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多虧你救我一命。”武庚望着外邊崩塌的山勢心有餘悸,又往洞裏橫在地上的山鬼看幾眼:“沒想到他的眼睛就是這座北氓山,我陷些把山弄塌了。”
路清風只着急地四下搜尋淩霄的下落。雖說淩霄傷勢愈合能力強,晚上還能變身,但掉落山地被石頭壓着也是有性命危險的。
武庚挺能理解他的心情,對他道:“風哥哥別急。我識得羑裏一位老先生,他算卦可靈了。我們找他算算一定能找到你師弟。”
路清風無計可施,只好去拜訪武庚口中那位老先生。翻過北氓山再往朝歌方向走,就是羑裏。小鎮不大,人口倒是密集。不知為何從進鎮開始街上就排着長龍。
長龍盡頭是一家兩層高的雅致小宅子,門口有家丁守着,排隊的人得給他們看竹籌才能盡。
武庚不排隊,拉着路清風往隊首走,邊走邊介紹道:“朝歌就兩人最擅算卦。一個是王城的姜督造,另一個就是這位羑裏的周西伯了。”
純陽宮人講究武學修身,于命理之事少有研究。路清風将信将疑,只好死馬當成活馬醫,且看這位周西伯有何本事。
武庚只往懷裏掏出支竹籌,看門的家丁就讓兩人進去了。武庚興沖沖地拉着清風往內室走,隔着屏風沒見着面就喊道:“你算得真準!今天我果然遇着貴人。”
屏風後面的老人家胡須頭發都白了,有點像兜率宮道門老爺的模樣。他面前擺着一支竹筒,幾枚銅錢,是他算卦的行當。
路清風看他這架勢,料定有些本事。忙過去請教:“求先生替我起一課,尋尋我師弟淩霄在哪?”
周西伯不為所動,只示意武庚先退出去。
武庚倒也配合。往懷裏取出幾塊銀子,恭恭敬敬往先生案頭一擺,囑咐清風:“先生是靈了再回來給他起課費。”
路清風尴尬了,他身上沒有錢。在以前的世界他可是藏了很多金磚的,可五莊觀的蕭寶師叔說修仙之人不能帶金磚,就全給沒收了。
武庚拍拍腰間的錢袋子。兄弟放心,不差錢。
路清風對武庚青眼有加。多好的殿下,不止除魔衛道還樂于助人。
待武庚退出房外,周西伯才恭敬起身一拜:“求仙人為我算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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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個老爺爺行大禮路清風忙叫使不得。轉念一想,清風幾千歲,凡間的人的确可以算是他的晚輩,也就先受着。忙還他一禮,實誠地道:“老人家我不會算卦,我還待你算我師弟的卦呢。”
周西伯坦率地道:“醫者不自醫,卦者不自卦。老身只盼仙人示下。事成之後,定答仙人所問。”
路清風為難得很,他是真不會算卦。但人家既然非問不可,只好先應付着,便問:“老人家要算什麽?”
周西伯答道:“我有一兒,自西岐前來贖我。不知吉兇何如?”
“你可是西伯侯姬昌?你兒可叫伯邑考?”
路清風隐約想到些什麽,這段也是後來說書人常講的故事。伯邑考到朝歌來贖他爹回去,結果給纣王做成了肉丸子喂給姬昌吃。姬昌忍住悲痛強行吃下瞞過纣王,得以放歸西岐。
路清風有一說一,把後世聽到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訴周西伯。
出乎他的意料,周西伯聽罷異常淡定,嘴裏喃喃:“天數如此,天數如此啊。”
路清風還是很善良的,既然周西伯願意給他算卦,他幫一把又有何難,便道:“我可以直接帶您老離開此地,就不必伯邑考送命了。”
“我兒得入封神榜,是喜事才對。不必攔他。”周西伯卻笑着搖頭,又正色道:“倒是武庚這孩子,既無緣封神榜,将來……”
周西伯沒再往下說。站在殷商的地界宣稱人家很快要滅亡,總歸不合道理。
路清風自然也是知道武庚未來命運的。他沒跟這孩子說。見周西伯既然講到這份上,應該是有囑咐,便請教:“老先生可有良策?”
周西伯娓娓道來:“昔日三教共立封神榜,雖說榜上名字已定,倒也不是沒有再加上的可能。若有機緣,将那孩子的名加上,也就成了。”
路清風聽得雲裏霧裏。把人名字寫封神榜上,不是叫人送人頭麽?
周西伯特別看得開:“能成神不比當人好?老夫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才叫吾兒榜上留名啊。”
路清風不能理解。他想象中的仙道是從人身慢慢修煉,凝聚天地真氣飛升成仙。他可沒法接受給人砍了腦袋剁成肉丸子然後成神的。
周西伯一心盼着他兒子封神,眉眼間掩飾不住的喜悅。當即信守承諾給路清風算卦,起課畢,指着桌子上八枚排列齊整的銅錢,道:“三陽開泰,無恙。三日可見。”
路清風看他說得有板有眼,追問:“去哪裏能見?”
周西伯篤定地答:“酆都驿。”
酆都驿是個位于羑裏和朝歌之間的小村落。起初為朝廷養馬的地方,也作驿站,名字由此得來。後來驿站搬遷,現下只剩下些種田的農戶了。
路清風繞着不大的村子前前後後轉一圈,沒發現淩霄的影子。
武庚也跟他過來,安慰道:“周西伯說三日才能見呢。索性在這借宿三日,定能重逢的。若是不靈,我再陪你入王城,讓姜督造給你算。”
路清風覺着武庚的确夠仗義。不由得替他覺得可憐。他要不是纣王的兒子,他的父王要不是施行**,等他順利繼承王位,應該能讓百姓安享太平。
武庚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還以為路清風是在替他的師弟擔心。便把腰間上挂着的香囊摘下來,遞在路清風手裏:“母後說此物能保我逢兇化吉,你拿着,一定可以心想事成的。”
路清風只從香囊上聞到一股稍微有些刺鼻的腥味。他不喜歡這樣的味道。但畢竟是武庚一片心意,便裝進神奇背包裏收着。
武庚身上一點沒有王家貴族的傲慢,主動去敲村裏農戶的門,問能不能留他們住兩夜。
奇怪的是,酆都驿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路清風也才意識到,從剛剛進村到現在,一個人影也沒見着。
可屋裏分明是有人的。隔着破損的柴門,還能見着裏邊的人打着赤腳走動。
敲了幾家,終于有戶人把門打開,戰戰兢兢地揮手喊他們快離開。
瞧這情形,路清風心想行俠仗義的機會又來了。一只腳跨進門去把地兒占好,問道:“你們是不是有難處?我乃五莊觀鎮元大仙座下大弟子清風,驅魔捉妖樣樣精通,一定能幫上忙。”
鄉下人根本沒聽過五莊觀,根本不理他。
輪到武庚上場:“我乃當朝王太子,父王聽說你們有難,特意命我前來相助。”
這實在不得了。他這話一說出口,屋裏的人就跑出門吆喝“殿下來了”。各家各戶俱開門開戶,聚到兩人身邊,倒地便拜,感激涕零。
村民們七嘴八舌沖武庚訴說村裏的異像。
異像總是發生在晚上。有人夜半出恭,瞧見遠方山林裏有個身穿華服的女子在游蕩。好心過去問她是否迷路,走到一半那女子竟不見了。
又有人黃昏砍柴下山,驚覺山腳下邊來了百餘人的鐵甲軍,個個持刀握械不知想做什麽。一晃神,那些人又不見了。
最可怕的是前天夜裏,快四更的時候,不知哪裏傳來的女子哇哇大喊冤枉的聲音,人們還聽到她大叫要報仇,全村百姓打着燈籠出門找,依舊什麽也沒見着。倒是地裏的莊稼,圈裏養的豬牛,一夜之間全死得精光。
雖說村裏暫時還沒鬧出人命,大夥兒早被吓得風聲鶴唳,平日不敢出門了。
路清風一下子說出謎底:“八成冤魂作祟。白天不敢出來,晚上才能活動。”
武庚拍胸脯向村民們保證:“你們不要怕,夜裏我幫你們捉個幹淨。”
村民們對王子十分熱情,騰出一間屋,拾掇幹淨,給王子和他的随從歇腳。
路清風:“……”
好吧,果然還是王子比較有威望。路清風只好繼續幹起老本行,當個乖乖跟在王子後面不說話的小輔助。
恐怕晚上不需要輔助這些冤魂在村裏盤踞已久,一個人都沒害,可見法力低微不足為懼。武庚可是個能單挑那麽大一只山鬼的人,應該不需要自己的buff。
少年實在好得很,沒把路清風當仆人,反而把床讓給他休息。
路清風實在忍不住對武庚說:“要不你勸勸你的父王多做好事?”
後面的話總不好說出口。多做好事,沒準到後面不用自/焚而亡。
武庚只苦着臉:“我跟母後日夜都勸,他總不聽。只好我替他做些好事了。”
路清風又道:“你想不想位列仙班?我們五莊觀可是個修煉的好地方。”
他打的算盤是,讓武庚在山上呆個幾百年,這樣子很多事情就能看開了,也不必親眼見證骨肉分離家破人亡的痛苦。
可武庚一點不給面子:“母後說咱們自家的修煉比去什麽名山洞府要好多了。”
路清風只嘆口氣,媽寶一個帶不動。
外邊天色漸漸黑下來,村民們點起火把在外頭守着。不一會熱火把大亂,外邊的人熙熙攘攘大叫:“不好了,他們沖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