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明白與母親早已是訣別,所以靜默守她二十三日,以之代替旁人訣別時一切有或無的言語。樂氏本就是出了名的只與一個人婚配只有一名子女,在樂羨魚以前,歷代都是神仙眷侶,子女雖然自幼與父母別處而居,卻相互重視。或許是因牙牙學語起便學正趣經,對世間人與事,都是合則來,不合則去,或是乘興而來,興盡而去。

萬海峰拄着手杖道:“老夫前幾日冒犯島主……”中氣十足,卻有難言之處,他厲聲道:“島主這一回的決定,老夫不敢茍同。島主處處與蓬萊島撇開關系,不願牽連我等,焉知此舉才是輕重不分,本末倒置!對蓬萊島而言,島主才是重中之重,不可或缺的人。老夫實在不能看島主以身犯險,拼着失禮犯上也要履行夫人的囑托,勸說島主。”

他本是漁民出身,十餘歲時雙親亡于海嘯,自賣為奴,被樂逾的祖父信手救下,這樣的随意施恩不指望他報答,救的是旁人也就銘記于心罷了,他卻咬死大恩必報,乘一只舢板追樂氏的船,那一任島主唯有把他帶回。

自樂逾記事起,萬海峰已是滿面嚴肅的鶴發老人,古板幹練,不是樂逾天性喜歡的有趣柔婉之人。母親對他尚且以禮相待,到樂逾這一代,更是對他敬而遠之。現下樂逾卻只是搭了搭他的肩膀,這樣的舉動讓萬海峰一愣,樂逾攬着老總管的肩道:“萬老放心,蓬萊島不會有事,我也不會有事。我自有計較。”

樂逾去春芳苑見殷無效,殷大夫在春芳苑過得十分惬意,他本就是異域風情的美男子,謙謙君子,待人和婉,因為常年沒有病人,便将春芳苑內許多見他臉紅的妙齡少女當做了潛在的病人。數日內把了許多個脈,開了許多調理婦女陰虛宮寒,氣血不暢,手足冰冷,天葵不準的藥方。

樂逾現身時,他正将一副藥遞給一名二十餘歲的侍女,那侍女眼圈通紅,低聲道謝,左顧右盼地藏藥入袖,飛快地走了。

樂逾待她提心吊膽地離去,才出現在窗外,手撐窗臺,一用力就翻入室內,氣也不喘,撩撥他道:“半月不見,‘小聖手’術業有專攻,如今是婦科聖手了。”殷無效見他跳入,也不收藥枕,待樂逾坐到對面,撸起衣袖置手腕于枕上,給他把脈,才道:“淩先生說話不謹慎,我這婦科聖手可也為你治着呢。”

“治得如何?”

殷無效沉吟道:“你體內的情根之毒……或許是受蠱蟲影響,生長太快,如今只要有引子已經可以引發了!我上回試着做的解藥在綠竹堂被那場火燒了,要再做至少得十日。你的情蠱不日即将複蘇。”他收回診脈的手,道,“我只能告訴你,你體內有情根之毒與蠱蟲,絕不是一件好事。情根之毒不解,積壓越久,來日蠱蟲反噬的來勢就更洶湧。”說到這裏,兩人都在深思。

樂逾自知離島以來,運氣極差,竟也既來之則安之,忽而換了個坐姿,折扇一開,道:“那個情根你有沒有,不如再弄點來,我吃下去,以毒攻毒,再壓情蠱一個月。”殷無效低垂雙眼整理藥箱,暗暗道:你還敢再吃,膽大包天了!現如今的發作起來已經夠你受的了。

樂逾又道:“方才那病人,急匆匆的那個,看你與她的樣子,是什麽棘手病症?”殷無效思索一陣,答他也無妨,樂逾可以在太子妃面前替她緩頰開脫,便道:“她……棘手是真棘手,又哪裏是病呢?她有了身孕,卻想留下孩子。”

樂逾道:“倒是敢作敢當。你想讓我保她,不在話下,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殷無效目光一動。

“什麽?”

樂逾那扇子一敲,一股勁氣,敲得殷無效掌下的藥箱頂蓋咔嚓合上,正好落鎖。樂逾問:“你那師尊,北漢舒國師,閉關五年,是不是因為到了天人之衰?”殷無效收起手來,正襟危坐道:“不是。”

“哦?”樂逾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道破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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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無效嘆一聲,道:“你該知道,舒效尹是宗師之中第一人。哪怕這世上所有宗師都到了衰竭之時,他也不會進入天人五衰。”樂逾漫不經心地把玩折扇,心道:怕就怕在這裏。

殷無效确有所指也好,無心之語也罷。當世五大宗師,除卻蓬萊島樂羨魚名存實亡,南楚思憾大師,東吳水晶宮主,西越狂花居士,都已現出天人五衰的征兆。

顧三正是因此決意投身廟堂之争,這才站定奇貨可居的小靜城王。江湖中有這樣一種公認,江湖在十四國混亂時最盛,如今中原将大一統,江湖之所以還存在,還能獨立于廟堂權威之外,全仰仗存世的宗師。縱是各國主再忌憚江湖人士,恨不得剿滅武林大派,遷移各世家,誅衆豪俠,也要對宗師加以尊重。

可世間已二十餘年不曾有新宗師,最後一個成就宗師的樂羨魚年四十餘便早早死去。名高望孚的舊宗師于此紛紛陷入天人之衰,不出三五年,天下間恐怕在北漢國師外再無宗師。中原的江湖或許氣數已盡。自周天子分諸侯國,周室式微,諸侯國混戰以來的亂世,将告終止。

千裏之外,家大業大的顧三公子揉了揉額頭。天氣已暖,他按往年例往青岩禪寺祭掃亡母,這半個月将在禪寺住下。主持專為顧三這大香油客所設,提前令僧人打掃出來的客房精致雅潔,卻難以企及燕燕閣的豪奢。

一只紫紅飽滿的漆雕盒裏盛着各色新鮮瓜果,他把飛鴿傳來的信息放開在手邊,早先藤衣親手注入沸水,點的茶剛剛涼到好處,白乳浮上碧綠茶面。他呻吟一聲,伏在幾上,埋首臂間,藤衣毫無聲響地近前跪坐,為他按摩額角,有些着惱卻又神色不變地道:“公子少出門,出門還不放松。”

客房中隔着屏風放着一個暖爐,他讓藤衣按了一會兒,碰了碰她暖熱的手,道:“現在偏偏是最不能放松的時候。”顧三閉着眼笑起來:“如果做來日天子的鷹犬就能免于災禍,我為何要拼個魚死網破?我膝蓋又不硬,自然是該跪則跪。”藤衣不能聽任何人說他一句不好,他自己也不行,被顧三這樣說得蹙眉,道:“公子。”

“你不願聽,我就不說啦。”顧三道,他倦意上湧,在茶香果香裏含糊睡去。“不曉得樂大島主将會怎麽反應……這回除了你以外,有名有姓的小宗師一半都去了錦京……”他咕哝着漸漸小了聲音。

樂逾一定也是知道的,若他不能立威,蓬萊島今後難以繼續保有一代又一代宗師加持的超然地位。他與靜城王牽扯不清,又與東吳延秦公主是舊時相識,顧三也拭目以待,在這場鳳臺選婿的風波中,他會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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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問題:

島主爹不會出現,真的是路人。一個傳奇女性的愛情和配偶(還早就離婚了的)不必是傳奇。她也是年輕時沖動,然後熱情退去,就抽身了。平淡無奇幹脆利落。愛情對她來說真的不是人生主題。

至于百合,lz覺得如果有來世,樂麻麻和寧将軍能在一起就好了。今生是最相配卻無緣無分。

說女性角色更出彩的,大概是,lz偏愛文裏的女性角色。

麻麻要宰島主——5%我們家都是異性戀!

——5%絕後是你的鍋!

——90%你居然敢和一個皇帝搞在一起!

麻麻不會因為靜城王貌美如花放他們兩個一馬,因為她只會宰自己兒子,靜城王又不是她生的她才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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