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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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接納程度遠比簡時一想象的要好,雖然這幾天他們對自己談戀愛這件事避而不談,似乎一想起來就糟心,但在離開前還是默許了。
沒有想象中面紅耳赤地訓斥與争吵,實在順利得讓他有些恍然。
不過無論如何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方才因為父母離開而泛起的酸楚被驚喜壓下,簡時一怔怔地望着父母進站,直到他們彙入人流無法找尋時才舍得轉身。
一出車站,陽光過于刺眼,簡時一不得不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
此時正值初秋的天,頭頂蔚藍,穿行的道路旁銀杏青黃相間,偶有幾片落下鋪成輕薄的毛毯,空氣中裹着輕柔的風,連帶人的心也跟着舒爽,軟得一塌糊塗。
簡時一從兜裏掏出電話正準備告訴陳璞父母已經回家的好消息,忽而靈光一閃,打算隐瞞下來給這人一個驚喜。
他先是回家收拾東西,走前連家裏門窗、電閘都關了,而後提着行李,懷裏抱着心心念念的含羞草打車去陳璞住所。
可能是秋季到了,兩天前含羞草的花苞終于開花了,淡紫色,輕柔得像染了色的蒲公英,輕飄飄的,簡時一湊近都不敢用力呼吸,生怕把花弄散。
含羞草花期很短,差不多就五天左右,而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他精心照顧着就是想讓陳璞也親眼見見。
畢竟含羞草也算見證了他跟陳璞從相識到現在相愛的經歷。
想起兩人第一次見見面,簡時一就覺得丢臉。
當時自己冒冒失失抱着一盆醜不拉幾的草擠進電梯,陳璞一定覺得自己很傻吧。
簡時一也問過陳璞,陳璞連謊話都懶得編。
【确實很傻,也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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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璞道。
傻是真的,可愛估計是臨時亂編的。
簡時一在心裏偷偷嘀咕。
最後陳璞可能自己也覺得這話沒什麽說服力,趕緊轉了話題。
含羞草開花對兩人來說都是一大好消息,畢竟在陳璞眼中,這盆草看順眼了也不醜了,更何況自己很多時候意識也會從它身上醒來,自然而然将它當成自己的一部分。
因此含羞草開花,見簡時一臉上璀璨的笑容,陳璞心底莫名有種自豪感,就好像他跟含羞草一人一草已經命運共存,與榮有焉。
平時都是他逗簡時一開心,這次他一個大活人依靠可以随時成精的含羞草讨得了簡時一歡心。
如今,已經連着四天碰不到見不到簡時一的陳璞正西裝筆挺地坐在辦公室內任勞任怨,繃着臉面不改色地簽批文件,嚴肅又正經,只是視線偶爾會往一側的手機瞟一眼,見沒動靜臉色更沉了。
助理開門走進就是一副低壓狀态,再小心翼翼地将批改好的文件拿走歸還給其他人。
“這都……快到下班點了,老板還不走啊。”
“老板不走,我們先跑了合适嗎?”
“老板家裏真沒他在意的人了嗎?我晚上可還有約會啊,祈禱趕緊走。”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臨近下班還有最後幾分鐘,心裏已經浮躁起來。
“啪”地一聲,手中的鋼筆停下,陳璞目光挪向手機屏幕,是簡時一發來的消息。
【大老板,上班不要太辛苦哦。抱抱.jpg】
【好,你也是,在外面別玩太瘋了,最近晝夜溫差大,注意穿衣,別着涼。】
實際已經悠哉樂哉躺在陳璞家沙發的簡時一偷偷笑了。
他發了個掩嘴偷笑的表情包。
【好哦,都聽你的。】
單單一句話,陳璞腦海裏就能浮現出簡時一若在自己面前會是怎麽的表情,一定乖覺至極。
思及此處,陳璞深深嘆口氣,無奈往日歷瞥了眼,距離簡時一年假結束還有三天時間。
時間對他來說從未這般漫長。
依着簡時一這句話,陳璞決定今晚犒勞自己不加班了,他撥通秦之昂的電話約這人出去喝酒。
秦之昂起初接起電話驚訝得不行,調侃這人是哪陣風吹來的,居然有時間約他,話裏話外對他重色輕友的行為似乎頗有不滿。
“未來岳父岳母的風。”不知兩人已離開的陳璞冷聲道。
秦之昂一聽來了興致,二話不說丢下一衆狐朋狗友屁颠屁颠從某聚會回來了。
兩人約的清吧,實行會員制度,等級越高去的地盤越豪華,也有專門的酒保招待,氛圍比較好,不怎麽吵鬧,适合放松娛樂。
陳璞到時,秦之昂早早已經在吧臺前等候,見他人來了,沖他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将替他點好的龍舌蘭遞了回去,沖調酒師說:“都記他賬上。”
陳璞倒不在意這些,落座後漫不經心地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口又一口,神色冷凝。
“我說到底怎麽了?難不成他爸媽不同意你們在一起?”秦之昂見陳璞悶不做聲,只顧着喝酒,跟看稀奇一樣湊近問。
濃郁的龍舌蘭順着口腔流入喉部,灼熱感漸漸清晰,陳璞試圖用知覺來壓下心底的燥悶。
他輕搖了下頭:“沒直說,但看态度能感覺到。”
“怎麽,你還怕這啊?你以前出櫃可轟轟烈烈的,你怕這?”
陳璞出櫃這事在他們圈內可算出了名的,別看他平時性格沉穩,真要做起事來比誰都瘋,能一副榮辱不驚在朋友圈大大方方出櫃的怕是沒幾人。
陳璞垂下眼睫,目光深邃猶如一潭不見底的湖水,泛着輕微的波動。
“不一樣。”陳璞說,“看得出來時一父母很愛他,他從小就被保護的很好,所以性格才會那麽溫順善良。出于對他的愛,父母自然會希望時一能少走彎路。”
“我不是怕他父母不同意,我是怕時一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容易受委屈。”
秦之昂聽完沉默了,所以他為什麽要放棄好好的吃喝玩樂來聽陳璞秀恩愛,這對他這種單身狗極其不友好行麽!
算了算了,誰叫這悶葫蘆也沒幾個像樣的朋友呢,只有他勉為其難自己受點苦聽這人唠叨了。
一杯龍舌蘭下肚,不多時胃裏便開始翻騰,仿佛被什麽燒灼了般,滾燙無比。
“唉唉唉你慢點喝啊!”秦之昂伸手阻攔卻被陳璞擋開了。
這人也不管秦之昂如何在耳邊絮叨,自顧喝自己的。
秦之昂看他一副不喝醉不罷休的狀态無奈搖頭,只好随他去了。
陳璞一向克制,也可能是壓抑太久了想釋放下心情。
他不怕困難,也不怕與簡時一一同面對家裏的施壓,他怕的是簡時一太懂事聽話,跟個夾心餅幹一樣,那實在令人心疼。
随着時間推移,酒精逐漸上頭,腦袋開始暈沉。
陳璞深邃的目光隐隐出現幾個幻影,在酒吧水晶燈折射下看不真切,他慢吞吞地從衣兜掏出手機欲給簡時一撥通電話。
秦之昂知道簡時一父母來了,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是取得未來岳母岳母好感的關鍵期,他怎麽能讓陳璞在他未來老丈人面前丢了臉,趕緊伸手奪過。
放平時清醒時刻,秦之昂這體格根本奪不過陳璞,奈何陳璞醉得實在厲害,抿着唇一言不發地盯着秦之昂,手中力道卻沒多大,單純地拿着,固執得像個小孩。
“行了,這個點人指不定跟他爸媽聊天呢,別去打擾人家了。”
陳璞像是聽懂又像是沒聽懂,不樂意地皺着眉,不過手還是松開了。
秦之昂無奈搖了搖頭,怕陳璞酒後亂事,正打算将手機關機,屏幕卻突然亮起簡時一的名字。
簡時一在家左等右等,甚至連晚飯都做好了,心疼陳璞最近連軸加班,還特意向母親請教如何熬蓮藕排骨湯,打算給陳璞補一補。
起初以為陳璞在加班沒多想,後來等到遠遠超過下班點時,簡時一忍不住在閑聊群問了一嘴,卻得知老板今天沒加班,一早就下班了。
好家夥,下班居然不回家。
簡時一談不上生氣,就是覺得郁悶。
早知道陳璞不回家,還不如下午直接跟他說自己回家了,現在看樣子驚喜也泡湯了,這才想起給陳璞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接電話的人不是陳璞,簡時一一下聽出對方聲音,是秦之昂。
“喂時一,陳璞喝醉了,你方便過來接他嗎?哎哎你別搶啊,你慢點!”
只聽見一道悶聲,陳璞從椅子起來不小心撞旁邊圓形木柱了,痛得半天沒反應,這要放在平常秦之昂肯定要笑話一番,而今只覺得頭疼。
簡時一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聽動靜感覺是陳璞摔着或者撞到哪裏了,心髒不由提起,面露憂色。
不多時,一道低沉又帶着幾分急促的聲音響起,語氣含着絲絲委屈。
“時一,你能來接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