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來……這個少年就是原主的徒弟。
所幸在此之前溫伯有跟他提過,否則溫荀對突然冒出來的徒弟真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說起來,這燈少莊主應該是他唯一的弟子才對,為何原主的記憶中卻并不存在這號人物。
難道真是睡太久睡糊塗了?還是說,原主在昏睡前遭遇了什麽意外?
這個問題他早先便已思考過,無奈沒有頭緒只得作罷。
溫荀還有一點想不明白,那就是,燈宵怎會拜他做師父?
原文簡略地提過這個少年,因為燈宵是溫阮在玄都奪魁中的對手,也是未來的鳳麟莊主。
至于燈宵的師父,文內并未着墨,可以說是壓根兒便沒提及。人家是一個天賦型選手,根本就不需要什麽師父。
燈宵出生自西鳳麟的燈家,自小随丹修一脈,是鳳麟山莊名副其實的少莊主。
據書中所寫,燈宵三歲啓蒙,四歲開始修習煉丹之術,七歲便已成了寰界的一流煉丹師。
本該是少年英才,可惜六年前煉丹失敗,一朝從雲端跌至谷底。
如今的燈宵本已年滿十九,因為當年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使他永遠保持着少年人的模樣與軀體。
‘他不會老去,同樣地,也不會長大。’
這是書中的原句。
鳳麟山莊的勢力僅次于玄玑蓬瀛兩派,燈家則是寰界唯一有着千年歷史的丹修世家。
而相比之下,原主卻只是個普通的溫家遺子。不僅師從玄玑劍修,還與丹修毫不沾邊,更談不上名氣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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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溫醑之子的身份,其餘什麽都沒有。
溫荀實在找不出合理的解釋,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原主的魅力一定很大很大。
這條小巷不長不短,兩人堵在巷口,喧嚣聲從他們身後一陣又一陣地漫過去。
巷口的燈籠照着少年的臉,仿佛浮了一層紅暈,格外好看。
燈宵的打扮活脫脫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公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溫荀,等着他的回答。
“這……”溫荀暗自慶幸剛才沒有動手,随便編出個理由,“這天太黑了,師父走得急,你又穿着鬥篷,便一時沒認出是你。”
燈宵聽完這話,竟是當着他的面将鬥篷脫了下來,然後披在溫荀的身上。
燈宵十分乖巧,說話也相當暖心,“夜裏很冷,師父父快穿好,小心着涼了。”
溫荀笑了一下,問他:“你怎麽會來玄都?”
燈宵目光躲閃,像是生怕溫荀會怪他一樣,“我去溫家找過師父,溫夫人說師父在家休養,不願意見我。”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透着委屈,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似的,“師父父,你是真不想再見到我了嗎?徒兒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徒兒知錯了,徒兒一定改,可徒兒當時真的忍不住……”
他越說越急,就差直接撲在溫荀的懷裏。
便在這時,一聲詫異打斷了燈宵快要說完的話。
“兄長?”溫阮自小巷外的街市經過,偶然看見他,“兄長不是回飲露峰了嗎?怎麽會在此處。”
溫荀出到巷外,這才看見溫阮的身旁站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
他們都穿着玄玑門的校服,一雙雙眼睛落在他身上,想來應是與溫阮同一峰脈的弟子。
溫荀道:“事情忙完了,準備趁夜回去。你呢?不是在溫城嗎?來的話白日怎得不同我一路。”
溫阮道:“是凋昙師姐臨時傳信與我,我方才禦劍趕來玄都。燈少莊主也在?”
他說着看了眼另旁的燈宵,被那雙寒眸盯得連忙撤回視線。
燈宵根本沒打算與溫阮搭話,仰頭去問溫荀,“師父父,你今晚就要回溫城麽?”
溫荀點點頭,卻見燈宵緊緊拽着他的袖角,一點兒都沒松手的意思。
這個小徒弟……還挺粘人。
溫阮遭到燈宵無視,有些尴尬地立在那裏。
直到同行的女弟子催他,他才對溫荀道:“夜深露重,兄長不如留宿一晚再走。我們正要回流岚峰,兄長和燈少莊主一起嗎?”
溫荀不想麻煩他,道了句多謝,與溫阮作了別。
一行人相繼離去,剩下零星幾句對話自夜風中飄來。
“我聽說溫荀懷孕了,阮師弟,這事是真的嗎?”問出這話的是溫阮口中的凋昙師姐。
溫阮抿了抿唇,替溫荀辯解道:“我爹跟我說,這是溫家數百年來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兄長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事情的結果也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他這麽一通似是而非的解釋,無異于向其他人表明,這件事千真萬确。
聽到這個回答,凋昙滿意地笑了笑,道:“真要是這樣,溫荀應該就不會代表飲露峰參加玄都奪魁了。剩下他師兄那兩個膿包,完全不是你的對手,阮師弟你盡管放心。”
溫阮嘆了口氣,惋惜道:“只可惜了兄長,他若執意生下那個孩子,玄都奪魁便真與他無緣了。”
“你就是心腸軟,總愛幫他說話。溫荀以前是如何對你的,他可從沒把你當作堂弟對待。”凋昙不以為意道:“男子懷孕百年難見,誰能保證他肚裏的東西是不是個妖怪。”
“可是……”溫阮動了動唇,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們的這些話不僅被溫荀聽見了,也被在場的燈宵聽進了耳朵裏。
溫荀倒不在意他們說什麽,畢竟別人的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又管不了。若是強行解釋,反倒容易被旁人誤以為心虛,屆時只會越描越黑。
他低頭去看燈宵,卻見少年緊握雙拳,眸中閃過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等溫荀叫他時,那股冷意又旋即被臉上的笑容所替代。
溫荀問這個小徒弟,“你一個人來玄都就是為了找我嗎?”
燈宵的笑容清澈又純粹,那明亮的眼眸尋不見半點兒雜質。
他一邊回答一邊不好意思地紅着臉。
“我聽到外面流傳的消息,心想去了溫城肯定也是吃閉門羹,便直接來了玄都。”燈宵道:“不過不是我一個人。這幾日父親把我看得緊,我是跟着他來玄都才尋了個出門的機會。”
“師父父,有件事……徒兒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你說……”
看現在這樣是回不去溫城了,溫荀決定在附近的客棧暫住一晚。不過這也意味着,他得把這個小徒弟一起帶走。
溫荀問他,“燈莊主知道你下山了嗎?”
燈宵收斂眼色,低頭不言不語。
沒等到燈宵的回答,溫荀猜到了答案。
燈宵的真實年齡雖并不同于他的外貌,但他畢竟是鳳麟山莊的少莊主。
當年的那場意外必然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創傷,鳳麟莊主會管束他的出行亦在情理之中。
溫荀道:“走吧。”
燈宵扁着嘴巴,可憐兮兮道:“師父父真不要徒兒了嗎?”
溫荀知他這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耐心地說道:“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時間不早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若是燈莊主派人來找你,到時候我再替你解釋。”
燈宵緊跟在他身後,急急點頭,“嗯嗯,師父父的身體更重要。”
聽見這話,溫荀的腳步頓了頓。
讓徒弟知道師父一個大男人懷了孕,簡直是丢死人了!
為人師表……帶壞了徒弟怎麽辦?
此時此刻,溫荀完全忽略了燈宵早便成年的事實。
他們去了家丁歇腳的客棧,那家客棧的老板娘竟是認識他,直接稱呼他為溫公子。
老板娘讓店小二備了兩間客房,走前面引他們上二樓。
燈宵拉了拉溫荀的袖角,小聲地開口,“師父父。”
溫荀反握住他冰涼的手,回頭卻見他整張臉瞬間紅透,“怎麽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燈宵搖了搖頭,聲若蚊音,“我怕黑……我可以和師父父睡一間客房嗎?”
“可以。”
溫荀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徒弟本就是用來寵的,何況還是這麽個眉清目秀的小徒弟。
老板娘看師徒二人關系這麽好,像是想到了什麽,說道:“溫公子,怎得不見前幾回那個衣公子,你們倆都好久沒一起來了。”
她的雙眼上下打量着溫荀,從他邁入客棧後便沒移開過,“那間客房啊,衣公子讓我一直給你留着,說你來了就住那兒。”
衣公子是誰?他認識?
聽老板娘這話的意思,原主似乎與這位衣公子關系匪淺。
衣這個姓氏并不常見,在寰界只要提起衣氏一族,人們就會立刻聯想到蓬瀛山的衣家。
那是術修最大的一派勢力,與玄玑門的師家可以說是不相上下。
老板娘口中這個姓衣的公子,必定和蓬瀛衣家少不了關系。
溫荀含糊地回答,“你說他啊,他最近比較忙,沒時間找我。”
老板娘笑道:“這怎麽會,上回我可親耳聽衣公子說了。只要是溫公子找他,他一定随叫随到。”
有那麽一瞬間,溫荀感覺到燈宵抓緊了他的手,但他并沒把這種小細節放在心上。
帶他們到了客房後,老板娘終于沒再提那位衣公子,而是下樓去安排店小二送熱水。
溫荀正往裏走,燈宵見狀,連忙跑到他前面去鋪床,一邊鋪一邊向他打聽,“師父父,那個衣公子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