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Pick
窗外的風兒因樹影搖晃而被勾勒身形，陰沉的天被各種霓虹燈照亮，駛向這條新裝飾過的大橋，正散發着安寧的氣息，絲毫感受不到天氣的惡劣。
車內如平常般寂靜。
餘光裏的辛季安很乖地垂眸，像是快要睡着了，這模樣太可愛，裘風忍不住開口搭話問：“剛才吃得怎麽樣？”
辛季安小聲應了句：“還可以。”
聲音也軟綿綿的。
“喝酒了是很困，先睡吧。”裘風将空調溫度又提了一度，“到家了我叫你。”
辛季安搖搖頭：“不能睡。”
他現在還是很清醒的，因為他知道裘風剛結束了在時盡的散夥飯。
其實這條消息來得突然，這些日子裘風都會接他上下班，很多接觸的機會，卻對辭職這件事只字未提，還是今天在“點燈”遇到，焦萌告訴他的。
辛季安很驚訝，畢竟這會造成不小的轟動，裘風的影響力是不可小觑的，到時候時盡和天州都會被業內議論紛紛。
辛季安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焦姐說，你要來天州？”
“嗯。”裘風的聲音不大，似乎是有點心虛。
“為什麽啊？”
為什麽要放棄穩當可靠的工作，為什麽要放棄那些價值不菲的股份，人際，以及時盡裏相當雄厚的資源？
只是為了他？
裘風沒有回答，因為答案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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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同時陷入沉默。
他在堵車的間隙，轉頭去看辛季安，認真道：“說出來你可能會不信。其實我還挺怕的，所以沒有确定下來。”
“怕什麽？”辛季安問。
“怕你讨厭我的陰魂不散，再辭職離開，”裘風看着他的眼睛，“那我去天州也就沒有意義了。”
“…”
辛季安被這炙熱目光盯得臉紅，垂眸躲閃：“我又管不着你…”
“能啊。”裘風笑了，“如果你不想，那我不會去。不過我可能會選擇天州附近的律所，那樣接送你也比較方便。”
他想得面面俱到，想靠近辛季安卻不敢太靠近，默默陪在一旁就很知足。
裘風心甘情願。
辛季安聽了這話一愣。
過了許久，車內仍然寂靜，他陷入了短暫的回憶裏。
距離他卸載pick已經一個月已久，也就是說，Ann和sept再無交集了很長時間。但這些日子裏，裘風沒有因辛季安的任何抗拒而退縮，反而越挫越勇，諸如早早地來到他家樓下，給他買早餐，送他上班，然後下午再接他回家。
路上兩個人都因工作勞累，不怎麽交談，當然主要原因還是辛季安不太想說什麽，裘風自然不會煩他。
每當辛季安拒絕他的接送，裘風就會微微垂眸，再接着朝他笑，說：“那總要确保你安全到家吧，我先去你家門口等你回來。”
這時候辛季安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裘風很會裝可憐，尤其是曾經那樣天之驕子，冷酷得高高在上，此時的卑微和他整個人顯得格格不入，辛季安總會心裏一軟。再加上同事們探究好奇的目光來回掃視他們倆，他也就迫不得已上了裘風的車。
“你要是想來，我也攔不住你。”辛季安小聲說着，卻不敢看裘風。
這句很明顯的同意，讓裘風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
“你會覺得我煩嗎？”他問，“到時候我可能忍不住天天在你工位旁走來走去。”
“嗯，那我會跟焦姐告狀的。”辛季安沒忍住抿唇笑了。
裘風偷偷看了他一眼，盡管心裏已經樂開花了，但絕不能給點陽光就燦爛，他樂了半天，開車都不像以往那麽慢悠悠了，回到了正常速度。
許是氛圍好不容易緩和了，辛季安比以前要放松。
車載音響效果不錯，暖氣也很給力，裘風技術真的好，辛季安在酒精的影響之下睡了過去，直到車停他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緩過勁來，轉頭一看，發現裘風竟然不在車裏。
辛季安驀地一驚。
他懵懵然觀察窗外的四周。
這是一個比較破舊的小巷子，但兩邊都是商鋪，看上去有很多年頭了，在大風裏扔人來人往。
辛季安沒有來過這裏，可能因為他是外地人，不熟悉這些老巷子。
正當他急切地在一片陌生裏尋找裘風時，突然在右前方不遠處的商鋪前，看見了他的身影。鋪子沒有牌匾，門口只有一條能進人的走道，不知道是賣什麽的。高大的男人擠在一群老人裏面，像是在等待的同時，順便和他們聊聊天。
辛季安放下心來，閑着無聊，開始想裘風在買什麽。
想着想着，耳邊傳來一陣熟悉又陌生的提示音。
“pick…”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拿出自己的手機，但很顯然，響聲的來源在一旁的座椅上，那裏存留着裘風的手機。
他還沒卸載？
辛季安扣着手機的殼，心裏一動。
那裘風…還有沒有給他發過消息？
辛季安咬咬唇，感覺有螞蟻在咬他的心髒，酥酥麻麻的。于是他見裘風還沒有要回來的意思，便不顧一切地将pick下載回來了。
迅速地輸入賬號密碼，還在刷新的聊天頁面忽地卡住，辛季安被迫放緩呼吸，有點緊張地等候着。
“叮—”得一聲，pick響起了“用戶回歸”的祝賀音，接着發了很多條智能消息。在這些紛雜的信息裏，辛季安看到了好久不見的sept。
他的手指一滞，接着朝消息數量看過去—
後面并沒有顯示。
意味着裘風沒有再給他發過消息。
辛季安的指甲陷入手心。
不知該怎麽描述這種突如其來的失落感，尤其是在未知的好奇裏突然如落深井般悵然。
像是又失戀了一回。
“…算了，本來就結束了。”
辛季安剛想關閉手機，下一秒，噼裏啪啦的提示音“叮叮叮”個沒完，把他吓了一跳！
只見sept的消息數量條仿佛爆炸了一樣蹭得上漲，從0變成99+只用了半秒鐘。
“pick”終于從死機中活了回來。
它把sept和裘風還給了辛季安。
與此同時，車頂傳來很多響聲—冰雹下得激烈。
辛季安沒有聽見，他呆在原地。
pick上好多消息都一點點地出現，他要滑很久才能回到一個月前。
等到看見那些裘風發來的話時，他的眼睛突然有些酸。
“心心，我沒有讨厭你。剛才在車裏我故意沒有說話，對不起。”
“因為我怕我一出聲，連幾秒鐘的溫存都會消失不見。”
“……”
“你起得這麽早，有沒有吃早飯？”
“心心，我剛才路上出了些意外，晚到律所一會，你怎麽直接走了？”
“抱歉，我剛知道今天是你實習結束的日子，我總以為還有很長時間，是不是很可笑。”
“有人告訴我馬華之跟你說了謊話，心心，請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決定誰去誰留。如果我可以，那麽可能會跟随私心，把你留在時盡。”
“………”
“你去了天州？”
“天州，天州也很好，沒有我就很好。”
只是翻到這，辛季安的淚就滴下來了，他慌忙擦去，接着往下看。
“今天下雨，我去接你好嗎？”
“心心，看到你家的燈亮了，我走了。”
“天州确實不錯，附近的交通和市場都很好，心心，我打探到天州對面的寫字樓有一家很好喝的咖啡廳，你有沒有去過？”
“林煥涵和吳郝在商量訂婚，你聽說了沒有？”
“看到一只很可愛的小狗，給你看。”
辛季安打開那張裘風和小狗的合影，發現一人一狗都戴着紅色圍巾，和他的一樣。
他沒忍住，輕笑了出來。
接下來，裘風似乎接受辛季安早就卸載pick的事實了，那天他也如願在焦姐的幫助下接到了辛季安，往後的消息就像是一種記錄性的自言自語了。
“心心，心心，心心，心心。”
“嗯，看來我真的是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喊你叫心心的人。”
“做夢夢到和你擁抱了，好神奇，我竟然知道自己在做夢。”
“天州附近一共有五家咖啡館，其中一家真的很難喝，但我混了，忘記是哪一家了。”
“五點半，六點半，五點。為什麽天州下班時間這麽不固定？”
“心心心心心心心心。”
“星期六，開庭。拿西裝。”
“新卡密碼：199802”
裘風把和他的聊天都當成日記和備忘錄了。
辛季安搖搖頭無奈起來，他的眼角都是笑意。
手機黑屏，擡眸時，裘風的身影也從遠處逐漸走來，黑傘隔絕冰雹，寒風将他的發絲吹起，暖黃路燈拂在他英俊面龐上。
他提着蛋糕盒。
辛季安想，他和裘風挺相像的。
比如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卻能準确地想起對方的，
男人愈來愈近，那雙冷漠的眼睛注視着辛季安時，帶着愛意與渴望。
辛季安凝視着他。
這次，他沒有躲開那道訴說着許多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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