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風吹過,掀起平房前院一片寂靜的塵埃。

幾個深綠工裝男人臉色各不相同,紅的藍的黃的白的,統一看向站在門檻處的江須昂,小八咽了咽唾沫,帶着不可置信地開口:“女朋友????”

江須昂:“……”

覃緩正覺得奇怪,順着小八的目光朝江須昂看去,兩人間隔好幾步,視線在空氣中撞上,覃緩嘴唇微抿,內心“哇哦”了一聲。

這個男人,好他媽帥啊。

她身在富裕的家庭,認識的高管權貴富二代不少,各式各樣的男人也見過不少,卻沒有哪一種帥哥是他這種氣質的。

明明穿着和其他人一樣的深綠工裝褲,雙手環胸靠在門欄處的男人,肩寬臀窄,寸頭下的臉頰棱角分明,年輕而銳利,野性四溢,仿佛時尚雜志的封面。

和他比起來,他是翺翔的雄鷹,而之前遇到的那些男人,就像被保護在襁褓中的“金絲雀”。

江須昂直直地看着她,眸色微動;覃緩星眸微挑,沒舍得挪開眼睛。

“隊長!”有人對江須昂喊道,“你居然瞞着我們偷偷找女友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什麽隊?

覃緩在頭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江須昂收回目光,緩慢又冷淡地開口:“不認識。”

衆人:???

覃緩:?

三個字,切斷了覃緩的視線,視線像彈簧,重重地崩在她腦子裏,她猛地轉眸,盯着剛才開口的人:“你叫誰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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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呀。”小八指着江須昂,“我們的老大呢。”

“……”覃緩隐隐的,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你們有兩個老大嗎?”

“怎麽可能呢,”高個兒說,“一山哪能容納二虎,我們的老大只此一個堅定不移地維護。”

不安的感覺漸漸浮了起來,她手腕半擡,撐着旁邊的行李箱,輕聲問:“……霍原在哪裏?”

“霍原?”有人茫然問。

“好像有點熟……”

“這名字好像在哪裏聽過?”

“哎卧槽!”有人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這不是對面二隊的隊長嗎?”

“……你們不是‘成環’羅興山管二隊嗎?”覃緩雖然這麽問,腦中80%有數了。

果然,一群墨綠色齊刷刷搖頭,隊長江須昂邁着大長腿朝她走來,腳步落在她三步遠,逼人的氣勢萦繞在感官末梢,無孔不入。

他俯視着面前嬌弱又漂亮的千金小姐,成熟的嗓音帶着幾分疏離,回答:“這是管一隊,通知上寫的很清楚,你沒看?”

覃緩:“……”

她确實沒看。

“至于管二隊——”

男人下颚一擡,視線所及,是黃土馬路,田野,和遠處的青山,殘忍中帶着幾分微諷和嘲意:“你說的那個人,在這座山的後面。”

“轟”的一聲,覃緩看着那座山。不可置信的模樣仿佛被雷劈重了一般。

她嘴唇微張,五分鐘後,咬牙切齒地念出三個字:“覃、建、國!”

……

覃緩的房間在平房的三樓。

一樓是工作室,二樓是六個隊員的房間,為了充分照顧新來的同事,江須昂将唯一有獨立衛生間的房間讓給了覃緩,而他搬去了走廊的盡頭,盡量拉開與她的距離。

隊員們熱心地很,幫她把所有的東西搬進房間,樂滋滋地給她介紹地方介紹人:“以前隊長住這裏噠。”

房間比她想象的幹淨,但相當簡陋,一床一桌一廁所,還不如她十年前住過的商務酒店,覃緩深深吸了口氣,硬生生憋出笑來:“謝謝你們呀。”

小八羞澀地摸了摸後腦勺:“也不用謝我們,房間主要是隊長舍得……”

房間的窗戶外探出幾顆黑色的腦袋:“為了慶祝我們隊上終于來了不同性別!我們今晚準備了烤肉宴!!”

應付完接二連三的熱情和好意,覃緩一屁股坐在行李上,給覃建國打電話。

電話五秒接通,覃建國的聲音挺起來格外喜氣洋洋:“今天是什麽風把大小姐的電話吹來了。”

“你少廢話。”覃緩眯着眼,“是不是你的搞得鬼?”

“不是。”覃建國說。

“你騙誰呢!!”覃緩從行李箱上站了起來,“我明明填的二隊,你把我弄到一隊來幹什麽?”弄到一隊來就算了,二隊居然還隔了一!座!山!

這樣她之前的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覃建國冷笑一聲:“怎麽的?你不是說不是去找姓霍的?你不是說出門歷練?你不是說去修身養性?一隊可比二隊更能鍛煉人,你之前說的都是放屁?”

覃緩氣急攻心:“……你!”

“我什麽我?”覃建國不愧是縱橫商界的老玩家,激将法和倒打一耙玩得一套又一套,“當初是你自己死活要去的,通知也下了,公示也出了,現在想反悔可來不及了。覃小緩……讀了十幾年書,雖然成績一直不怎麽樣,這點道理還是懂的吧?”

握着手機的五指透出刺骨的白,覃緩的右眼皮直跳。

“嗯,也就三個月的時間。”覃建國和藹可親地說,“我看你能堅持多久。”

偏偏覃緩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被他言語一激,腦子一熱,大聲道:“你等着看,我要少一天,我從此不再用家裏一、分、錢!”

“靜候佳音。”覃建國挂斷電話,冷漠無情。

“……”

覃緩瞪着手機,絕望地嗚咽了幾聲,擡腿踹了行李箱一腳,嬌嫩的腳尖哪是堅硬金屬的對手,她自讨苦吃,疼得原地跳腳。

剛跳着轉過身子,視線直直地窗外的人打上照面。

江須昂手裏端着幾樣東西,窄小的窗戶框不住他颀長的身軀,卻能将他的表情一覽無餘——好整以暇,仿佛看了一出好戲。

覃緩:“……”

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踹行李啊。

她忍住愠色,江須昂擡手,沒表情地敲了敲門,明知故問:“能進嗎?”

她忍住腳尖的疼痛,開了門。

江須昂将手裏的東西遞過來,公事公辦的語氣:“你的正式上崗時間在下周一早上八點半,這是你的工服,工鞋還有防撞頭盔。”

統一的墨綠色,和他們身上的一模一樣。覃緩點點頭,接過的時候說了聲:“謝謝。”

“以前是這個專業的嗎?”江須昂問。

覃緩實話實說:“不是,我學經營管理。”

江須昂:“一點兒也沒接觸?”

覃緩:“沒啊。”

江須昂:“……?”

波瀾不驚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可思議,他最終沒說什麽,轉身離開。

覃緩盯着江須昂的背影,忽然想起來剛才在庭院中有人說“隊長你交女朋友了居然不告訴我們”這句話。

聽這意思,除開她這個烏龍,應該就是沒女朋友吧?

也是啦。

除開家世和工作地點,這麽好的外表,大概只能因為他這涼飕飕的态度,讓人敬謝不敏。

烤肉地點就在平房下面的庭院裏,自己架鍋刷肉自己烤,條件簡陋得比不上她五年前的一次徒步旅行。

覃緩收拾完行李,從三樓順着香味走下來,驚訝自己的嘴巴分泌了饑餓的唾沫。

“還有五分鐘就能開飯啦!”小八抱着啤酒杯,一邊走一邊去房間裏喊人。

覃緩一身雪白明亮的高定套裝,站得遠遠的,生怕烤肉的煙熏着自己,目光掃過管一隊的這幾個男人。

隊員六人,隊長一人,加上她八人。

隊員最小的是小八,工作不到一年,年齡卻比她小了三歲。幫她提行李的高個兒叫陸波,将剩下的三人挨個兒介紹完:“如果你記不住名字,就叫愛稱好了,這是老黃、大蛇。”

“怎麽少了兩人?”覃緩問。

“一個在工作站值班,一個請假回家了幾天,周一才回來。”小八立馬回道。

覃緩點點頭。

陸波只介紹了一次,原本也沒奢望小仙女能分清他們誰是誰,卻沒想到開飯前她以茶代酒敬人時,不僅記住了人名和長相,甚至還能記得大家的年齡順序。

江須昂擡眸看了她一眼。

“你好厲害,我第一次來的時候,誰也沒分清,尤其是老黃和大蛇,兩人年齡差不多大,長得也好像哦。”小八說。

老黃和大蛇捏杯,齊齊說了聲滾。

“不是什麽大本事。”覃緩被誇得心情愉悅,微微彎唇,語氣卻是藏不住的得意,“我還給大家準備了一個小禮物。”

“還有禮物啊?”小八吃着烤肉,眼睛比頭頂的月光更亮。

覃緩快速地跑回三樓,五分鐘後跑回來,懷裏抱着好幾個小盒子。

幾個男人的眼中充滿了期待的目光。

“是我自己做的哦。”她享受這樣的目光,眼角彎起來的時候,帶動眼角那顆小小的淚痣,藏着幾分甜膩的魅意。

每一個盒子裝着不同的手辦,大蛇打開後驚呼:“卧槽!居然是隐藏款!是我喜歡的人物!”

覃緩:“真的呀?”

“啊啊啊謝謝仙女!”大蛇一直喜歡這東西,此刻感覺要從桌子上蹦起來。

“就算不喜歡也沒關系,我帶了好多,你們到時候可以去我房間裏選自己喜歡的。”

她大概摸索了幾個男人的喜歡,選了幾個類型的手辦任務,投其所好當然是最好的。

其他的人雖然并沒有多癡狂,但知道這東西貴,又是仙女送的,心花怒放。

除了江須昂。

當她遞給他時,他那雙眼睛,似乎一眼就能洞穿她阿谀奉承的心态,波瀾不驚,深不見底。

覃緩指尖微僵,幾乎就不想送他。

“隊長?”她小聲地開口。

“有心了。”江須昂收下,卻放在一旁,看也沒看,仿佛這小小的心意,還不比上他嘴裏的一塊普通的牛肉。

覃緩憋唇,偷偷地輕哼了一聲。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手辦,是她專門去了原工廠,參與制作的珍貴品好嗎。

哼,軟硬不吃的男人。

烤肉吃到一半時電話響了起來,覃緩看着來電名字,是霍原。

她欠身離席後,老黃立馬擡手戳了一下江須昂的胳膊。

江須昂的烤肉掉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看着老黃:“什麽事?”

“我記得兩個月前我們倆一起去過管二隊?”老黃看着覃緩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若有所思。

“嗯。”江須昂漫不經心。

“是我記錯了嗎?那邊的隊長霍原,嗯……我的印象中,好像……”老黃壓低了聲音,“當時和他們二隊那個某個女員工,叫什麽來着我忘了……關系挺親密的。”

其餘吃着烤肉的男人們整齊地停下了動作。

“啥?”小八目瞪口呆。

“看不出來你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八卦,”江須昂深情不變,頓了頓,才重新挑起烤肉,“有什麽問題嗎?”

“那小覃她今天不是說……”

“兩個月前的事了,”江須昂說,“還不允許人家和女員工分手,找新歡?”

“……”

好像,也有點道理。

“可是……”

“別人的事少說閑話。”江須昂丢過去一塊肉,完美的抛物線,精準落進老黃的碗碟中。

隊長都發命令了,隊員們不得不應了下來。

但幾個男人總覺得,覃緩這種又美又甜的小仙女,管二隊那個人也太配不上了吧。

大城市什麽達官顯貴沒有,怎麽就看上個深山野外的普通人了?

只要這樣想着,就更心疼小仙女了。

燈光在幾人的臉上灑下虛影,江須昂端起茶碗大的酒杯,目光從晃動的液體上面挪開,落在了遠處的覃緩身上。

包臀短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軀體弧度,前凸後翹無限風光,一雙長腿筆直纖細,膚若凝脂,找不到一點瑕疵。

江須昂啧了一聲。

不知道她怎麽想的——

吃烤肉穿白衣,大晚上穿短裙,黃土地上踩着高跟鞋,找霍原當男友。

腦子大概是有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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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又名《白雪公主和她的七個打工仔》。嘻嘻。

今天繼續評論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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