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6

韓思農去了房地産部後,厲永奎依照韓思農的意思,終止了與耀敏總集團的合作,一身輕地回到挂職的律所。

韓思農讓他按兵不動,聽對方口氣,似乎正在部署一個大計劃。他一下子清閑起來。

難得有喘息的機會,他卻一門心思在幹另一件事。

他是個較真的人,就算韓思農不願道明那段詭異的失蹤,他可并不打算就此作罷,讓其不聲不響地過去。

但不知為何,似乎有人在暗中蒙上了一張網,不允許他接近核心,總是在打探到半途時,突地失去了方向。

韓思農有秘密,這秘密他不願同自己分享,或許,只是自己沒資格分享罷了。

每每想到此,厲永奎覺得既苦楚又酸澀。

将近初夏,非典疫情才算完全得到控制。上半年沉寂許久的市場,終于慢慢醒來。

韓思農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竟然說服了武之俣,再次參與競拍地王。

股東中有站支持派的,也有站反對派的,最後決定開會投票,出乎意料地,韓思農的議案以極小優勢通過了。

競拍當天,厲永奎陪韓思農去的現場。他是法律顧問,起草所有文書合同,自然要伴其左右。

除他之外,還有一名打扮時髦的女人前來配合舉牌,她不時同韓思農交談,看起來頗為親密。

那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那女人是齊婼淺。

在衆多具有國資背景的房産企業中,他們一舉拍下了這塊地王——原因無他,巨大的溢價,接近35%,現場一片嘩然。

齊婼淺朝穩若泰山的韓思農遞眼色。

韓思農笑笑,不以為然。厲永奎在旁,盡收兩人的互動,有種說不出來的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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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拍賣大廳,齊婼淺追上來,叫住韓思農。

他不忍直視眼前這對男女的愉快交談,便徑自走到一邊,等待韓思農完事。他不希望韓思農嫌惡他太過敏感。

可他怎麽會真得沒事呢,他在疼,疼痛像毒藥一樣,腐蝕着他的五髒六腑。

這世上,不止他能窺見韓思農的光芒。

“怎麽了?”韓思農與齊婼淺道別後,走到他面前問。

“沒什麽。”他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韓思農似乎并未發現他的異動,只說:“小深,再接下來夠我們忙的了,能撐得住嗎?”

厲永奎松了拳頭,勉力笑笑,“我都快休息得長毛了,趕緊吧。”

韓思農滿意地點點頭。

果不其然,接下來是一場硬仗。

首先,對他們怒發沖冠得便是以武之俣為代表的董事會。

“怎麽回事?這麽高的價格拿下?!是你們瘋了,還是我眼睛花了,耳朵出問題,看錯聽錯了?!”

“師兄……”韓思農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可是地王啊,你想想看,土拍完鄰盤封盤都能馬上漲價,更何況我們呢。這個價格還是很值……”

武之俣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打斷他,“我現在不想聽你扯這些,你之前是集團CFO,很清楚我們現金流這塊很吃緊吧,一直都是靠拆借來維持運營的。”

武之俣這話半真半假,無非就是在計較韓思農花了高價競拍成功,咽不下這口氣。

“總有辦法的,不是嗎?”韓思農笑。

如若仔細觀察,韓思農這笑裏,似乎帶了些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

武之俣正在氣頭,懶得接韓思農的話……反而轉向厲永奎委派的一名律師(厲不方便出面,這律師是他們一夥的)問:“徐律,付款是怎麽要求的?把詳細的跟我說說。”

聽完律師細致的解釋,武之俣半天沒吭聲,最後一屁股坐下,重重嘆了口氣。

“師兄。”韓思農邊喊人邊朝律師使了個眼色。

律師立刻會意,指着競标協議複印件以及競标委托協議,為難道:“武董,你剛剛問我,如果逾期交款的話,耀敏會不會有連帶責任,我又仔細看了一遍,是會受到影響的。”

武之俣的臉色愈發灰敗,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果沒有按時付款,不僅競标交付的保證金打了水漂……而且,耀敏不是代持了股份嘛,還會受到罰款傳票,這對于一個正在申請上市的公司來說,影響很不好,會造成聲譽下降……”

“行了行了,我懂了……”武之俣是完全沒心情再聽下去了,他盯着韓思農,欲言又止,隔了半晌才道,“你們先出去吧,第一筆款項,不是簽署協議之日起,五個工作日內交付嗎?我盡量想辦法。”

韓思農也不多言其他,就帶着律師退了出來。

武之俣能靠在耀敏內部拆借付得起第一筆錢……但接下來的70%,還是有一定難度。

劉看山和方珺是那種絕不往外輕易拿錢的主,他們只會施壓,讓武之俣自我消化、解決。

韓思農在耀敏做了這麽些年,對于這些人,還算摸得清楚脾氣。

第二筆款項的交付日期為60個工作日內,武之俣很快捉襟見肘,第二個月就沉不住氣了,來找韓思農商議。

韓思農故作沉思,武之俣見他一副神游天外模樣,蹙緊了眉道:“思農,第一筆款,是挪借的生産部那邊的資金,到了第二季度必須歸還,要不然我們主營可就……”

“我知道師兄,綠慕居(耀敏房地産子公司)這邊的現金,一向都是很缺的,一收回錢就眼都不眨拿出去了。”韓思農頓了頓,建議,“要不然,過橋貸吧?”

武之俣不作聲了,略作思考後,有些不情願道:“那也只有這樣了。”

下一步的運作策略,無需征求其他股東同意,主要在于武之俣的決心。

生意人,在商言商,能掏別人口袋的錢,絕不會掏自己口袋的錢。武之俣其實沒怎麽掙紮,就同意了韓思農的想法。

十天後,倆人加倆助理,便飛往了長三角的江城,尋求外援。

江城,他們并不陌生,讀書時待過的地,重返故地,依然有着深厚的感情。

像他們這種借貸,找商業銀行放貸,機率不是渺茫,而是零,所以不得不借助于民間資本。

這次願意同他們坐下來談判的是一家金融投資機構,主攻信貸,名為信鴻投資。

信鴻的辦公地址位于江城新興的CBD。

坐在車上,望着變化巨大的城市,武之俣感慨,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聽聞這句,韓思農笑了笑。

到了目的地,早已有人恭候。在對方的一行人中,齊婼淺赫然在列,并朝韓思農故意眨了眨眼。

韓思農沒作任何反應。

經過客套的寒暄流程後,終于進入正題。

對方團隊翻着他們的競标協議和項目書,并未做以評價,完全公事公辦的臉孔。

“想要多少,怎麽合作?”對方老大從資料裏擡起頭,挂上一個文質彬彬的笑容問。

不繞彎子、不擺譜,武之俣不由對其印象大好,自己也提了士氣。他瞟了眼韓思農,韓思農回了他個肯定的眼神。

武之俣笑得禮貌道:“五億,拆借一年,對于您那邊的收益補償呢,我們這邊不希望高于5000萬。”

這是他和韓思農私下商量好的方案,如果對方有異議,可以再談。

對方團隊互相使了個眼色,低聲交談了一會兒。

“借款問題不大,但是……”

「但是」後面的轉折往往令人提心吊膽。

武之俣搶問:“怎麽,是有哪裏不妥嗎?”

“我們希望耀敏能股權質押,将貸款作為可轉債……一旦還款出現困難,可将債轉股,但主動權在于我們,我們來規定。另外,收益補償呢……”

武之俣手心微微出汗,“多少,你們希望多少?”

“一個億。”

“一個億?!”武之俣激動地站起身,“這跟高利貸有什麽區別!”

“師兄。”韓思農在旁小聲叫他,示意他坐下來。

一直隔岸觀火的齊婼淺這時忽然發聲,“武董事長,您應該清楚疫情剛過,市場低迷,借個錢有多難吧,更何況您這一開口就是五億。

對于您企業的還款能力,我們也沒有質疑。股權質押,可轉債,是大家都在做的事,當然是為了保障我方這邊,做托底。綜上所述呢,我覺得我們的要求并不過分。”

齊婼淺這番話有條有理,武之俣一時之間難以反駁,他只能向韓思農遞求助的眼神。

韓思農收到他的信號,略作思索,緩緩開口,“這樣啊,那我跟董事長再商量一下,暫時歇會,可以嗎?”

“請便。”齊婼淺笑容周到,“這樣吧,也快中午了,我們一起吃個飯。”

趁着信鴻一行人訂餐廳的間隙,兩人溜出會議室,找了個角落商讨起來。

“他們這是獅子大開口啊。”武之俣不滿。

“師兄,很正常,他們性質不就是合法的高利貸嘛,我們沒必要大驚小怪。”

“你怎麽想?”武之俣有些犀利地盯着他問。

韓思農沒有即刻表态,想了想,“的确比我們預期的上限高出很多,但我們也不是接受不了。但是,我們現在情況特殊,錢要得急,你也發現了,之前接觸的一些機構也好、個人也好,願意借出的錢大打折扣,而且條件也挺苛刻。這樣吧,我們再回去好好琢磨。”

武之俣覺得這番話在情在理,默了片刻後,說:“我覺得還是有談的空間……如果他們一定要股權質押,不能動耀敏,給綠慕居的就好。”

韓思農的背微微挺直,笑了笑。手機驟然震了起來,是一條短信。他趁着武之俣往回走的功夫,低頭看了眼短信內容……

——順利嗎?

簡短三字,是對面那人猶豫許久,删來改去後的最終成品。

他飛快地打字:差不多了,快要落套。

武之俣在很多年後,再回憶起來,當初不得不賣掉綠慕居,用以填補耀敏虧空的前因後果。

在這背後,早就是韓思農編織就緒的陰謀。他還是太大意,在最躊躇滿志的狀态下,忽略了韓的苦心積慮,以及對他隐忍的恨。

他用下作的手段,捏住韓思農的短。韓思農該恨他。

古往今來,同室操戈的例子,屢見不鮮。

他和韓思農又怎能避過這一老掉牙的定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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