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阮京默又産生了可恥的想法”
沈浪霆的腦後一陣鈍痛, 他抓着頭發,眉頭扭起來,回頭一看, 原來是不偏不倚地恰巧撞翻儲物櫃的門鎖上, 怪不得痛得厲害, 像是腦子裏插進鋼釘一般。
還有胸口,也在隐隐作痛。
阮京默看似體型纖瘦,好歹也是個成年男人,直接砸下來的力量不容小觑。
“啧。”沈浪霆扯了扯嘴角,挪動大腿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眼角餘光一掃, 忽然逮住一個小特務。
他不動了,保持原來的姿勢, 手掌揉着胸口, 笑盈盈地看向更衣室的隐秘角落。
小家夥躲在牆角,胖嘟嘟的身體露出來一小截, 牆邊支出來幾縷羊毛卷, 大腦袋藏都藏不住。
奔奔什麽時候進來的?
沈浪霆納悶, 清了清嗓子, 起了玩心:“看見你了, 把手舉起來。”
奔奔把身體往牆角藏了藏。
沈浪霆感到好笑:“看見你了,還想往哪躲, 看來我兒子有當特工的潛質, 這麽小就知道偷聽大人講話。”
也不知道奔奔聽懂了沒有,遲疑了幾秒, 才慢吞吞地扒着牆壁露出腦袋, 臉頰紅撲撲, 不似往常活潑,圓溜溜的眼眸茫然地望着老爸,有點可憐,宛如一只等待領養的布偶貓。
沈浪霆一說話腦子就疼,他手肘撐在膝蓋,手指插進發絲裏抓了抓,另一只手沖兒子勾勾手:“來!扶你的老父親起來。”
奔奔噘着小嘴,臉上出現了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心事重重,猶豫了一瞬,伸展雙臂朝着沈浪霆的方向撲去,準确無誤地撲進老爸的懷裏。
小家夥聲音悶悶地說:“爸爸....抱...”
沈浪霆低頭瞥一眼那只緊緊抓住他衣襟的小胖手,感覺今天奔奔的狀态不對勁,便擡起孩子的小臉親一口,問:“煦川,今天不開心嗎?爸爸跟你說過,你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跟我講,我們是父子,一起面對。”
奔奔蔫了吧唧地往他懷裏鑽,裝作什麽也聽不懂的樣子,就是要他抱抱,突然變得異常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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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霆眉心動了動,眼底浮現擔憂,倒是頭一次逐小家夥的心意,抱着孩子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走出更衣室,一路來到大廳。
這個時間段俱樂部除了文職人員,其他隊友已經出發去往綠地賽道,大廳流動的工作人員渺渺無幾,只有一個男人的身影立在一輛SC車身旁,無論是車還是人,都極為奪目。
阮京默已然恢複正常,背影優雅挺拔,從容不迫的氣場,冷若冰霜的面容,仿佛在更衣室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一點不自然的表現都沒有。
冰人美人名不虛傳。
沈浪霆抱着孩子朝美人走近,開口道:“阮先生,我們出發。”
阮京默回過頭,面上一派鎮定:“好,沈少坐我的車?”
“不用,你坐我的車吧,”沈浪霆颠了颠懷裏的小家夥,臉上挂着親切的笑容,“奔奔跟我們一起去,你抱孩子坐後面,我來開車,SC交給工作人員。”
“那你的車呢?”阮京默指的是訓練賽專用車。
沈浪霆眼尾上挑,笑容開朗:“俱樂部在綠地租了展廳和休息室,那邊什麽都不缺。”
阮京默表示了解地點頭。
氣氛還算輕松融洽,雙方都很有默契,也有可能是害怕尴尬,誰也沒有提及剛才在更衣室所發生的意外。
但是阮京默的身體深刻記住了那種感覺,以至于上了車之後,下腹仍舊流動着熱氣。
沈浪霆開着吉普車,副駕駛放着頭盔和手套,後座是阮京默以及呆萌的小奔奔。
“奔奔,你是不是困了?”沈浪霆時不時透過車室內鏡往後看,觀察小家夥的一舉一動。
他的感覺錯不了,小奔奔好像有心事了。別看他兒子年紀不大,心思卻很重,無論是身體發育還是智力發育都是正常孩子的兩倍,完完全全符合了何斯體質的特征。
一想到這個神秘的體質,沈浪霆就會有種不詳預感,也不知道他的兒子會有什麽天性症狀,同時也好奇兒子的生父,是否也難逃天性症狀的折磨。
正想着呢,後面的奔奔開口了:“老爸,寶寶...不困。”
“你又自稱寶寶了,臭美。”沈浪霆笑出聲,肩膀都在抖。
奔奔迅速眨動大眼睛,踢了踢小腿,嘴裏嘟囔着:“寶寶...寶寶乖....”
“嗯嗯,你最乖。”沈浪霆很給面子的附和,感覺奔奔的精神氣還算充沛,他的視線開始轉移,落在後座一言不發的男人身上。
他語氣中投入了些感情,主動挑起話題:“這孩子自稱寶寶,沒事兒就賣萌,知道大人吃這一套,估計是跟他池叔學的,每次犯錯誤不跑也不頂嘴,就乖乖站在原地,眼帶淚花地看着你,搞得你都下不去手了。”
阮京默垂下眼簾,目光落在奔奔細軟的頭發上,輕聲說:“奔奔很聰明。”
“是啊,”沈浪霆是一點也不謙虛,“可聰明了,任誰見了都說不像是兩歲的孩子。”
阮京默手裏攥着手套,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摩挲着,語氣自然地順着話題聊下去:“确實不太像,奔奔的個頭也很高,沈少會不會覺得孩子發育有點超前了?”
不是第一個人問過這種問題。沈浪霆早有預料般地輕扯嘴角,透過車室內鏡朝後抛過去一個眼神,這個眼神讓人難以琢磨,形容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帶着點戒備,帶着點探究,還有一絲威嚴。
他轉動方向盤,車子拐了一個彎,沉默片刻,才輕松道:“營養過剩。”
阮京默面色不改,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表面看是相信了這個說法。
下午大好時光,除了在賽道上與隊友并肩飛馳以外,沈浪霆再找不到比這更好的選擇。
他選了一輛FY系列賽車,仍舊是亮眼的騷包黃,一出場就有本事奪人眼球,他将車子停在入口處,轉頭去看旁邊的SC。
裏面坐着的車手與他一樣,穿着同樣的隊服,帶着同類型顏色的頭盔,就連手套也是同款。
隔着車窗他沖人揮揮手,拔高聲調說:“咱們先跑兩圈找找感覺,別急!”
“什麽?”阮京默搖下車窗,很急切地想知道他剛剛說了什麽。
他也降下車窗,做了一個手勢:“我說加油!”
阮京默笑起來:“加油。”
訓練賽顧名思義,訓練模式與公衆賽大同小異,車手一般分為三次場地訓練賽,第一場玩的是障礙,第二場是六圈,最後一場一般是十二圈速度。
兩輛車來到起點線,油門同時踩到底,車子發出刺耳又激動人心的“嗡嗡”響聲。綠地賽道的工作人員從安全欄裏抛出旗幟,口中吹了兩聲口哨,随即手起旗落。
只見兩道虛影,賽車猶如脫缰之野馬飛速向前沖了出去。
雖然嘴上說找找感覺,但是能跟沈浪霆一起在賽道上切磋,如果速度太慢,那就沒得玩了。
阮京默能感覺到,沈浪霆有意放緩速度,不知道是為了最後的沖刺,還是為了照顧他這個許久沒碰車而操作略顯生疏的替補車手。
無論哪一種,都能觸發男人潛在的好勝心。
沈浪霆在觸碰他的靈魂,誘惑着他掉入沈浪霆設下的漩渦。
他沒想過超越對方,因為這不太可能,如果做不到并肩齊飛,那就緊随其後,千萬不能被甩得太遠。
前方突然傳來一道剎車聲,輪胎劃過地面的聲音刺激着阮京默名為理智的神經,他捏緊方向盤迅速轉動,緊跟着沈浪霆的賽車表演了一次連貫性漂移。
沈浪霆是國內極少數參加過F1賽車的車手,最快的記錄已經達到每小時365.4公裏,相當于飛機起飛的速度。
這次的訓練賽只是試車找手感,沈浪霆只投入一半的認真,并沒有給訓練對手施壓,始終和對手保持安全距離,每當遇到障礙物時,他都會先示範如何側滑避讓,非常有效且利落地完成障礙挑戰。
阮京默是一個有經驗的車手,學習能力超乎尋常,反應速度也是常人無法比拟,如果說沈浪霆是一個好老師,那他絕對是一百分的學霸。
哪怕是訓練賽,也要一直争奪到底,所有車手的使命是為榮耀而站,直到車輪停止轉動。
賽道上的車飛馳而過,上演着人生中短暫的激情。賽道外的安全欄內,徐藤海抱着奔奔坐在白色遮陽傘下面,兩個胖墩疊在一起,嘴裏喝着飲料吃着零食。
“胖蘇,老爸!”
奔奔指着一閃而過的黑色賽車興奮道。
徐藤海握住他的小手揉了揉,糾正道:“那是阮先生,你老爸是黃色的,他就喜歡黃。”
奔奔小口吃着水果凍,小聲說:“老爸....抱...”
“抱什麽?”徐藤海幫寶寶擦嘴,突然感概起來,長長嘆口氣,“唉!我終于明白了,阮先生估計是看上你爸了,怪不得願意屈尊加入車隊當替補,那我算什麽,傳說中的備胎嗎?不對!備胎都算不上,就是網友口中的炮灰。”
奔奔聽不懂他在嘀咕什麽,一門心思吃果凍,完全感覺不到胖爺的悲傷。
“胖蘇!胖蘇!”奔奔突然緊急集合地叫起來,夾着腿扭了兩下。
“怎麽了?”徐藤海趕忙問,臉上寫滿了緊張。
奔奔呆呆地說:“上.....大號。”
“上廁所?”徐藤海瞪大眼睛,見寶寶點頭,他嗖地站起身,拖住孩子的兩條腿便往洗手間的方向跑。
邊跑邊說:“你給我憋住!上次就尿我褲子上了!這次要是敢蹭我衣服,胖叔以後再也不給你買玩具了!”
這一幕剛好被轉彎的阮京默瞧見,他微一分神,比賽時最忌諱車手分心,賽車屬于高風險賽事項目,等他拉回注意力時已經晚了。
急轉彎遇到的第一個障礙物,他腳踩剎車猛打方向盤,即便反應速度夠快,可惜還是沒有順利通過。因為他的分神,只差一秒不到的時間,他便被沈浪霆甩出二十米遠。
而他的車子因為失控打滑,直接撞飛了障礙物,所幸賽道設置的障礙物不是重物,并沒有能力将車子掀翻。
阮京默在緊要關頭踩住剎車,車頭對向觀衆席停止不動,耳邊的摩擦聲漸漸消失。
可他的心跳卻猶如擂鼓,背後冒起冷汗,雙手也克制不住地顫抖。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他按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顫動的心髒。
他這副鬼樣子到底行不行....
沈浪霆的臉在腦海裏浮現,一時間,他陷入深深的無力和懊悔中,更多的是憤怒。
永遠無法抹去心底深處的苦澀和失落。
繞過一圈的亮黃色賽車停了下來。
沈浪霆利落地開門下車,快步朝SC走來,先是觀察車子的外層,随後走到駕駛位,敲了敲車窗,“阮先生,你沒事吧?”
阮京默摘了頭盔,迅速降下車窗,眼眸含着水汽,流露出愧疚神色,聲音發顫地說:“對不起,新提回來的車被我刮壞了。”
他們都不差錢,但錢不是萬能的,有些東西用錢換不來,比如信任。
“人沒事就行,”沈浪霆爽朗一笑,笑容洋溢猶如春風拂面,“挺好的,還沒貼膜,事态不算糟糕。”
他安慰人的方式令人很舒服,并沒有意料中的責備和反感。阮京默的心化了,頭腦愈發清晰,宛若被擦亮的玻璃。
有那麽一秒鐘,阮京默又産生了可恥的想法,眼中的瘋狂一閃而逝。
男人神色憂郁,開心不起來。
見人情緒低落迷茫,沈浪霆嘴邊笑容更濃,消滅無數虛僞的謊言,性情灑脫地說:“人生無法一帆風順,賽道上也是一樣,阮先生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慢慢來,除了你自己,沒人能打倒你。”
陡然間,阮京默的心裏被注入一股力量,自信的力量,來自于沈浪霆身上的自信。
男人眼底的陰霾徹底散開,感激不盡地說:“謝謝沈少。”
“下車,”沈浪霆裝作若無其事的輕松模樣,伸手拍拍車頂,“還差兩圈就結束了,今天情況特殊,咱們提前跑路。”
“車子怎麽辦?”阮京默戀戀不舍地摸着方向盤,心裏還惦記着貼膜的事。
沈浪霆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我讓FY的人拖走去維修,你可以放心的把它交給我,下周吧,我找時間給它穿衣服,阮先生別忘了選顏色。”
阮京默心裏一喜,接受了這個提議,剛才的躁怒和緊張感全部消失。
他很早就有一個心願,希望有一天能讓沈浪霆親自為他的座駕貼膜,感覺會很不一樣。
訓練賽提前結束,兩人各自去休息室換回自己的衣服。
出來後沈浪霆第一時間找到奔奔。
奔奔見到他可開心了,摟住他的脖子就不松手。
他覺得今天的突發情況自己也有責任,疏忽了阮京默自身的情況,一個許久不碰車的車手,想在一天內找回當初的感覺确實有些困難。
同時他也好奇,阮京默曾經經歷過什麽而放棄賽車,真的只是因為家族企業嗎?
沈浪霆是好奇,但不會打探別人的隐私。
SC被工作人員拖走維修,正巧被換好衣服的阮京默撞個正着,出于愧疚,又夾雜着私心,他主動找到沈浪霆,邀請對方共進晚餐作為賠禮。
沈浪霆正好餓了,哪還有拒絕的道理。
兩人一拍即合,帶着孩子提前離開綠地賽道,沈浪霆照舊當司機,一路上都在探讨吃什麽。
最終是大人們妥協,尊重奔奔的意願,一起去網紅中餐廳,那裏有讓奔奔念念不忘的兒童營養套餐,吃過兩次便有了瘾。
每次饞嘴的時候,奔奔都會說:“蕉蕉....蕉蕉...吃蕉蕉....”
念叨了一路,吵得大人不得不同意。
阮京默好奇問:“蕉蕉是什麽?”
沈浪霆是一個稱職的翻譯:“就是香煎粥,這孩子一點也不像我,竟然愛吃甜的。”
阮京默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奔奔的頭發,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心裏想:我也愛吃甜食。
到了目的地,沈浪霆将車子停在地下室。他輕車熟路地找到通往餐廳的直達電梯,交待阮京默領着奔奔先上樓,他要去一層的冷飲廳買胖胖杯冰飲料,還問阮京默要不要也來一杯嘗嘗鮮。
阮京默眨眨眼:“你要自帶飲品嗎?”
“中餐廳沒有我愛喝的,我想要上面帶一層冰淇淋,下面是氣泡,可以享受冰火兩重天的感覺。”沈浪霆一本正經地訴說着自己的飲食愛好。
阮京默:“........”
爺倆一個愛吃甜食,一個愛喝冰飲料,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到哪去。
沈浪霆彎下腰,屈起指尖,輕輕彈了一下奔奔的腦門,叮囑道:“煦川乖乖聽話,阮叔叔先帶你上去找位子,老爸買完飲料馬上回來。”
奔奔閉了閉眼,溫吞地說:“哦。”
阮京默的心情起伏不定,用出些許不常見的眷戀口吻道:“沒必要分開,我們在這裏等你,或者跟你一起去。”
沈浪霆幫他們按了電梯,一手撐在牆壁,“這怎麽行,胖胖杯要走好遠呢,我去搭另一部電梯,不敢勞您費神,你先帶孩子上去,我這個人一向是.....”
微微停頓,他忽然笑起來:“尊老愛幼。”
阮京默:“?????”
作者有話要說:
沈浪霆:皮一下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