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紅日西墜,陳望之守在窗邊,臉色越發黯淡。
董琦兒勸道,“殿下,都這個時辰了……”
陳望之道,“我又說錯話,做錯事,惹得他不高興。我知道,我不該跟那位公主講話……”
想到陳安之,董琦兒心頭一刺,強笑道,“哪能呢,君上才不會為這點小事介懷。”
陳望之向外望去,“他今日又沒來。”
忽然腳步聲響,陳望之眼中頓時煥發神采,然而瞬間又失望地垂下頸子,“不是阿徹。”
董琦兒起身相迎,果然不是宇文徹,而是程清。程清道,“問殿下安——君上前頭忙得很,沒法兒來陪殿下用膳了。君上吩咐,殿下先用,請勿等待。”陳望之道,“好。”看也不看程清,抱着膝頭,瞧着夕陽一點點沒入群山。烏鴉飛過,嘶聲啼鳴,董琦兒見他難過,就道,“這烏鴉叫的人心煩意亂,明日着人摘了烏鴉巢,可就清淨了。”陳望之長嘆一聲,“何苦呢,摘了巢,它們也沒家了。”
一時宮人送上晚膳,陳望之瞥了眼案幾琳琅菜色,捶了捶胸口,道,“我不餓。”他這幾日一聞到油煙味就忍不住胃疼如攪,煩悶欲嘔。董琦兒為難道,“不吃飯可怎麽行?殿下身子本來就弱。”好說歹說,勸着吃了半碗白粥并幾口菜蔬,肉脯卻一口未動。陳望之道,“我乏得很。橫豎阿徹也不來,我去洗一洗,就睡了。你也能早歇息。”就着董琦兒的手抿了幾口茶水,就去洗漱,天剛擦黑,他就蜷在羅幔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下雪了。
陳望之赤足立于原野之中,不辨前路。
一個熟悉的嗓音含着笑,語調輕柔,“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
陳望之喃喃接口,“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月奴,”那個聲音夾着風雪,“月奴,月奴——”
“月奴,月奴!”
陳望之倏然圓睜雙目。他晚間懼怕黑暗,宇文徹不在的時候,寝殿內燈火長明,終夜不熄。借着搖曳的燭光,宇文徹醉醺醺的面孔映入眼簾,“阿徹。”陳望之撐着身體坐起,卻被用力按了回去,“你不是,不來了麽……”
宇文徹眼角赤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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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望之知道,宇文徹要他脫了衣服,方便做夫妻之事。他原本不懂,是董琦兒悄悄取來幾本冊子,打開一瞧,裏面畫的全都是赤裸裸的男女摟抱親吻、纏綿交合。陳望之這才明白,他與阿徹做的,可不是什麽兄弟間的舉動,可他也是男人,如何同阿徹做夫妻呢?董琦兒說不明白,他恍恍惚惚地翻看冊子,默默地想,不是女子也沒關系,只要阿徹喜歡,要他做什麽都可以。然而隐約的不安自腹中升起,陳望之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他說不出來……也問不出口。
宇文徹見他呆滞着不動,更加煩躁,“你不願意?”
“我願意,願意。”陳望之害怕似的抖了抖,解開衣帶,露出瑩潤的肌膚。宇文徹呼吸粗重,雙手用力一扯,直接将裏衣撕成兩半,也不等陳望之有所反應,就分開他的腿,大喇喇地挺身而入,毫無章法地律動起來。
命謝淵帶走陳安之後,宇文徹越想越怒,剛好陳惠連偶感風寒告假,他得了空,幹脆放縱了一把,喝得酩酊大醉,在西廂胡亂睡了幾個時辰,等醒過已是深夜,酒意未解,渾身卻燥熱難耐,便跌跌撞撞地來萬壽宮找陳望之行事。陳望之體內素來溫軟濕潤,這次卻相當幹澀。宇文徹皺皺眉,嘟囔道,“你就是不願意。”
陳望之下體脹痛,但他不想拂了宇文徹的興頭,硬是擠出笑臉,“我願意的,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宇文徹昏昏沉沉間,耳邊還回響着陳安之的話,頓時無名火大作,“你會恨我。”
“我怎麽會恨你……”陳望之痛得蜷起雙腿,然而在宇文徹看來,這分明就是抗拒。他抽出身體,抓着宇文徹的腰,将他整個人翻了過去,趴在榻上。陳望之驚慌失措,扭頭道,“阿徹——”一語未必,宇文徹就将他死死按住,咬着他的後頸,重新大力插入,一邊聳動,一邊含混道,“她說得對,說得對,朕就是對你、對你們……”
“阿徹,”這個姿勢,陳望之在圖冊上見過,他努力配合,可是寒意一點一點從腳底蔓延,“阿徹,”他又哀嘆着喚了一聲,然而宇文徹酒勁正盛,哪裏聽得到。陳望之眼前仿佛出現了群蛇,嘶嘶吐着信子,争相鑽入他的身體,複又鑽出,帶出淋漓的鮮血。他恐懼地掙紮,拼命踢腿,竟然真的被他掙開,可是爬出去幾步就被抓住腳踝拖了回去,“你不聽我話了……”宇文徹憤憤地咬了口陳望之肩頭的傷痕,“她說的一點不錯,你早晚,早晚會離開我,你——”
燭火,帷幕,人影。蛇鑽進了身體,噬咬着他的血肉。陳望之失去了掙紮的力氣,他癱軟着任由宇文徹擺弄,不知何時,終于暈死過去。
風雪漫天,陳望之艱難跋涉,越過冰川。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惠而好我——”那個聲音笑嘻嘻地響起,壓過了呼嘯的風聲,“月奴,你可願與我‘攜手同車’?”
“你是誰?”陳望之停下腳步,四顧茫然。
“你連我都忘啦!”人影綽綽,依稀是個少年,“我好傷心。”
“抱歉……”陳望之想了又想,一個名字湧到唇邊,“你是誰……我……”
“算了,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罷。”少年似乎從袖中取出了一樣東西,“我給你吹笛子,你聽——”
眼皮似有千鈞重,陳望之嘆息般籲了口氣,半睜開眼睛。
“殿下醒了!”董琦兒驚叫,“快——”
就聽一陣紛亂,一個人撲到榻旁,緊緊握住了陳望之冰冷的手指,“月奴,月奴……”
“阿徹。”陳望之渾身發冷,淩亂的片斷猛然閃現,“蛇!蛇來了,蛇要咬我!”
“對不起,”宇文徹又是後悔,又是後怕,又是歡喜,“沒有蛇,是我唐突了你——月奴,”他親親陳望之蒼白的指尖,語無倫次,“我、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