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意孤行
裘風掐掉煙下了車,站在天州律師所前,目光深沉朝向近處。
他在辛季安離開“時盡”的十天裏,都是這麽不曾厭倦地倚着車門,靜靜等待着辛季安的出現。
當他看到熟悉的身影混在人群裏走出來時,就是裘風得到治愈的瞬間。
除了那次雨天接到了辛季安,其他沒有成功的日子裏,都是昏昏暗暗的。所以他每日都靠這一眼過活,即使辛季安不會看他,反而躲得遠遠的。
今天的辛季安依舊秀氣得顯眼,周圍的人都在跟他說說笑笑,把他圍在中間,關系很好的樣子。
他過得很開心,裘風想。
似乎新同事對他挺好,他在“天州”待了短短幾天,笑得比在時盡多很多。
一群人向裘風的方向走來,他認出跟辛季安說話的女人就是天州的老板,也是他合作過的人,叫焦萌,有着女人的柔情和幹練。
“安安,我跟你說,下個星期五的聚會一定得來,那家叫“點燈”的飯店特別好吃,不吃會後悔——”焦萌正高興呢,她的話卻停了一瞬,順着辛季安的視線看到一邊站着的人,訝異道,“诶,裘風?你怎麽在這裏?”
“焦姐。”裘風先打了招呼,接着看向辛季安。
他沒想到辛季安這次沒有無視他,雖然在短暫的對視後,他還是躲開了自己的目光。
身邊的人見老板遇到熟人便都識趣地走了,但辛季安沒能成功,因為裘風捉住了他的手腕。
“心心。”
辛季安沒有動作,也沒掙脫他。
“你們認識啊?”焦萌見這陣仗俨然一副有糾葛的樣子,“哦,我想起來,安安你在時盡實習過。”
“嗯。”辛季安點頭。
Advertisement
“那你還跟我一起走嗎?”焦萌問,“還是和這位敘敘舊?”
這幾天他們順路,焦萌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單純有幹勁,便偶爾送他回家。
裘風也在等着辛季安的回複。
過了一會男人垂眸,聲音很輕地說:“我們不熟,沒舊可敘。”
裘風早就聽慣他的狠話了,反應沒有焦萌這麽大。女人一把抓過辛季安的手,然後鄙夷地瞅着裘風。
“敢情是你單方面騷擾啊?”
裘風:“……”
他還沒說話,握着辛季安的手一空,焦萌把他拽在身後搶了過去。
她以為兩個人氛圍如此緊張,是裘風代表“時盡”來邀請辛季安回去的,便毫不客氣道:“你想把人要回時盡也得得到我的同意,我比你大,這我說了算,答案就是不行,你還是走吧。”
辛季安也是一愣,下意識解釋道:“他不是要我跳槽的…”
“那他來幹嘛?”焦萌皺眉問。
“…”辛季安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時裘風忽然認真答道:“我是來接他回家的,焦姐。”
辛季安抿着唇,他知道裘風是想送他回去的,連續十天都在躲着他的車,今天實在是躲累了,便打算出來說清楚。
但焦萌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
“?”她的臉色變得很奇怪,眼珠子在男人們之間轉來轉去,試探地問,“你們…啥關系?”
這下兩人都不說話了。
直到裘風先開了口:“我在追他。”
辛季安猛地擡眸看他,對上了那道直勾勾的視線。
堅定溫柔得灼人,讓他有點難捱。
焦萌聽了一哽,放開了辛季安的手。
“哦…這樣…那個…安安你還上我的車嗎?”她擠出來個笑,不小心窺探到別人的隐私,這讓她很尴尬,“要是不上了,我就先走?”
辛季安咬住唇,在兩個人死死盯着的注視下頓了許久,才說:“焦姐您先走吧,我待會再回。”
一男一女都松了口氣。
“行,那裘風你負責送安安回家。”焦萌說着,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安安到家了記得跟我說一聲,那我先回了。”
說完她也不等他們做什麽反應,轉身開車走了,像是逃難。
而送走焦萌,兩個人又靜了下來。
一陣冷風吹過,辛季安打了個顫,裘風将大衣脫下攬住他:“上車吧,我送你。”
辛季安沒動,任由自己被他包裹着。
“不用了。”他小聲說,“我就是想和你說,不用每天來接我了。”
“而且上次都說清楚了,我不怨你了,”辛季安聽到自己哼哼唧唧的,很沒有氣勢,便提高了音量,“而且大家都挺忙的,這樣來來去去很麻煩,不是嗎?”
“不忙。”裘風穿得單薄,卻用手暖住辛季安的。
“我心甘情願。”他的聲音很平淡,敘述着事實。
“裘風,你不能再一意孤行了。”辛季安蹙眉,他說着說着,聲音又軟下去了,“你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很疲憊嗎?”
裘風一頓,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是麽…如果愛你是一意孤行,我也不想回頭。”
辛季安的心下一空。
冷風還在吹,裘風緊了緊蓋住辛季安的大衣,見他沒怎麽抗拒,便握着他的肩,輕聲說:“是焦姐讓我送你回去的,你總不能違背老板的命令吧?”
辛季安仰頭看他。
男人仍是英俊,只是幾天不見,仿佛過去很久,他也變得更加成熟了似的,眼神深沉得更盛,對他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自己又生氣。
其實辛季安在那天過後,也很後悔說出那些狠話,太傷人了。
他已經在這些短暫的日日夜夜裏,做了成年人該有的思考,明白裘風就是sept,sept就是裘風,這是沒辦法分開的事實。
只要他是sept,那一切的生氣和恨,其實都沒想象中那麽不可消解。
而且林煥涵這些日子天天想着法子在他面前提裘風,比如他還托她要辛季安多吃飯,多放松心情之類的。
更重要的是,辛季安得知裘風拒絕成為呂偉的訴訟律師,還主動去聯系呂偉的妻子,為她一個普通女性打一場免費的官司。
這在界內也是一件新鮮事,似乎還因為這個,他跟王斌鬧得不愉快。
辛季安知道,裘風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雖然生過裘風留下馬華之的氣,但他現在過得很好,便也沒當時那麽在意了。
此時的他并不恨裘風。
而裘風也顯得很可憐。
于是他在下一道冷風刮來前,将大衣還給裘風,乖乖上了車。
車內暖氣很足,辛季安的視線一直放在窗外,并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裘風在紅燈前停住,轉頭望着他。
辛季安瘦了,臉部線條比之前更加明顯了,不知道是工作太多還是心情不好,飯吃得很不夠。
“我好餓。”他突然說,接着自顧自地在手機上搜索附近的餐廳,但問的語氣仍然很小心,“我們能不能先去吃個飯再回家?”
辛季安偏過頭瞥了他一眼,想了想,說:“那我在前面路口下吧。”
裘風馬上放下手機不再找飯店了。他開始問些其他有的沒的,但辛季安回得不多,大多是一些簡單的“嗯”“不是”之類的。
直到他看見裘風手指上的戒指。
那個和他摘下來的一模一樣。
明明不是對戒,但買成同樣的,就成了對戒。
辛季安看了一會,想起那次辦公室裏,裘風問他喜歡什麽樣子的戒指。
他早該想到的,天底下哪有這麽奇怪的巧合。
其實不止這一件,其他太湊巧的事也在暗示着他就是sept,但辛季安沒有發現。
他曾在發現真相的時候質問裘風,真的有這麽讨厭自己,非要冒充一個sept來和他聊天?
但現在想想,裘風沒有必要。
至少,他當時說的“句句屬實”看起來倒真是真心誠意。
辛季安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而現在他又不忍心了,輕聲問:“你戴這個幹嘛?”
前方綠燈,裘風正好将車啓動。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裘風問。
“有什麽區別啊?”
“說了真話,我怕你就不讓我戴了。”
裘風朝他笑了一下。
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會說軟話,他有點分神地想,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竟然是這樣的,他之前的生活似乎都如此平淡無味,連帶着整個人都麻木無趣。
但軟話是很有效果的,此時辛季安眨着眼睛呆呆地看他。
這句話說得他心裏一痛,語氣也放輕了:“你說吧,我又管不到你。”
“假話是,因為你,我也喜歡上了戒指。”裘風以真充假,繼續說,“真話是,累的時候看到它,一下子就輕松了,這很神奇。”
辛季安連忙撇開腦袋看向窗外。
他的臉在燒。
怎麽以前沒看出裘風會說這樣的話?還一本正經的樣子。
幾乎是下一秒,他馬上想起sept說自己沒有談過戀愛的事情。
某種程度上,他成了裘風的初戀,雖然談得很失敗,但這樣一想,還挺奇妙的。
車開得極其緩慢,饒是辛季安路癡,也看出了裘風在故意繞道,拖延時間。
“....這裏是不是走過了?”他指着窗外,問。
裘風的演技很爛,但勝在表情管理很好:“有嗎?我跟着導航走的。”
“可是你的導航都沒輸入地址啊。”辛季安有點想笑,但忍住了,“我想回家睡覺了,你不要繞路了。”
“...好。”裘風很聽話,很不情願地提了速,接下來也沒再繞路。
兩個人直到辛季安下了車,都沒有再說話。
裘風是故意不開口的,他怕他說了什麽不對的,萬一辛季安說“你明天不要來接我了”,那他今晚肯定又睡不着。
而辛季安不張嘴,則是有點心事糾纏着他。
他很猶豫。
關上車門後走了幾步,辛季安便站住不動了。
裘風在車裏凝望他的背影,看到他慢悠悠地轉身,又垂眸走近,隔着下降的車窗擡眼和他對視。
“裘風。”他的聲音不大。
“我在。”裘風一瞬間很緊張。
辛季安沒有看出裘風的緊繃,那張潤紅的唇抿了抿,在路燈的照耀下,臉上一片暖意。
他緩緩地說,聲音飄在風裏:
“裘風,生日快樂。”
--------------------
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