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欲擒故縱之

慕容魏既然敢讓他們直接看, 在慕容魏又一次到水榭中小坐時, 花若妍便直接問了。

聽得花若妍相問, 慕容魏笑道:“是了,這件事情倒忘了與花道友說起。”又道:“此事,說來話長了。”

花若妍道:“願聞其詳。”

慕容魏卻不答反問道:“花道友應該知道, 我姑蘇觀內別的不多,功法卻是最多的。”此前慕容魏帶着孟染等人沿水而上, 又順流而下, 游覽姑蘇觀時, 沿岸便均是寫着某某書閣的小樓。這些小樓之中,按慕容魏所說,便是存放着不同的功法玉簡。

當時将姑蘇觀的情形介紹的那般詳細,無論孟染還是花若妍,對此也只有驚嘆并無貪欲,還得了慕容魏一番真心實意的誇贊。似乎自此也放下了某些顧慮, 還留下了扁舟。

花若妍此時還有心情開玩笑道:“若慕容道友此前并未欺瞞于我的話, 那些未曾進樓一觀的書樓內, 便都該是功法了。”

慕容魏也笑了起來, 卻道:“但這些功法都不是姑蘇觀中弟子修習的功法。”

聽到這裏,孟染也好奇起來, 問道:“那姑蘇觀弟子所習功法呢?”

慕容魏微微一笑,清雅非常,話裏的字眼卻顯得格格不入:“姑蘇觀中弟子所習功法,被我們這些弟子又稱作《活死人訣》。”

“活死人訣?”花若妍聽着這個名字皺了皺眉。

慕容魏道:“姑蘇觀中黃級功法是極為常見的, 橙級功法也并不稀罕。這些,在如今的兩儀坊都是財富。而我姑蘇觀弟子,不僅要守着這些功法,還要在适合的時機,将這些功法贈予有緣人。而在機緣未到之時,就算寶山在側,也必須要做到無欲無求。因此,我派功法修習到結丹期,便要斬三屍。花道友之前在觀中所見的結丹修者,嚴格來說我還應該喊他們一聲師兄。可惜…三屍倘若斬絕,卻不能恢複人欲,也同樣無法成功結嬰,這一關踏不過去,便如花道友所見了。”

“那他們,都是活人?”花若妍大吃一驚。

慕容魏這才道:“自然是活人,只是,如今也僅僅是活着。壽緣未盡之前,神智渾噩只餘殘軀在此而已。所以才說,我派功法又被我們這些弟子稱作《活死人訣》。”

“那倘若慕容道友屆時結丹?”花若妍沒想到姑蘇觀坐擁萬千功法,自家弟子修習的功法卻如此兇險。

慕容魏道:“即便結丹,稍有不慎,便如諸位師兄一般了。大約除了還記得自己是姑蘇觀的弟子,要守護此間功法,便連自己姓甚名誰都有可能忘記。”

花若妍奇道:“既然都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又怎麽會知道自己想要守護姑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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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魏笑道:“這大約也是我派功法神奇之處了。”

說着這些話的慕容魏,言語中對姑蘇觀功法頗有微詞,卻依然維持着清雅的笑容。

這樣的慕容魏,讓花若妍心中一沉。要麽是真的已經看透世事,要麽就極易走上另一個極端。

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中,花若妍卻覺得慕容魏并非前者。

慕容魏着鶴紋衣,可見姑蘇觀修習功法該是道家功法。三屍,在道家功法又稱三欲,即私欲、食欲、性欲。道家功法雖各有不同,大致的卻總歸是同的。

“道家功法在此界大致分為兩類,其一,便是清修道士,其二便是火居道士。前者絕情斷欲,後者卻可娶妻生子。若按慕容魏所言,姑蘇觀該是清修之道,但……”別說孟染看在眼中,花若妍身為當事人,更清楚這位慕容公子做了多少暗示。

孟染便道:“既然是清修之士,他這些日子的作為,似乎不應該。”

花若妍沉吟片刻,卻忽然笑道:“也并非如此。”

“怎麽?”孟染好奇了。

花若妍道:“兩儀山境有一個非常有名的清修道門派,名為紫雲宮。該派弟子據說有辦法能尋到自己的真命愛侶,一旦相遇往往愛得死去活來。但,該派弟子之前愛得有多深,頓悟之時便斬得有多絕。所以紫雲宮又被戲稱為渣男宮。偏偏,該派弟子往往風采絕倫,相愛之後,多少癡男怨女也總會認為,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如今,紫雲宮有兩位元嬰修士,兩儀山境內,也已有兩派因為此事與紫雲宮因愛生恨。”

孟染聽得滿頭黑線,明知道最後要斬斷情緣,卻還是會先去找到所謂的真命愛侶,這哪裏是什麽真愛,難道不只是利用嗎?

當然,花若妍想要表達的意思,孟染還是懂了:“花師姐的意思是說,即便是清修道,也不一定不允許生情?”

花若妍又笑着搖了搖頭:“我只是忽然想到,便做逸聞說與你聽罷了。倒不是說與慕容魏就是如此。”

孟染還以為花若妍是抓到了關鍵,沒想到并非如此。只好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總覺得住了這麽久,也是時候提出告辭了。”再呆下去,慕容魏除非腦子秀逗了,否則一定會猜測他們另有目的。

花若妍道:“這個主意不錯。”

孟染有點懵:“這就走了?”

花若妍道:“欲擒故縱懂不懂?慕容魏雖然多次暗示,卻從未真正表态。倒不如告辭一番,說不定能引出點什麽。”

兩儀則道:“是否也該與喬道友幾人聯系一番?”

花若妍想了想,道:“是時候讓原輝過來了。”

孟染想到那位動不動就看着花若妍直接發呆的原輝,總覺得慕容魏接下來的日子會過得很蛋疼。

花若妍主意既定,大大方方發了一封鶴信出去。

鶴信騰空之後,站在水榭的回廊上的花若妍,正好看到不遠處的九曲回廊之上,沿着回廊走過去的一名似乎無知無覺的結丹修者。不由嘆道:“不管梁夢之事如何,至少姑蘇觀的創立者,初衷是好的。”否則,也不可能出現這樣一部嚴苛到堪稱殘酷的功法。只是,這世上太多事,初衷與發展會背道而馳。

鶴信發出去不久,慕容魏便從小樓之中,往水榭而來。

鶴信想要順利發出,便需要穿過姑蘇觀的護山大陣,自然會驚動到慕容魏。

慕容魏過來之後,便也開門見山的問道:“花道友這是準備離開了麽?”

雖然慕容魏并未查閱鶴信的內容,從時間上來推斷,也能猜到花若妍幾人的意向。

花若妍應道:“本是因傷勢才打攪到慕容道友,如今傷勢早已大好,打擾良久已是不好意思。正好也到了該和老友聯系一番,籌備籌備去往古戰場的時候了。”

慕容魏卻微微一笑,嘆息般道:“滄玄書閣前的那灣金蕊芙蕖馬上就要開花,百年才得一見,花道友若是此時走了,倒是頗為可惜。”

話音落了,慕容魏并未多說,面容上卻顯出了一絲寂寥。

花若妍适時地猶豫了一番,應道:“那,不如便留下來賞過這百年難得一見的金蕊芙蕖?只是又要多打攪慕容道友一段時日了。”

慕容魏眸色似乎沉了沉,笑得還是那般清雅怡人:“在下求之不得。”

如此這般,孟染等人便準備在姑蘇觀繼續盤桓半月左右。

還沒等到金蕊芙蕖開放,原輝便依鶴信先找了過來。花若妍已經答應了半個月後與慕容魏賞花,原輝過來便也被帶到了水榭相聚,并暫時要住下來。

水榭總共就三套客房,孟染幾人也不放心讓原輝單獨住到別處,兩儀便順勢搬去和孟染一起住了。

原輝過來,則給幾人帶來了另一則消息。在孟染等人住在姑蘇觀的這段時間,他們在驿鎮之內,守到有兩撥人上了姑蘇峰。

彼時孟染等人在水榭之內,還不便随意活動,竟然也并未發現慕容魏的這樣異動。孟染便也将他們的發現,簡短的告訴了原輝。

原輝聽孟染說完情況之後,便道:“這姑蘇峰上從山門一路行來,不知過了多少禁制,想要瞞着你們做什麽事情,實在是太過容易。不過,我拿到了這個。”

說着,原輝從乾坤袋中拽出了兩張靈符。

“這是什麽?”孟染問道。

原輝應道:“這是追息符,可以幫助我們找到之前送來的人。”

孟染有些洩氣:“結果,我們來了這麽久,最後還是要這樣找人麽?”

花若妍笑道:“若不是我們提前來了這麽久,如今能在這姑蘇觀內自由行走麽?”

這麽一說,孟染才終于氣平了。

原輝也不貪功,将兩張靈符交給了花若妍,道:“探查之事交由花師姐來做,便最合适了。”無影宮的功法便如其名,一旦施展無影訣,同階修士想要探查無影宮修士的行蹤,着實難辦。

是夜,一張靈符被靈氣引爆之後,化作靈息往水榭外遁去。花若妍虛影一閃,竟然也從孟染等人眼中消失了,甚至都再感覺不到花若妍的氣息。

片刻之後,花若妍再次出現在水榭內,臉色有些沉重,道:“那道靈符最後所指,不是別處,正是慕容魏居住的那棟小樓,可惜小樓之上另有禁制,無論是我還是那道追息符都進不去。”

孟染聞言,只覺得渾身一寒:“那麽,至少确定了一點,原輝說得那兩隊人,确實是将人送到了姑蘇觀。并且我們一直在查探的事情,就發生在眼皮底下。”甚至,做着這樣事情的慕容魏,還一直與他們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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