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first love
日子在聖誕節後過得飛快，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
“時盡”律師所裏，還是一如往常的安靜。今天出庭的律師挺多，屋裏都沒有多少說話聲，多的是資料翻頁，以及辛季安這種敲鍵盤敲了一個上午的。
早上，他剛進辦公室就被王斌攔了下來，一副有驚喜的表情告訴他，他要開始協助裘風辦理一件刑事訴訟。
辛季安下意識地望了一眼他身後的馬華之，果然，那張臉上的不忿要沖過來打他了。
其實誰都知道這是一種認可，而且毫無疑問是好事一樁，可以從中學到很多，還能有機會找裘風指點，觀摩他的舉證和辯論。
聽很多人說，裘風的每一場辯護，都是視覺和聽覺的雙重盛宴。不過辛季安也就一開始向往過，只不過後來就像現在這樣避之不及了。
“為什麽是我？”辛季安苦着臉，他根本不想和裘風有任何交流，這讓他渾身難受。
王斌顯然沒料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拒絕裘風，皺眉問了一句：“是你怎麽了，沒有什麽問題吧？”
辛季安懂這句話，意思是讓他不要找事，給他的任務就要接着。
于是他扯了下嘴角：“沒。”
接到這個消息，辛季安老是幻想被裘風批評得無所适從的畫面，他怕自己掉鏈子，會給裘風添麻煩。
總之，他只能靠不斷地瞟身旁的玻璃，确定裘風沒召喚他，然後自己低頭一個勁地起草法律文書，給自己找事做來麻痹心中的點點不安。
其實辛季安有猜到，一定是王斌讓裘風選一位，然後裘風選了他。
可是他明确表示不喜歡自己，那麽這樣取舍，反而讓辛季安懷疑這裏面絕對有詐。
于是他開始一股腦的無依據的想象。
也許這項工作可能會很累，雜物活會比較多，裘風心疼馬華之，所以選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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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來，辛季安自以為處于“被害者”的位置，一個即将被耍弄的倒黴蛋。
于是他倒稍微輕松了一些，沒再像剛剛那樣焦慮，開始慢條斯理地喝起咖啡。
直到裘風的助理簡妍敲了敲他的桌面，說裘風要他進去辦公室。
————
“噠噠”兩聲敲門，辛季安模模糊糊地聽到了短促的回應：“進來。”
之前都是隔着玻璃，偶爾進來遞交資料也是飛快出去，他沒有像現在這樣局促地走向裘風，觀察着室內的擺放。
會客室的沙發看上去做工很好，和隔斷書架的設計風格相同，空氣中淡淡的香味似乎能讓人平靜心情。
辛季安走到桌前，裘風也順勢擡頭。
辛季安承認這張臉還是很不錯的，可自己有些害怕看他，只禮貌地問：“裘律，您找我？”
裘風沒有說話，把一張紙交給辛季安。
他接了過來，發現這是一張稱得上非常詳細的任務清單。
關鍵在于，裘風的手寫字還不錯，辛季安看了一會今天和明天的任務。
先是将文書原件送去法院，然後代理起草第二個案件的律師函，以及準備部分起訴資料。
這單子詳細到幫他規劃好了時間，可以說任務算是很輕松，但裘風細心得有些讓辛季安皺眉。
辛季安從清單裏探頭，發現裘風還在瞧着自己，但并不開口。
“…………”
辛季安以為這是在趕他走的意思，便收好單子：“那我去辦了。”
他收回目光，轉身走的時候，心裏冒出一個念頭，他想說，裘律，下次直接發微信就好了，幹嘛非得見面呢，對兩個人都不好。
但他沒敢說。
等辛季安回到位置前，又仔細查看了一番，他發現裘風竟然給他标注了今天下午有雨，所以去法院的行程放在明天。
辛季安點開天氣預報，果然顯示不久後有小雨。
他合上電腦，計算了去法院的路程，其中正好途徑sept的律師事務所。
要不然…要不然把明天的任務放在今天怎麽樣？還可以趁下雨，有理由去sept的律所下面喝杯咖啡，反正也不用他來見自己。
只是很想去他經常去的地方，坐一坐而已。
一旦這種念頭萌生，再止住就很難了，何況還是說行動就行動的辛季安。
他草草吃過午飯後，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望，天空越來越陰，烏雲漸漸集結，似乎都在為辛季安創造一個絕妙的機會。
去吧！反正明天過後就是新的一年，不要給今年留遺憾。
幾乎是下一秒，他穿上大衣，背上雙肩包，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容從臉上出現。他穿過時盡，指尖在電梯的下鍵上按了好一會。
像是回到了充滿活力的高中，悸動将全身的細胞都鼓動起來，讓辛季安得以在鏡子前看到狀态非常不錯的自己。
上了車，座位很空。
公交車行駛得好慢，他倚着窗戶，直到雨絲慢慢飄灑眼前，舒适得快要睡着，但辛季安馬上清醒過來。
他将要進行一場秘密活動，一個距離sept最近的時刻。
公交終于到站，這時雨已經下大了，來往行人穿梭眼前，辛季安準備拿出雨傘沖向律師所的樓下，那裏是一間比較有名的咖啡廳，叫烏雲，倒是很符合今天的天氣。
只是半天沒找到雨傘，慌亂之中，他猛地想起辦公桌上遺留的黑傘。
“……”
沒有辦法了，他把包護在懷裏，裏面還有資料，絕對不能濕。辛季安一手擋在頭頂，大步邁開，每踩在地上，水花小小地激起。
周圍有商場在放歌，恰好是《first love》，辛季安邊聽邊笑，即使雨水都快把他的頭發搞亂，但一種不顧一切的感覺，倒讓自己遠離了難過，煩悶，數不清的工作和讨厭的人。
等他入座後，将熱可可暖在手心，望着窗邊玻璃反射着狼狽的自己，辛季安忍不住拍了下來，發給sept。
“sept，找到比你還笨的人了，”他打着字，“就是我！”
sept回得很快，就像是早就守在聊天前：“你在哪？”
“你猜。”辛季安發了個小貓藏起來的表情包，剛要再說些什麽，sept的語音通話就來了。
辛季安愣了一下，心說果然第一關比較難邁，只要有第一次語音，接下來就順暢很多。
看來是時候把視頻通話提上日程了。
“sept？”辛季安喝了口咖啡，“你有沒有猜到我在哪？”
“外面的雨很大，你沒…”sept頓了一秒，問，“有沒有帶傘？”
“忘記帶了。”辛季安有些苦惱地說。
“地址在哪，我找人給你送。”sept說的很快，聽上去很急切。
辛季安捂住話筒，竊笑地說了一句：“離你很近啊，不用找人來送。”
誰知竟被sept捕捉到了：“…你在烏雲。”
“你怎麽知道？”辛季安左顧右盼，但并沒有找到可疑的人，“你好神啊，sept。”
“聽見你喝東西的聲音了…你是來見我的嗎？”sept問。
辛季安馬上說：“不是，你不用來找我的。我就是覺得快新年了，想離你近一點。”
sept怔住一瞬，低聲說：“等一下。”
辛季安皺眉，等什麽？
不過他還是邊喝咖啡邊回：“好。不過sept，你不會要來見我吧？”
“…不是。”sept聲音低沉，像是無可奈何，“我在和這件案子的顧客交談，所以…”
“沒事。”辛季安笑道，“待會我還要去法院呢，喝完咖啡就走。”
他還怕sept覺得自己在勉強，于是補充道：“離你近一點，感覺更有實感了。你先忙吧，我在這等一等。”
sept那邊安靜許久，而後輕輕将通話斷了。
辛季安關掉手機，專心看窗外的雨景，并沒有注意到有一個匆忙趕來，略微喘着氣的男人，在角落凝望他。
裘風在辛季安出門的時候便跟了出來，因為他看到辛季安的桌面上沒有帶走的雨傘。
孤零零的，和一旁裘風悉心準備的清單一樣，都被這麽抛下了。
裘風迅速下了樓，他凝視着男人步伐雀躍地上了公交。
那時候裘風開着車跟在一邊，刮雨器緩緩地工作，他偶爾擡頭望一眼，辛季安靠着窗戶，表情一直是溫柔的。
裘風已經有預感他來找自己，更準确的說，是來找sept。
好在他為了圓謊，做一個稱職的“sept”，經常有空就往這邊熟悉地形，以防止辛季安問他問題時，答不上來。
他知道這裏有一座叫烏雲的咖啡廳，當時只是無意進來休息，可品嘗完咖啡後覺得還不錯。裘風想起辛季安在時盡的時候，每天一杯咖啡不離手，在茶水間與他擦肩很多次。
他當時想，辛季安說不定會喜歡喝這裏的咖啡。
裘風邊跟他通話邊進商場，買了件嶄新的大衣和一把傘。做完這些，他奔進咖啡館的一刻，瞬間就看到了窗邊那只淋了雨的可憐小狗。
裘風匆忙的腳步像是被按下暫停鍵，頓在了原地。
他從未覺得有的路會這麽長。
明明就在眼前，他卻不能上前為辛季安擦幹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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