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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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角角落落見證過人生的各種大起大落,夕陽下那刺眼的白色瓷磚前虔誠跪拜的白發老人,走廊上的聲聲嗚咽,泣不成聲的黑發年輕人,失望絕望化做雲煙籠罩整個醫院。

那白牆上刻着的是血淋淋的“平安”。

周圍都是人,都是哭聲,卻沒有一個人是為了他。

少白頭的青年手中緊緊攥着那一紙報告,他不怕死,他現在唯一能失去的也只有生命了。

下雨了,雨下得小,能回家,深秋會有些冷,他只穿一件衛衣黑色褲子很薄,有風吹過,那細長幹瘦的雙腿在寬松的褲子下,顯得那樣弱不禁風。

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壓力也沒釋放多少。

中午沒吃飯,早上就吃了個素包子,他最近胃口不太好,可能是生病的原因,現在才有饑餓感,附近沒有他愛吃的,準備打車回家。

藍黃相間的出租車被他攔下,後座有個人,他沒注意到,徑自坐進副駕駛。

他坐進去後才從後視鏡看到那個男人,男人穿了一身黑西裝,眼睛微紅明顯哭過,他皮膚白皙,長得好,劉均言多看幾眼。

後面那人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擡頭通過後視鏡和他對視,劉均言移開目光看向前面。

後面那人還在看他,越看越癡迷,那耳朵後面的痣好像有什麽魔力,他就那麽一直盯着。

“兄弟,抽煙嗎?”

男人聲音沙啞,剛才他哭得一定很慘,劉均言回頭看他,那人微笑地擡擡手中的煙,他正要開口,司機搶先一步:“年輕人,車裏不能吸煙。”

“抱歉。”男人乖乖把煙揣回懷裏,對上劉均言的目光:“你好,我叫餘文卓。”

劉均言:“你好,我叫劉均言,是個畫師。”

餘文卓:“畫師呀?哇,我一直都很佩服畫畫很好的人。”

劉均言:“我畫得……還行吧,沒有很好。”

餘文卓:“你看着歲數不大呀。”

劉均言雖不是很奶的長相,但他長相秀氣再加上性格腼腆,很容易給人一種還是少年人的假象。

劉均言:“我二十六了。”

餘文卓:“還是很年輕的。”

劉均言:“還好。”

餘文卓:“你這是要回家吧?”

劉均言:“對,要回家。”

劉均言社恐還不會說話,之後餘文卓問什麽,他都只回個“嗯”“好”“對”,很緊張的樣子把餘文卓都逗笑了,他本來想知道劉均言更多的,可再怎麽問他都回答得模糊不清,餘文卓只好放棄對他的好奇。

在車內氣氛變得尴尬時,劉均言也到家了,他住在一個老小區,下車後,他一直感覺有人在注視自己,不禁回頭去看後座的餘文卓,餘文卓的眼神實在不像第一次見面時該有的眼神,那眼神他從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過。

司機叫住他:“小夥子!你還沒給錢呢!”

劉均言明明記得已經給過了,他皺眉看着司機,司機起身要到他身旁,後面的餘文卓按住他說:“沒事沒事,我幫他付。”

司機拿到錢還罵罵咧咧地:“神經病。”

他對餘文卓拜拜手,轉身進了小區。

現在的精神狀态很不好,家裏亂作一團,不去收拾,他還養了貓狗,有時候想起來了就倒一堆貓糧狗糧,讓它倆吃。

他常忘記事,這不,剛回家就忘了回家的目的,忘了也不去回想,回到卧室,繼續畫他那沒人要的破畫,畫得興起飯都不帶吃的。

天黑下來,屋裏沒了亮光,他赤腳去開燈,被貓絆了一腳,摔在地上,以為會馬上爬起來,結果是暈了一會兒,才爬起,艱難站立,摸索着開燈,屋內終于有了亮光。

他卻看不到,他覺得是沒打開再或者是停電了,劉均言低罵一聲:“艹!”就去床上睡覺了。

夜裏淩晨四點鐘,他蜷縮身子,貓就趴在他的床頭,貓比他舒服,呼嚕地叫着,劉均言入睡慢加上旁邊那個貓一直呼嚕嚕的,更睡不着了,這一夜,他是醒了睡,睡了醒,就這麽折騰到淩晨兩點半,他發現他能看見了,把自己吓一跳,明明沒下過床啊,這燈怎麽就亮了?

“嗡嗡……”

電話來了。

來電顯示是“劉山”。

劉均言扶額接過:“喂?”

“诶!小言啊,爹馬上就到你那了,你來接我一下呗?”

“啊?”

“我說你來接我一下。”

“你怎麽來了?”

“爹不欠人錢了嗎?人攆咱家了,爹現在也沒錢給他們,想着來你這裏躲會。”

劉均言現在真TM想罵他點什麽,從小到大他都對他這爹沒什麽好印象,長大了還要給他當累贅。

不想招待,但自己畢竟是他親生的。

“幾點到?”

“中午十一多。”

“好,到了給我打電話。”

“好。”

說完撂下手機翻翻身想重新睡下,可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着,他想起來床頭櫃裏有安眠藥,劉均言翻身去拿,他看到床頭櫃上放着平平整整的一張檢查報告,疑惑拿起。

“劉均言,男,漢,B血型………………腦癌晚期。”

他小聲念着每個字,看完之後恍然大悟。

苦笑一聲,他想哭,但一想自己其實期待着這一天的到來,突然大笑。

終于要死了。

吃下安眠藥睡去,一覺睡到上午十點,醒來是被一泡尿呲醒的,他睜開眼睛,罪魁禍狗還在那舔他的臉。

劉均言把狗踹下床,去衛生間洗漱。

劉均言是有車的,但他最近老是頭疼,所以今天出門就不開車。

随便套一件衣服就出門了,下樓碰到鄰居家小孩,小孩跟他打招呼,他都沒理,繞過小孩一直走,小孩呆呆立在原地。

以前玩得不是很好嗎?

小區門口的門衛見他打招呼,他看一眼,皺眉想着他們之間認識嗎?看這大爺越看越熟悉,就是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

他以為這大爺是剛來的,出于禮貌回應他,在回應他時遠處走來一個年輕男人,是餘文卓,劉均言向他走近,近在咫尺,最後錯過他,與他背道而馳。

餘文卓疑惑:“劉均言?”

被喊的劉均言轉身,看他,餘文卓走近他說:“不記得我了?”

“不太記得你了,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劉均言拔腿就跑,進了106路公交車,付款時,透過車窗對着那個男人鞠躬表示很對不起。

小區門口的倆人愣愣,保安大爺看着餘文卓失望的眼神,安慰他說:“哎,這孩子隔三差五就這樣,有時候早上還認識人,晚上就不認識了,你剛認識他吧?哎呀,這孩子看着好像病了,你理解理解哈。”

“他隔三差五就這樣?”

“對呀,前兩年還不這樣的,就今年開始,不知道他得啥病了。”

“他都這樣了還要出門?”

“聽着是很重要的事呢,他剛跟我說要去火車站接他爸。”

火車站?餘文卓聽着他現在這狀況,實在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

他跟門衛大爺分開後就驅車去往了火車站,這一路很不順,一路紅燈加堵車,餘文卓急得狂飙髒話,按了一路喇叭,最後忍不了,紅燈闖了好幾個,終于追上了那輛公交車,公交車靠窗位置就是劉均言,他睡着了?還是暈了?

餘文卓搖下車窗,對他大喊,不見人有響應,他放大聲音喊了幾聲,還是沒有聲音回應他。

他沖到公交車前面,開到公交站牌停到路邊,待公交車靠近開門,他進門就奔向劉均言,他的行為讓車上的幾人有了小小的慌亂,司機催促他投幣。

“安……均言?劉均言?醒醒劉均言。”

他聽不到,搖晃幾下肩膀不見醒,于是他把劉均言背起,不顧周圍人怎麽看他,怎麽說,餘文卓一意孤行地把他扔到自己的副駕駛,準備帶他往醫院去。

他臉色蒼白,額上黑發被汗水打濕,眉頭緊鎖,餘文卓一邊開車一邊看他,在開往下一個紅綠燈時,後面驅着警車的就來了,餘文卓見着了,他沒打算停下,繼續往前,都闖那麽多個了,他不介意再多一個。

就這麽連着闖了三四個紅綠燈後,劉均言醒了,他睜眼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人車上,一下子緊張起來,他看向開車的人。

餘文卓看他已經醒了,自己那顆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了,開車速度放慢,關心他:“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

劉均言:“你是誰?”

餘文卓:“別緊張,我是餘文卓,昨天我們見過,剛才也見過,你在公交車上暈倒了,我正好看到準備把你送醫院。”

劉均言:“你認識我?”

餘文卓:“算認識。”

劉均言:“哦,抱歉啊,我最近記性不是很好,所以……”

餘文卓:“沒事沒事,這個我看出來了。”

說話間,車窗被人敲打一下,餘文卓搖下車窗,是交警呢,剛才是那人沒醒,他不顧一些,現在他醒了,餘文卓不好意思地一笑,把車停路邊。

經過長達二十分鐘的友好交流後,扣十二分。

相較于這些,劉均言對他才是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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