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溫荀怔在原地,震驚之餘全是不可置信。他捂着口鼻邁進房門,燈宵緊跟在他身後。
飛白的屍體正躺在地上,看樣子已經死了很多個時辰。除去飛白,床上還躺了一名女子。不同的是,這女子的致命傷在喉嚨處。
“師父……”燈宵許是有些怕了,連帶着聲音都在微微顫抖,“要不我們還是先出去吧?”
溫荀點點頭,疑惑地看了眼那名死去的女子。他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兩人正欲轉身出去,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響。接着房門很快被幾個身影堵住,霁獨無比驚訝又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溫荀你……”霁獨怒道:“你竟然夥同你的徒弟出手殺了你二師兄!”
面對這不分青紅的質問,溫荀比想象中還要淡定,像是有所預料一樣。
燈宵反駁道:“不是我們,我和師父才剛來。”
霁獨不依不撓道:“不是你們還會有誰,這裏難道還有別人不成?”
溫荀适才開口解釋,“霁獨師兄誤會了,我們進來的時候飛白師兄便已橫死。而且我和燈宵前後進去不到片刻,根本沒有動手的時間,更沒有這個時機。”
霁獨眯了眯眼睛,對他的話顯然不信,“誰知你說的是真是假,殺一個人需要的時間本就不長。昨日飛白去玄玑別苑做了人證,今日就慘死在你們面前,還有何話可說?”
沒有證據就胡亂指證,這确實是霁獨的行事風格。
溫荀并不想與他多言,地上的血跡尚未凝固,兇手一定不會跑太遠。如果現在追上去,可能還會查出一些痕跡。
霁獨見他欲走,出手将他攔下,“殺人兇手,你還想去哪兒?快把他抓住,不能讓溫荀就此離開。”
他不是一人下山來喝花酒,左右還有幾名飲露峰弟子。
燈宵瞪了霁獨一眼,辯解道:“師父不是殺人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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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獨冷哼了一聲,“什麽樣的師父教出什麽樣的徒弟,燈少莊主殺了人,溫荀師弟自然想要替他滅掉人證。”
溫荀反問道:“倘若我真要除去飛白師兄,又為何會在殺人後留在屋內,難道是等着束手就擒嗎?”
霁獨冷笑道:“誰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如果你心裏真沒鬼,那就去流岚峰當面對質,看看燈少莊主究竟是不是兇手。”
他們這一動靜很快驚來了老鸨,看到那屋內的鮮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老鸨指着裏面,哆哆嗦嗦地問道:“兩位公子,這……這……這是怎麽回事?秋紫姑娘人呢?”
“你口中的秋紫姑娘已經不在了。”溫荀趁着老鸨在場,問道:“從昨晚到今日,你有沒有看見什麽古怪的地方?或是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音?”
老鸨皺着臉搖了搖頭,回答道:“昨晚并無怪異之處,這位飛白公子好像還去找過霁獨公子,不過後來飛白公子又回了自個兒的房間。”
“昨天晚上飛白師弟還是好好的,在此之前也沒其他人進過他的房間。”霁獨不聽解釋,急欲帶着弟子将他們擒下。“休要狡辯,一定就是你們這對師徒想要殺人滅口。”
便在此間,青樓內一陣混亂,卻見一行藍衣弟子從外面進來。
趕來此處的人是衣濯白,看見被霁獨追問的溫荀,滿臉都是擔心之色。
“阿荀,你沒事吧?”衣濯白見他衣角沾了血跡,急着去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口,壓根兒不顧周圍人的眼光。
溫荀道:“我沒事,你怎麽來了?”
“我正和客楚在附近追查,聽說你在這裏遇上了麻煩。”衣濯白将溫荀護在身後,不悅地打量了一眼霁獨,出言提醒道:“誰要敢動他一根毫毛,便是與我衣濯白為敵。”
在衣濯白放出這話之後,那幾名飲露峰弟子果真停下了舉動,往霁獨身旁退了一步。
衣濯白不僅是衣家少主,更是上一屆玄都奪魁的魁主,而他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霁獨咽了口唾沫,明顯也生出了畏懼,表面仍是不露聲色,“原來是衣少主,不過這是玄玑門的事情,衣少主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為好。”
衣濯白道:“阿荀的事不是閑事。”
霁獨笑了笑,說道:“我知道衣少主與溫荀師弟交情不淺,我是他的大師兄,當然也不希望這事是他所為。但凡事都講究證據,何況又有燈少莊主的事在先。不是我不通情達理,而是此事牽扯到兩條人命,還請衣少主不要叫霁獨為難。”
衣濯白道:“我的話已經說了,誰敢動他,我絕不會輕易放過。”
霁獨正準備向前邁出一步,頸間忽然多了一把匕首。順着匕首看去,竟是一名冷若冰霜的粉衣女子。
局勢突生變故,霁獨登時一動也不敢動了。
溫荀認出那是缥缈島主的侍女冷煙羅,也猜得出冷惜別的手段,連忙站出來道:“先別急着動手。”
冷煙羅果真停下動作,但匕首依然架在霁獨的脖子上。另旁的老鸨早吓得暈了過去,被衣濯白讓衣家弟子帶走了。
到了此時此刻,霁獨仍舊不忘諷笑,“看不出來,溫荀師弟居然找了這麽多幫手,是師兄低估了你。”
溫荀沒興趣聽霁獨冷嘲熱諷,這件事已經被他碰上,他只想在玄都奪魁開始前盡快解決。
溫荀道:“我願意回子夜山當面對質,但不是去流岚峰,而是去玄玑正殿。我自會當着大家的面說清楚,免得霁獨師兄繼續誤會。”
霁獨道:“好,這可是你說的。”
燈宵仰頭看着他,眼中露出憂色,“師父,我們真要去玄玑正殿嗎?”
“有師父在,別怕。”溫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對着冷煙羅道:“多謝。”
冷煙羅這才收了匕首,把霁獨往前一推,“溫公子不必謝我,是島主讓我來的。”
溫荀懂了她這話的意思,擡頭便見衣濯白變了變臉色。他以為衣濯白昨日不過順口一說,沒曾想真放在了心上,而且行動也這麽快。
他道:“也多謝衣公子。”
衣濯白道:“阿荀真打算與他們當面對質嗎?我有些擔心……”
溫荀道:“此事終會水落石出,不如早一點查明真相。”
一行人出了秦樓楚館,并帶走了飛白的屍體。外面早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人,一輛馬車穿過人群停在門口。
駕車的人是別鏡花,看見溫荀第一個跳下馬車。而在另一邊,琴況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荀兒……”別鏡花瞥了眼衣濯白,柔聲去問溫荀,“荀兒為何會去這種地方?怎麽還沾了血?是哪裏受傷了嗎?”
琴況跟着問道:“小溫荀,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不是我的血,也沒人欺負我。”溫荀解釋道:“是我的一位師兄。”
衣濯白不動聲色地看着噓寒問暖的兩人,被當成空氣的他故意走到二人中間。“阿荀剛才受了一點驚吓,你們有什麽想問的改日再問。”
燈宵也道:“師父和我要回玄玑門了。”
別鏡花道:“好,荀兒先上馬車,我送你們。”
溫荀和燈宵坐在車內,別鏡花在外駕車,衣濯白和琴況騎馬跟在左右。
人群很快散開,霁獨則與其他幾名飲露峰弟子走在後面。
坐上馬車後,溫荀掀開簾子看了一眼。
如果剛剛沒有看錯的話,冷煙羅是朝另一個方向走了,而那個方向的路口正停了一輛馬車。
馬車裏的人會是缥缈島主冷惜別嗎?
琴況道:“小溫荀在看什麽?”
溫荀道:“沒什麽,天音閣主已經處理完了嗎?”
琴況道:“處理完了,我才知道原來那位姑娘是沉碧峰主。”
溫荀道:“溫師叔似乎與天音閣主很熟……”
琴況道:“小溫荀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認識沉碧峰主。實不相瞞,我有個孿生兄弟,與我相貌一樣。他的名字叫做琴狩,被師父逐出師門後失蹤了很多年。想來應該是他冒名我,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琴狩……聽名字确實挺禽|獸。
不過,琴況的話果真可信嗎?如果他說的有假,是不是就可以說明,他并非孩子生父?
想起之前聽到的那段琴聲,溫荀心生疑惑。
琴況看他準備放下簾子,以為溫荀這是不信,有些急了,“小溫荀,琴某發誓,絕不會說謊。我喜歡的人是你,又怎會去招惹其他女人。”
話音剛落,幾道目光同時向他看去,極不友好。
琴況百口莫辯,與一同騎馬的衣濯白視線相對,“衣少主這麽看着琴某是做什麽?”
衣濯白別過頭,并無回答的打算。
倒是正在趕車的別鏡花插了句嘴,“天音閣主,你知道欺騙荀兒的後果嗎?”
琴況道:“琴某句句屬實,絕不會對小溫荀有任何欺瞞。”
他們把溫荀送到了子夜山的山腳下,因為三人不是玄玑弟子,所以被攔在了山門之外。
這是玄玑門的門規,作為被邀請而來的賓客,三人并沒有執意上山。
溫荀帶着燈宵直接去了玄玑正殿,消息傳得很快,去的時候五峰峰主已然到了正殿殿內。
霁獨惡人先告狀,率先跑到涯真子面前,說道:“師父,飛白師弟……飛白師弟被溫荀給滅口了。”
涯真子皺了皺眉,捋須道:“霁獨,這種事可不能亂說,有證據嗎?”
霁獨道:“弟子趕去時,飛白師弟已死,而他們師徒兩人正在當場。”
面對這麽多人,溫荀毫無懼色,将來龍去脈徐徐道出,“回師父以及各位師伯師叔,我和燈宵一路追查到秦樓楚館,到時飛白師兄已經沒了氣息。”
滄浪峰主師殘螢蹙眉問道:“霁獨,你和飛白怎麽會在青樓?”
其他四位峰主都在看着他們,霁獨一時間回答不上,額上冒了層薄汗。
這時,流岚峰主林瘦骨站了出來,不快地掃了眼溫荀,“涯真子師兄,昨日我才去別苑要人,飛白便是當時的人證。聽聞溫荀在飲露峰與他師兄素來不和,此舉明顯是殺人滅口。”
師殘螢聽到這兒不高興了,“連證據都沒有,談什麽殺人兇手。”
“溫荀會出現在那裏絕不是巧合。”霁獨連忙道:“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是兇手,但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不是兇手。”
“我有證據。”這時,一個男聲伴着冷風從殿外傳入。
溫荀聽見這個聲音,心頭咯噔一聲。他木然地轉過身去,看着那道白影正朝自己慢慢走來。
五峰峰主齊齊行禮,高聲賀道:“恭迎掌門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