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眼看着師仙游不斷走近,想起之前在洞仙窟發生的種種,溫荀險些失了神。

等到反應過來之際,師仙游已經來到了他面前,擡手止住他的動作。

“不必行禮。”師仙游當着衆人牽過溫荀的手,“跟我來。”

“嗯。”溫荀愣了愣,跟着坐在了師仙游旁邊的座位,心裏卻是有些忐忑不安。

這個玄玑掌門……該不會打算當面公開他們的關系吧?

殿內衆人面面相觑,像是無法相信他們看見的這一幕。

在大家眼中,溫荀不過是個溫家遺子。哪怕他有長子的身份,但現任溫家家主是他二叔,這未來家主的位置也不一定會是他。

可前幾日,溫荀才被掌門召去過洞仙窟。這些都是他們親眼所見,不可能有假。

“掌門……”流岚峰主林瘦骨欲言又止,“您說您有證據?”

師仙游眼神淡漠,反問道:“流岚峰主這是不信?”

林瘦骨忙替自己解釋,“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掌門若有證據證明溫荀的清白,當然是再好不過。”

師仙游不再與他說話,拍了拍手,喚了他的劍使入殿。

寒食邁入正殿殿內,行禮拜道:“寒食見過掌門。”

他們都知道寒食是掌門身邊的劍使,也隐約猜出掌門這是打算幫溫荀了。

誰也不敢直視掌門的目光,唯有燈宵默默地打量着他。

師仙游一掃衆人臉色,不急不慢地開口,“他就是我說的人證。這幾日寒食都暗中跟在溫荀左右,溫荀去過什麽地方或見過什麽人,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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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話音方落,另一邊,寒食立即一五一十地将所有情況說明。

“回禀掌門,溫公子和燈少莊主到達秦樓楚館後,屋內之人便已身亡,而後飲露峰弟子才聽見動靜。”

師仙游道:“所以,你沒有看見溫荀動手殺人?是這樣對嗎?”

寒食道:“是。”

師仙游又道:“死者的死因為何?”

寒食道:“死因不明,但絕非劍傷,且與流岚峰弟子同一死狀。”

聽到此處,流岚峰主立馬激動地站出來,“就算殺死飛白的人不是溫荀,可其中一定也和燈少莊主有關。我已查看過死去弟子的屍體,定是丹修修者所為。”

看着他們指證燈宵,溫荀幾次三番想要站起來,又對旁邊的師仙游有所顧慮。

明明燈宵就有不在場的證明,而流岚峰主卻緊咬不放,無非因為燈宵是這次玄都奪魁的參賽者。

燈宵作為寰界一流煉丹師,對他們來說,确實是個極具挑戰的對手。

林瘦骨為了使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接着道:“有弟子親眼見到燈少莊主那晚出現在了流岚峰。”

師仙游面無表情地問道:“人證在麽?”

林瘦骨急忙招手喚來溫阮上前,說道:“這便是人證,是溫家主之子。”

師仙游極少下山,也極少與五峰弟子接觸。但在聽林瘦骨提及溫家二字時,不自覺地往溫荀的方向看了看。

“流岚峰弟子溫阮,見過掌門。”溫阮埋着頭,眉頭微蹙,醞釀片刻才道:“回掌門,是弟子看走了眼,那天晚上出現在流岚峰的人……不一定是燈少莊主。”

他這麽一出口,衆人皆驚,最驚訝的人莫過于流岚峰主。

林瘦骨回看了溫阮一眼,咬着牙小聲道:“你不是說你看得很仔細嗎?你可知你現在在說什麽!”

“流岚峰主。”師殘螢不悅地輕咳了一聲,“既然溫阮坦明是自己看錯了,流岚峰主還拿得出其他證據嗎?”

涯真子也跟着附和道:“對啊,流岚峰主,連證據都沒有,可不能随意誣陷。溫荀和燈少莊主怎會做出殘害同門這種事,必定是他人有意而為,萬不可自亂陣腳中了旁人的圈套。”

林瘦骨抽了抽眉毛,到了這時也無話可說,唯有語氣仍然生硬,“證據遲早會有,兇手也遲早會現身。”

“希望下一次流岚峰主有了充分的證據後再出手,免得抓錯了人。”

師仙游表面是在提醒,聲音卻明顯透着不快。但在場的幾位峰主要麽是他伯父,要麽是他師兄,他多少會給點面子,盡量保證不撕破臉。

林瘦骨道了句是,顯得還有幾分不服氣。

“我出關之事不必張揚,但玄都奪魁的開賽大典我會準時參加。”師仙游掀了掀眼皮,揮了揮手,“都退了吧,溫荀留下。”

“是。”

等到所有人都退去,連依依不舍的燈宵也消失在視野。轉瞬間,正殿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溫荀安靜地坐在那兒深思,原主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才能把玄玑掌門給拿下?真不簡單。

師仙游猝不及防問道:“還在擔心你的小徒弟?”

溫荀搖搖頭,如實回答,“沒有。我只是想不明白,究竟是誰殺了飛白師兄。而且我有些好奇,殺死凋昙和飛白的兇手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師仙游聞言站起來,朝他伸出一只手。

溫荀不解地看着他,下意識把手放上去,任由師仙游牽着自己。

直到走出玄玑正殿,溫荀忍不住問他,“掌門要帶我去何處?”

殿外的風夾着涼意,師仙游取下鬥篷仔細地披在溫荀肩上,“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嗎?我這便帶你去解惑。”

溫荀起初似懂非懂,一直跟着師仙游去往葬喪閣的方向才恍然大悟。

他頓時明白了,師仙游這是帶他去查看死者的屍體。死人雖然不會說話,但答案往往都在死人的身上。

凡是玄玑五峰門下弟子,死後的屍體一律停放在葬喪閣。倘若死者有親人在世,則會送至死者家中由親人安葬。

因為有師仙游在,溫荀很順利便進了葬喪閣。

上山時飛白的屍體就被送到了這裏,而經過這麽多個時辰,屍體上的鮮血早已凝固。

他又去查看了凋昙的屍體,發現兩人死狀極為相似,身上并無一處外傷,血皆是由內到外從七竅所出,且顏色泛黑。

“五髒肺腑俱損……他們被下了毒。”師仙游淡淡地說出這個結論,“寒食之所以會說死因不明,是因為連他也不知是什麽毒。既能在瞬間致命,此毒絕不簡單,下手者不是丹修便是藥修。”

“難怪流岚峰主會懷疑燈宵……”

“你是他師父,應當對他最是了解。”師仙游道:“你覺得他會是殺人兇手嗎?”

溫荀才來這個世界不久,與燈宵接觸的時間也不算長。換作原主肯定了解,可他并不是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

溫荀想了想,說道:“燈宵沒有理由殺人,而且那夜……”

想起那晚下半夜燈宵确實不在,溫荀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師仙游擡手撫了下他的臉頰,“這裏面太冷,你的身體不宜受寒,我們先出去。”

溫荀知他是擔心自己,點了點頭,“好。”

離開葬喪閣後,溫荀被師仙游帶去了玄玑歷代掌門的寝居——觀雪殿。

聽說從觀雪殿望去,可将玄玑五峰的景色一覽無遺。如果是在下雪天氣,還能望見大雪紛飛,尤為好看。

劍使寒食随時守候在觀雪殿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他不怎麽說話,看見他們立即恭敬地行禮。

溫荀瞥了眼寒食,憶起師仙游在正殿所說,旋即出口問道:“這幾日你派了人跟蹤我?”

“是。”師仙游爽快地承認了,“我記挂你的安危,便讓寒食在暗中保護你。此事沒有經你同意就安排是我不對,你若不喜便撤了。”

溫荀沒料想堂堂掌門居然會對他服軟,卻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他很快就想通了此節,師仙游會對他這麽好,不過因為他以為自己是腹中孩兒的生父。

這麽想來,倒叫溫荀有那麽幾分失落。

師仙游見他不應,當他是顧忌着不便開口,徑直對寒食說道:“從今日起,你不用再跟在暗中……”

溫荀愣了一下,急道:“其實也要多虧了寒食,如果不是他作證,今天這事我也沒辦法洗脫嫌疑。當然,最該謝的還是掌門師叔。”

師仙游定定地看着他的雙眼,猛然逼近,“你剛才叫我什麽?”

叫掌門師叔……不對麽!?好像上次也提醒過。

溫荀在大腦中搜索着有關師仙游的記憶,卻是半點兒皆無。

眼瞧着師仙游神色驟變,溫荀靈機一動,連忙改口喊道:“仙游。”

他喊得很快,也喊得極為小聲,總感覺這麽喊出來反倒添了幾絲暧|昧。

師仙游牽唇一笑,像是滿意極了,“這麽稱呼也不錯。”

什麽叫也?難道原主對他不是這個叫法?那原主究竟稱呼他什麽啊!

師仙游握住他的手,帶着他進入觀雪殿的內殿。內殿暗門極多,推開一扇門又進入了另一個天地。

和上次洞仙窟的溫泉不同,觀雪殿後竟是一片清幽竹林。此處與潇湘竹海異曲同工,竹林中也有一棟竹樓,同流香小築幾乎是一模一樣。

溫荀止不住好奇地東張西望,難以想象師仙游會為了原主修建這麽個地方。

“喜歡麽?”師仙游道:“這個地方在我閉關之前便已建好,只是當時沒來得及告訴你。”

“喜歡。”溫荀在竹廊上環視了一圈,又逛進了竹亭。

“喜歡就好。”身為玄玑掌門,師仙游只有面對溫荀時才會露出這般少見的溫柔,“待孩子出世之後,我便在此處陪你。”

聽到這句話的溫荀頓了頓,連他都不知道孩子生父是誰,這話師仙游會不會說得太早了?要不先暗示暗示?

兩人同時啓唇欲言,到了嘴邊的話都沒繼續說下去。

溫荀則把話卡在了喉嚨裏,生怕被對方看出心虛,吞吐道:“你……先說。”

師仙游也不推辭,朝他湊得更近了些,然後舉手摘掉他發間的竹葉,“聽寒食說,衣家少主和流離谷主去過溫家提親?”

“是……不過我都拒絕了。”溫荀不自在地別開視線,卻在心裏小聲嘀咕。

誰讓你出場這麽晚?怪我咯?

“那為何你還與他們走動?”師仙游摩挲着他的指節,中途慢慢停下動作,眸色沉了沉,“怎麽沒戴玉戒?”

“我怕被滄浪峰主看見了,所以暫時取了下……”

沒等溫荀解釋完,師仙游冷不防吻住了他,并把剩下的話全部堵了回去。

溫荀登時睜大雙瞳,差點連呼吸都給忘了。

“禀掌門,燈少莊主求見……屬下告退。”竹籬外,寒食飛速抽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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