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那間距僅得十尺,匕首脫手猶如兩道肋下生翅的飛蛇!快如閃電,蕭尚醴只見銀光一閃,來不及動作,胸腔鈍痛,仰頭便倒地。只見天旋地轉,耳邊哭叫不絕。

他胸口劇痛,連呼息都艱難。幾乎要昏死過去。場中已亂成一團,燈柱被受驚的亂馬碰翻,啷當巨響,夾雜“陛下,陛下”的驚呼。田彌彌勇毅果決,握住蕭尚醴的手,見他衣下透出一層金絲,那靈蛇匕首早已墜地,鋒刃銀亮不曾沾血,就情知蕭尚醴無礙,厲聲高呼道:“召太醫,救陛下!侍衛護駕,生擒刺客!”

蕭尚醴已被許多雙手擁住背後,江晚塵面色不變,看他不曾受傷,她修為離小宗師尚且差半步,一擊不成,再難得手。楚帝卻被那匕首刺傷腹部,血流如注,臉色立時青白,被侍衛團團護持撤下,滿地雪上濺落血滴,容妃六神無主,含淚望向蕭尚醴,見他無事,便扶着季女官的手,随楚帝去了。

蕭尚醴喘了好一會兒,才勉力支撐起身。那匕首撞到他胸前,割破衣袍卻刺不入皮肉。他扯開衣襟,太子袍服下竟是一件金絲薄衣,便是他贈樂逾的兒子臂弩,樂逾自烏蘭郁手中取得,卻回贈給蕭尚醴的那一件。薄如蟬翼,卻可使刀槍不侵體。

蕭尚醴一時說不得話,腦中浮浮沉沉,只道他又救了我一次。——為何他總能救我,即使他不在我身邊,都能護我不受損害。但我已定好要毀南楚江湖,擒下他的計策,他來日勢必要恨我,正如我今日恨他。如是想着,那雙美目中幾乎要落下淚來。

侍衛成群湧向江晚塵,她卻獨立高處,風雪纏着孔雀舞衣,纖長身影投下。她竟不躲閃,揚聲道:“此事是我一人做下,與他人無關。”她仰頭挺胸一笑,道:“我本大梁宗室,南楚雖滅大梁一百八十二年,但我梁國後裔始終以國為姓,不忘大仇。我輩亡國之人寄身江湖,南楚皇帝卻要再滅江湖。新仇舊恨,今日一并了償。縱使淩遲車裂,我願足矣。”

蕭尚醴扶着人肩膀起身,站在臺前與她隔空對望。江晚塵在淛州對他曲意逢迎,矯揉造作,看似太急于求得名利,然而風塵從來多俠女,風塵中的翹楚又哪裏會是真汲汲于名利之人?她若只有一具美皮囊,又怎能引得與顧三齊名的錦繡盟盟主侯庸對她傾心以待?蕭尚醴心下存疑,早已查知這江晚塵身懷武功,據明鑒司下屬查探,雖不到小宗師,在江湖中也能算一個高手,可她武功高強,卻千方百計隐瞞,做一介蒲柳任人狎昵。蕭尚醴猜她所謀極大,意欲行刺楚帝,不管她成不成功,事發之後都可以借此清算江湖。

江晚塵要連他一并刺殺也是蕭尚醴意料中事,富貴險中求,他哪一步不是千難萬險。只沒有料到她竟是梁國宗室女,更想不到宗室的女兒竟甘願淪落風塵,充當達官貴人玩物,以歌舞揚名求得一個行刺的時機。

蕭尚醴道:“押下去。”他身側精健侍衛從命而出,江晚塵束手就擒,猶如事前便下定決心,以死明志。

千秋節戛然而止,楚帝太安宮昭光殿內,宮人侍女來往不休,太醫在外間商議,楚帝下腹刀傷處血流不止,他一雙掌握天下權柄數十年的手上也滿是鮮血,卻如鐵一般攥住容妃不放,冷笑道:“你……休想離寡人而去。”

那血點點滴滴落到床榻下猩紅厚毯上,容妃被那凝重血腥壓來,厚毯是紅,簾幕是紅,竟連自己都周身是血紅。她面容越發雪白,方才将手按在楚帝傷處,仿佛情急之下為他堵住血流,如今再被捉住手,就如同回到周天子行宮鹿苑被燒那一夜……

處處是血與火,暴民殺死她的兄弟,他的父皇不許帝姬嫔妃受辱于賤民,逼迫她們赴死。她被鎖在室內,只聽見哀哀哭叫,煙霧逼來,父皇手持長劍,一步一步血地走向她。

之後暴民破殿門而入,見她容貌,豺狼虎豹竟都不敢上前。将她捆起雙臂挾持,交給兵士,又被兵士裹挾,送到侍女手中,沐浴更衣,連衣帶都不曾系起,楚帝驟然佩劍入內,侍女都驚惶跪倒,倉皇退出,她數日之間,家破人亡,又被楚帝扯起下裙強幸,衣裙揉皺撕裂,宛轉哀求,掙紮不已,腮邊頸下都被淚汗沾濕,泣淚竟凝成淡紅。

父母兄弟及諸姊妹屍骨未寒,就被昔日諸侯國的君主淩辱,嫁入楚宮時未出孝期,卻已懷有身孕。她那時才十六歲,生下蕭尚酏後暗暗得知當年行宮事變,是楚帝為首主使,各諸侯國國君心知肚明。

此後三十餘年,日夕侍奉在楚帝身側,不敢哭,不敢不笑,竟是每一步都如走在薄冰血海上,玉舄珠履下踏着至親的屍骨。

她既不願自己的兒子去與楚帝争那皇位,又矛盾地想要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天下曾是周朝的天下,若她的兒子履位,是否她就不會再遭受如此的痛與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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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在為楚帝處理傷勢,血勉強止住,卻已呈中毒征兆,楚帝卻緊抓她不放,衣袖中的手腕已酸痛難當。楚帝陰郁地看着她神情變化,突然道:“滾!都給寡人滾!”

楚帝重重捶床,衆人毛發倒聳,太醫也退出,侍女皆狼狽退下。容妃被他盯上,像是淪入冰窖,顫抖不止。楚帝只覺一陣眩暈,看見她被捏住的手,十只纖纖玉指殷紅如血,頭一次在指上染了蔻丹。

楚帝雙眼通紅,暴戾如虎狼,竟抓住她的手,在她掙動中将那幾根纖弱手指塞入口中,兩頰脹起,青筋畢露,幾乎要活活咬斷骨頭。

他口唇牙齒上全是血,漸漸七竅流血,譏诮笑道:“你怕寡人,你怕寡人竟是因為你恨到想殺了寡人!好!好!”

容妃閉上眼,卻咬住嘴唇不敢叫喊,十指連心,疼痛鑽心,可那手腕已被掐出青淤指痕,帶着她指尖血與楚帝鮮血的手,竟還被楚帝又捧在手中,猶如要将那纖細如玉的尾指折斷吞下。

楚帝道:“你對寡人有恨,總比只有怕好。你再恨寡人,還不是為寡人生了兩個兒子?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是寡人的……寡人在時你生不如死,寡人死後你生也如死!”

喉中倒湧腥血,楚帝仰面嗆咳,眼中流出血,眼珠一片血紅,他眼前卻是許多年前,周天子的鹿苑行宮中,他追逐一只春生鹿角的小鹿,飛檐畫壁,蒼翠松柏環繞一湖湖水,湖邊站着一個踯躅急切的少女。

烏發初覆額,眉與小山齊,眼如清水,粉白羅衣,銀紗披帛,淺淺蒙蒙,好似一片纖秀柔美的杏花雲影。

那飄在湖面的紙鳶上,寫着兩個字,“柔姿”。他這一生有過至高權勢,獨占當世第一的美人。縱使死又如何。便是因那一見,他才等不到周朝皇室自然衰敗,謀劃了行宮之變,真正以滅周朝國祚得到美人。只是那美人為何後來他得到了,卻再不是他初見時的那一個。

楚帝長長喟嘆道:“柔姿……”

容妃閉着氣,如死去一般的面容才顯出波動,她不知是哭是笑地滑倒下去,力盡一般跪倒在楚帝床前,低低柔聲道:“陛下,妾身不是柔姿啊。陛下從未得到過她……妾身是貞質,虞貞質。以柔姿的身份,蒙陛下恩寵這樣多年,天是愛我,還是恨我呢?”

楚帝身軀如被牽扯,驟然仰高,卻再動不了,咳喘一聲大過一聲,他猛地捶床,如擂巨鼓。

在那聲響中,容妃道:“柔姿早在十五歲就夭折了,所有人都以為死的是我。人人都道柔姿溫順,我頑皮,卻沒人知道孿生姐妹時不時會換了衣衫飾物。那一天她穿着我的衣衫,卻去爬樹,乖巧的柔姿為何會去爬樹呢?……她從樹上摔落下來,睜着眼睛,沒說一句話就死了。我吓得說不出話,哭不出來,昏沉三日,醒來人人都把我當成柔姿,說是德徽帝姬虞貞質已經死了……”

她說着說着,楚帝沒了動靜,一滴淚水卻滴落紅毯。容妃身前是一具溫熱屍身,她卻只往下說道:“我若說我是貞質,父皇母後會當我瘋了。也是,死的怎麽會是柔姿呢?她命中注定是至貴之女子,怎麽會夭折?我想了很多年,都想不明白……後來才想清楚,她比我有福氣……我為什麽沒有真的去死?可那一天,我以為柔姿死了,卻不知道那一天死的,真的是德徽帝姬虞貞質呀。從那一天起,我就死了,只能用她的名姓活下去,像一只孤魂野鬼。時時說我是柔姿,活到今日,我又是誰呢?”

那淚水越流越多,時隔三十餘年,到傷心處,仍是泣下淡紅如血水。

她在甲縫裏藏了毒,伸手一捂,便将毒滲入楚帝傷處。如今大功告成,她踉跄出殿,外間風雪交加,滿廊太醫宮人朝臣。

她發髻微散,幾枚珠翠不知墜落何處,滿面淚水,強顏歡笑三十餘年,今夜終于可以痛快一哭,這一哭是痛也是快,旁人長歌當哭,她卻是長哭當歌,以淚洗面,洗去脂粉,竟是天姿國色,在這雪夜之中,光芒更勝十五日滿月。伶仃獨行,無人敢上前,寬十尺長十丈的廊道上全是朝服冠冕的人,卻都潮水般懾服地為她讓路,如分開萬頃波濤。

唯有蕭尚醴迎上前,容光相映,就像月光照着雪峰,迎波濤前行,卻一往無前。長廊末尾,宮闕連天,這粉磨玉碾的宮城裏,風雪已侵襲近來。

蕭尚醴身後兩行宮人手中的燈籠被風吹得暈光搖晃,蕭尚醴為防她被父親所傷,本是請她在楚帝遇刺後不要再陪伴楚帝,她卻還是親眼目睹楚帝之死。他死後不覺如釋重負,反而十分空虛,十分懼怕,如在夢中似得走下臺階,卻被幼子扶抱住,在他懷中,聽他道:“母親,別怕。”

宮人不及舉傘來遮,雪籽立即吹落這對母子頭臉。蕭尚醴眼尾也有一線泛紅,卻望向風雪中的天幕,一張臉平靜端麗,猶如玉雕。他與楚帝既是父子,也是大敵,那些寵愛憐惜,都是昨日流水。不足五年前,曾在元月宴上以身救父,如今弑君弑父的也是他。

借那亡國宗室女的刀手不沾血地殺父,又咬定她是江湖人,使弑君之罪殃及整個江湖。這一式借刀殺人,旋即禍水東引,一箭雙雕,既除去對他母子越發嚴苛的楚帝,又對江湖有了出師之名。其中的心思實在令人膽寒。

世上多的是人畏罪,他卻是不畏罪之人。蕭尚醴十八歲加冠,至今不滿二十。他擁住母妃,道:“凡此種種罪孽,都不是母親的罪孽。天下的罪孽,都是兒子的罪孽,父皇的罪孽。”

容妃輕聲道:“醴兒……”又幾不可聞地嘆道:“幼貍……”

蕭尚醴擡起頭看向她身後的群臣,監國太子與皇位僅半步之遙,越發看不出喜怒,只道:“陛下駕崩了。——父皇,駕崩了!”

一片寂靜裏,聲如鐘磬一般。滿廊的人各懷心機,都跪下大哭,哭聲震天。宮人群起奔走報喪,千秋佳節,也是國喪之日。

楚帝被刺駕崩,宇內皆驚。三國全在等蕭尚醴動作,蕭尚醴卻先議楚帝喪事。五服以斬衰為最重,依《周禮》子需為父服斬衰三年,蕭尚醴下诏,以月代年,為楚帝服斬衰三月。

另一面,朝中衆臣揣摩上意,以左丞高锷為首,谏請新帝節哀,一谏不被納,蕭尚醴已穿上斬衰服。群臣哭求,道是國君哀毀過度,于國不祥,再求君上脫下斬衰,換齊衰之服,并且以日代月,改三年為二十七日。

再谏蕭尚醴仍視若無睹,閉門為楚帝守孝,不飲不食,終日靜待,直至大将軍也上奏,求新帝易服,以日代月,群臣在殿外跪求,寒風大雪,也不得飲食,直到凍僵幾個人,他才改換喪服,一步步走下玉階。

經這一請二請三請,朝野都知曉,朝堂上是誰能夠一言而決。朝堂上卻仍有人想在這時給蕭尚醴顏色,明知蕭尚醴看重延秦公主,便要在此時将楚帝之死的刺客與太子妃牽連。誰知延秦公主占盡先機,不待他人發難,殿前待罪,自承識人不明,有失察之罪。蕭尚醴重拿輕放,處以禁足三月。

田彌彌在禁足之中也穿喪服,以子媳禮為楚帝守孝,她向“小聖手”殷無效要來一張藥方,因不曾與蕭尚醴同房,自然結缡一年來無所出,便在此時服藥,以葵水充作小産。自損身體,太醫診斷不出,只得道一句太子妃有孕卻不自知,又為先帝守孝,悲思之下再少了飲食,以至于皇嗣早早在腹中夭折。

禁足才二十天,就得以脫罪養病,又因子虛烏有的骨肉夭折,去信吳國,以吳國延秦長公主的身份召選高門世族的貴女進入楚國宮廷陪伴。

十二月十四日,蕭尚醴除服。諸臣皆簪纓而入,見左右宮人在他身側躬身,解下新帝的喪服,死白喪服被捧走,其下赫然是天子服飾。楚國以火德立國,以鳳為神鳥,國君服色為玄色,以玄色為底,四周加日月星辰山河紋飾,其中卻是鳳紋。宮人低頭不敢直視他的容顏,蕭尚醴背對群臣而立,又在衮服大帶上系上玉石串成的蔽膝,戴上九旒冕。

他已是一國之君,國君額上的傷痕豈可讓臣下見到?額帶也嵌珠寶。他一身黑衣,可容姿之盛,真如昭陽破開烏雲而初升,已不可以用昳麗殊色論之。

群臣跪拜,三呼陛下,竟無一人膽敢直視他衮服的下擺。這一日雪霁天光,天地之間雪光極亮,卻被楚帝的玄衣壓下。他居喪二十七日,清減幾分,身姿更為纖長。宮城內百官迎叩,落針可聞,他一步步行走時莊重無聲,又如同壓住衆人呼息。

冬十二月十五日,楚國新君入主楚宮,尊其母容妃為太後,冊吳國皇帝之妹,延秦長公主為後。太子側妃高氏、呂氏為淑妃、婕妤。

此時吳國延秦公主、楚國新後猶抱病不起,高淑妃、洪婕妤兩族為顯聲勢,有意使二妃比皇後先入宮。蕭尚醴應允,淑妃高氏竊喜不已,二日後,蕭尚醴親迎田彌彌入宮,授以皇後寶冊,觐見太後。太後為妃嫔時就執掌鳳印,又由太後賜予皇後中宮鳳印,後宮嫔妃,包括二妃在內,一律跪迎。

田彌彌入宮,改後宮為十六局,中宮谕旨通行後宮,萬事皆由皇後裁決。至此,上至諸國,下至南楚各方才都看清,這對少年夫妻都不是易與之輩。

然而數日後,楚國忽發大事。那弑君的刺客竟從天牢之中不翼而飛。天牢中被替換了另一個女子,戴一張足以亂真的人皮面具,不知具體是何時替換走的,那女子一被發現便咬破牙內毒丸自盡。但驗看身上傷勢,已在牢中受刑數日。

蕭尚醴為那原該姓梁的人犯梁晚塵定下的刑罰是淩遲之後,五馬分屍。聞訊之後,也不曾像他死去的父皇那般勃然大怒,他在楚帝死後就把楚國皇室暗衛并入垂拱司,将垂拱司一分為二,一為燭照司,一為明鑒司。燭照司監察百官,明鑒司把持江湖。

燭照使杜膺是燭照司之主,對顧三這頂頭上司不甚信服,便與聽命于顧三的明鑒使蘇辭争鬥起來,以致天牢之內被人偷天換日。蕭尚醴便令人将那屍身斬為三截,分賜垂拱司為首三人。顧三沐浴更衣,自宮人處接下賜物,偌大錦盒之中,是切口整齊的一只頭顱。

他手上一抖,便被藤衣扶住,退了幾步坐下,白如浸入雪水,連一絲薄繭也沒有的雙手還在微顫。藤衣臉色如冰,雙目中現出氣怒,道:“太子好生糊塗,這與你何幹!”顧三這才勉強坐得起身,望向錦盒中發髻梳好的頭顱,對她強自一笑,豎起一指在唇前,又輕輕一點她的嘴唇,勸道:“慎言,那已是陛下。”

不出兩日,此事的卷宗已經呈報入玉熙殿。大楚的天牢如何能讓一個孤女脫身?除非她有同謀,可據蕭尚醴所知,梁晚塵分明沒有同謀。此時才知,她沒有同謀,卻有一個人如蕭尚醴一般猜到她所圖謀的是與一國為敵的大事,因此早已為她籌謀。

蕭尚醴手指輕拂過那幾行字,臉色極寒,那個名字他在淛州便從梁晚塵口中聽到過,只是他太小瞧江湖中人的作為,竟沒有看出那前因後果間的端倪。那人是錦繡盟商會的盟主侯庸,錦繡盟富可敵國,在江北的豪富之名不下于江南春雨閣。

梁晚塵本是江北佳麗,歡場中的後起之秀,豔名直逼更夜園聶飛鸾。她的出塵軒高朋滿座,一舞纏頭千金,那出塵軒便是錦繡盟盟主侯庸為她所建。

當夜她在蕭尚醴面前哭訴被侯庸一個區區商賈強占,蕭尚醴明知她用意是與侯庸恩斷義絕,以免來日事發,禍延他人。卻不想侯庸竟也深信她不是貪圖名利,一心攀上高枝的人,本該是一介商賈,商人重利,卻為保住一個風塵女子,賠上萬貫家財,毀去錦繡盟數代基業,苦心謀劃,救她出囹圄。

以錢財恩情,買通天牢之中若幹人,使他們擔性命之憂放入替身;又換得另一個女子甘願一死,入獄頂替。其中不知有多少金銀珠寶,仁義志氣。可侯庸遣散下屬,耗盡錢財,獨自帶着一個傷重的弱女逃出錦京,又能逃上多遠?

明鑒使蘇辭已經查實,這二人一路南行,意在渡過嘉陵江,渡江後不遠即是東吳流津郡,東吳必定有人接應。那卷宗不久便打回,墨字上多出新帝批複,一筆字骨清神秀,落筆輕巧,卻是朱砂寫就,殺機畢現,鮮血淋漓,道是:截殺,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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