘦了這麽多?你到底整天在瞎忙些什麽啊,你方叔叔不是說現在耀敏勢頭正好嗎,沒那麽多事需要操心了……”
韓思農一進門,屁股還沒坐熱,蘇素就撫摸着他臉,開始唉聲嘆氣。
“媽——”韓思農不動聲色地将臉撤離蘇素的掌心,偏頭朝另一個方向喊了聲,“爸——”
韓庭正從書房走出來,瞟了眼韓思農,略一颔首,“回來啦。”
韓思農應聲,走到韓庭面前寒暄。
“爸,方總不是這周要跟你一塊兒去釣魚嗎?”
聽見兒子提到方珺,韓庭面色突地有些異樣。
“嗯,他是這麽約了我,但……”
“但什麽?”韓思農疑惑地看他。
韓庭心虛地看了眼蘇素的方向,而後刻意壓低音道:“你跟我去一下書房,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聊聊。”
韓思庭觑見韓庭神色詭異,雖是一頭霧水,卻還跟進了書房。
“耀敏過會的時間定了嗎?”
韓庭問得驟不及防,韓思農不免一愣,心忖,他老子從不過問自己工作,突然關心這個幹嘛。
“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年後吧。”
韓庭背着手在書房繞圈,“你有什麽想跟我交待的嗎?”
韓思農站在原地,愈發摸不着頭腦。
“韓思農……”韓庭鄭重其事地叫他,“你好好想想,關于工作,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什麽話?
韓庭又不是他的上司,他能有什麽話同韓庭交待?
簡直莫名其妙。
“我……”韓思農只吐了一個音節。
韓庭猛地站定,狠狠拍了下紅木書桌。「啪」地一聲,力道尤為重,韓思農毫無準備地吓了一跳。
“你應該知道我最讨厭人沒有原則吧——”韓庭轉身,面容極為難看,帶着隐隐怒氣,“為了茍蠅之利,利欲熏心,不惜違法犯罪。”
韓思農心下一緊,咽了咽喉頭,剛想些說什麽。
韓庭接下來的話,令他瞠目結舌,一時竟宕了機。
“你借着老子名頭去行方便,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我之前被人誣告,是因為什麽,你都忘記了嗎?!我是怎麽培養你,告誡你的?你怎麽還有膽子貪污,挪用公款,中飽私囊!”
韓思農怔了怔,這樣無端被冤枉,不免覺得委屈,但他必須反駁,“我沒有!爸爸,我不管你從哪裏聽到的風聲,這根本就是沒譜的事,我絕不會去做這種惡心事!”
韓庭狐疑地盯着兒子,那神态、那氣勢,似乎真是問心無愧。可方珺給他看的東西,确确實實,即使他不通商業之道,也能明白這賬面上的差異——代表着危險。
韓思農這幾年不在身邊,他任由他在外面放肆,一不注意,這根子到底是長歪了,還是長正了,他做老子的,确實沒底。
“韓思農,你現在還有機會跟老子講實話,你只要承認錯誤,老子還是有能力幫你填洞,保你!”
韓思農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方珺?是方珺嗎,他對你說了些什麽?”
韓庭極度不悅,覺得兒子在避重就輕,他盡量按耐住怒氣道:“這跟方珺沒任何關系,你也不消打聽,我到底是怎麽知道的。好,就算你今天不承認,沒關系,就當老子給你提個醒,做人要坐得直行得正,別動歪心思,別想着走捷徑!你做不到的話,就別在外面打着我的大名招搖,說自己是我兒子!”
韓思農正欲争辯,蘇素的聲音此刻在門外響起。
“吵什麽啊,兒子一回來就要吵,煩不煩啊——他不是說了沒做嗎,那就是沒做!你到底是相信外人,還是相信兒子!”
韓庭聞聲,想再說些什麽,最終只是伸出指頭,在韓思農面前警告地晃了晃,意思是,你好自為之。
從書房出來後,韓庭對韓思農就沒有過好臉色,蘇素又忌憚着韓庭臉面,不能随意站隊。
一個丈夫,一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任何一方都讓她為難。
在這種氣氛下,韓思農根本無心在父母家多待。
一家三口,勉強坐下,吃了兩餐飯。韓思農随意找了個借口告辭,蘇素在門口送他,勸慰他,不要跟爸爸過不去,爸爸也是為你好。
韓思農無語。
他站在玄關口,看見韓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遙控器握在手裏,按來按去,生悶氣似的。
“爸爸——”韓思農大着嗓子,喊他。
韓庭沒有反應,連頭也懶得回,看來是還在生氣。見老子這副無動于衷的模樣,韓思農自己也十分不爽,卻還是硬着頭皮,将孝子做到底。
“我走了,你跟媽媽保重身體!”
蘇素疼惜地目送兒子出門。
待到韓思農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門後,她走到韓庭面前,一把奪過遙控器,惡狠狠道:
“你就這麽一個兒子,別人疼都來不及,你怎麽一天到晚要跟他吵吵,你能消停下嗎?”
韓庭盯着妻子,氣極反笑,“現在要是不好好教育他,你就等着吧,這混蛋崽子,哪天要是真惹出大禍了,你哭都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