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你基于這件事得出的所有結論,我覺得都應該推翻。”
“什麽意思?”白文宣皺起了眉。
“你只知道,陳文青躲避寧豐派去的人而出車禍這件事在我心裏是一個永遠過不去的坎,但你并不知道為什麽。”寧永安緩緩地說,“為什麽我忘不了陳文青?不是因為我愛他。”
白文宣沒有追問,但寧永安确實再一次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目光聚焦在寧永安的臉上,卻看到了一副意外柔軟的神色,和剛才那一瞬間的僞裝不同,是真正的溫柔。
“我為了陳文青出櫃,更像是找到了忤逆寧豐的武器。喜歡男人、喜歡自己的老師,為了這個男人不顧寧家的臉面,那時候那些莫名其妙的堅持有多少是真正為了陳文青我到現在都說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陳文青是怎麽看待我的,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在利用他。”
寧永安并沒有刻意隐瞞過這段往事,卻也從來沒打算主動和白文宣說起,歸根結底,今天會說也不過是另一種手段而已,他敏銳地覺得這也許是他留下白文宣的唯一機會。
白文宣果然沉默了。
七年前,無權無勢的溫柔老師、不被家裏疼愛的私生子,兩個人的命運因為寧永安的青春叛逆而改寫,白文宣不知道寧永安是以什麽心态和自己說這個故事,但是聽完之後他只想打人。
“你聽起來更加欠揍了,”他實話實說,“陳文青真是……”他都不知道怎麽評價。
“在陳文青的問題上,我和我的父親應該承擔所有的罪責,”寧永安并不反駁,“但我當年我愛他是真的,只是沒有所有人以為的那麽愛,愛到七年後的今天依舊不可自拔。時至今日,我永遠保留的只有愧疚。”
“很好,”白文宣幹巴巴地說,“你人生中還能留存一點愧疚感,也算是一種有人性的表現,我贊美你。那麽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寧永安突然發力抓住了白文宣的手,反問他:“你想和你有關系嘛?結婚第三年你問我的問題,現在還需要答案嗎?或者說,我的答案能夠留下你嗎?”
白文宣的眼睛順着寧永安握着自己的手往上,掃過他的胳膊、肩膀、脖子,看到了寧永安的臉。
七年來原本應該最親密的人,其實真的不算很熟悉。他笑了,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回答寧永安說:“不需要,不能。”
寧永安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困擾,白文宣覺得他就像遇到了不能解決的問題,想必是挫敗感遠大于分別的感慨,因而白文宣真的覺得自己沒有一絲留戀。
“25歲的白文宣會盲目地受到吸引,也會因為害羞而用似是而非的問題祈求你的真心,但現在我只想要一個自由的環境,真正地為自己活。寧永安,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有保質期,你已經過期太久了。”
Advertisement
空姐走到了登機口開始做檢票準備,廣播裏想起了登機通知,白文宣推開了寧永安的手站了起來。
人生很多時候需要一些取舍。他因為不舍得路欣,所以被白崇光拿捏了婚姻;因為不舍得陶然,所以把自己弄得狼狽尴尬,淪為笑話;所幸,等到遇到寧永安的時候,他終于學會了怎麽去割舍一些不能成真的奢望,也許曾經在這段被安排的人生中他軟弱過、想過要尋求依靠,但終究還是要靠自己走下去。
白文宣拖着登機箱走到閘口,空姐滿面笑容地接待他。踏上登機橋之前,他頓足,轉過身看到仍舊坐在原位看着他的寧永安,白文宣笑了笑,寧大少的表情始終凝固在了那個困擾瞬間,眉頭緊皺的樣子大概是這麽多年來他從未見過的,不成熟、不痞氣、不游刃有餘。
他朝寧永安揮了揮手,最後的告別,走廊的那一端,才是他現在渴望的人生。
很多年前,路欣還沒有因為欠高利貸還不上而低頭求白崇光收留,白文宣還是個單親家庭的好學生,那時候他對未來人生的憧憬大約就是現在這種生活狀态。
手頭沒有太多錢,心裏沒有太多愁,身上沒有太多事,周圍沒有太多人。雖然現在他人在異國,銀行裏有着七位數的存款,但其他方面都算達成了年少時的夢想,他很滿足。
他選擇停留的城市氣候很舒适,環境又好,缺點是人少,開着咖啡館掙不到什麽錢,勉強夠個溫飽。夜深“打獵”的習慣被白天隔着櫃臺看小帥哥們飽眼福的“健康”活動所取代,白文宣現在過的日子和以前比起來堪稱清心寡欲,各種“欲”都寡。
剛出來的頭半年,他忙着落地生根,學習這裏的語言、找住處、琢磨着幹點什麽事,然後決定開咖啡館之後則要選址、裝修、進貨、請人,這一頓忙,等到他真正安頓下來,一不留神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了。
白文宣對這種徹底失聯的自由狀态沒什麽不滿的,但終究對路欣還有點牽挂,等閑下來之後,終于跟路欣有了聯絡。
他對路欣的性格還算了解,自己的所在之處沒有透露,只說一切都還好,問她過的怎麽樣。
路欣從接了電話開始就不停地哭,固然沒有埋怨兒子的話,但是顯然也不是很贊同白文宣的做法,等聽到白文宣問自己過的怎麽樣,又是沉默,既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
白文宣并不失望,但也覺得自己盡力了,路欣這樣軟弱的性格被圈養太久,已經忘記了自己還可以脫離那個環境,也不認為自己的兒子可以脫離,一來二去把自己禁锢地死死的,白文宣拗不過她,自然只能放手。
挂了電話,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一直盯着他看的咖啡師小帥哥看在眼裏,吹着口哨打趣老板:“和女朋友吵架了嗎?”
聽不懂的語言也不妨礙八卦,白文宣心裏好笑,朝小帥哥眨眨眼,調笑道:“親愛的,我被抛棄了,受傷的心靈十分需要你的撫慰。”
小帥哥飛紅的臉頰讓白文宣心滿意足,一點點憂愁像氣泡一樣消散,你看,人果然還是活地自私一點最高興了,眼不見心不煩。
白文宣很信奉這個最近“領悟”的人生真理,因此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地丢下小帥哥看店,自己回員工休息室打游戲。
小咖啡館的老板雖然不務正業,但這裏人少,生意說真的也夠清淡,實在也沒有太多正業給他務,眼一睜一閉,又是一天白白劃過去。
咖啡師小帥哥這天有事走得早,白文宣看看太陽下了山,心裏一懶就起身關店,剛把歡迎牌反過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玻璃門外。
他沒開門,隔着玻璃冷下了臉。
“你來幹什麽?”
白文景微微擡頭,帽檐下露出一張幹瘦憔悴的臉。白文宣注意到他的鬓角沒有毛發,看來即使有錢也很難買命。
“白文宣,我來請你回國。”
兩個關鍵詞“請”和“回國”,白文宣開了門讓他進來,給他倒了一杯熱水,然後很明确地拒絕了。
“我不會回去的。”
白文景半天沒說話,雙手握着水杯,指尖按得發白,沉默了很久後才說:“你再考慮一下吧,爸爸可能要改遺囑了。”
白文宣了然,卻反問他:“你希望我回去跟你争?”
白文景苦笑:“我已經出局了。接下去能活下來就是贏,死掉才叫輸,繼承權在生死面前算什麽呢?”
看着白文景的樣子,白文宣莫名覺得憐憫,不是前程往事恩怨盡消的大度,而是對待行将就木的人高高在上的同情。可即使如此,他依舊不能理解白文景叫他回去的意圖。
“既然你只關心你自己的生死了,還管我回不回去幹什麽?”
白文景這次笑地更苦了:“好吧,其實現在爸爸遺囑改什麽都無所謂了,因為如果你再不回去,恐怕他也留不下什麽給你了,是寧永安的意思。”
白文宣聽到這個名字,起身去櫃臺裏翻了一塊焦糖餅幹出來幹啃,盯着白文景看的眼神像在思考要不要把他扔出去。
白文景謹慎地挪開了一點點,小心翼翼地說:“你看,我現在是在治療期間,還被他逼着飛出來找你,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這點白文宣還是相信的,寧永安瘋起來,攔都攔不住,真要按死老早已經搖搖欲墜的白氏也不是很難,可是問題的關鍵在于——這到底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白文景疲憊地嘆了一口氣,只回答說:“我不知道,大約是不甘心你出軌?”
這個答案毫無參考價值,白文景得出結論的根源就是錯的,但是白文宣感覺“不甘心”這三個字還是觸到了問題的核心。
他把白文景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