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贏凜吃驚的看着子峪的手臂,眼中滿滿的心疼,明明…昨天晚上還沒有的,最近也都按時給他煎藥緩解毒性發作,而且他也都不再頭暈發熱了不是嗎?
子峪将手縮回衣袖中,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哥,我真的沒騙你的,我們兄弟是真的沒辦法了。”
那漢子将有些複雜的目光收回,将巧兒攬回到懷裏,盯着地面沉默不語。
贏凜一把抓住子峪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腕,子峪有些訝異的望向贏凜,他看見那個一向帶着不羁笑容的贏安垣此刻睜着那雙明媚的桃花眼靜靜的看着自己,忍不住想贏凜祖上莫不是還有異族血統,那雙眸子裏有着琥珀一樣溫柔的顏色,還有湖泊一樣的悲傷……贏凜他這個人也會悲傷嗎?他為了誰?我嗎?
“怎麽會這樣……”贏凜面上并沒有什麽表情,輕聲的問道,卻也不像是在問別人,反倒是像在問自己一般。
“我也是……今天晨起才發現的,”子峪尴尬的笑了笑,方才還想把手抽回來,卻不期然望進贏凜那一雙眸子裏,便覺得半分力氣也無了。
“我知道了,我告訴你們。”那漢子擡頭看着他們,面上一片了然。
白石此人,誰也不知道他年歲究竟多大,仿佛是從一開始出現在江湖傳聞中就一直是一個老者的形象,所以人人都尊他一聲白石老人。他仿佛什麽都會,他的弟子個個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虞山鬼醫岑,白帝通天蕭,劍中君子聶,涼州瓊花刀……不計其數。
不過白石成名還是在那件事上,鐘皇山設往生陣渡冤魂。具體有沒有渡得了冤魂确實不知曉,不過據說那陣法上空有白鶴盤旋長鳴,空中還能聽到佛音萦繞,法陣發出粼粼白光,晝夜不息……
雖然這等作為聽起來就像是個有些厲害的神棍……但白石他,委實不是個神棍。現如今的燕國大将聶玉霖,就是白石的弟子。那個人在旌旗蔽日的戰場上好似一把烈烈長刀,殺伐果決,每一刀每一箭都幹脆利落,排兵布陣攻勢難擋。贏凜是見識過的,那樣人絕對不是一個神棍教的出來的。
白石一直在即墨北面的一座山上,那座山并沒有名字,只不過即墨也沒有什麽別的山了,如今旁人就都叫即墨山。
那漢子微微頓了頓,手裏擺弄着巧兒的發辮道:“其實那山不應該叫即墨山的,我家娘子就是齊國即墨人,她從小就在即墨城郊長大的,那座山根本沒有名字,年歲大些的人都叫那座山無名山。”
“既然,白石就在這山上,想必也不是什麽秘密……”子峪面上一片疑慮之色,“那為何這即墨城中竟然無人知曉呢?”
“那白石就在這無名山上,确實不是什麽秘密,不過大家都不知道”,那漢子緩緩道起原由來,“這山早些年還時不時有個把生意人上去采過山珍、打過野味什麽的,後來有一對開醫館的師徒上去采藥……”
這位醫師帶着藥童上山去采藥,山路難行,小童又容易累,師父便讓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前去采藥,正在尋覓間,忽然在山亭前見到一位白發老人,坐在棋盤邊自斟自酌。那老頭見他立在原地非常高興,便要他上來一起下一盤,醫師推脫不過便坐在桌前同他一邊下棋一邊飲酒,沒想到一局下完醫師竟然贏了,醫師看天色尚早,便禁不住老者央告又下了一盤。
這一盤棋下的難解難分,醫師只覺得坐的腿都麻了半扇,越下到後面越是緊張,手也忍不住發抖,一邊擦額上的汗一邊抖着手去拿棋子。再看那老者仍是氣定神閑的模樣,半絲燥氣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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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殺到最後已是強弩之末,只得将棋子一扔,拱手認輸,那老者卻微微一笑并未做過多糾纏。
醫師看天色仍是如開始那般明亮,不由道今天的白天卻是分外的長,連下了兩盤棋都不見天色稍晚,便回頭去尋小童,豈料卻根本找不到下山的路了。只得一邊呼喊藥童的名字一邊往山下的方向走去,回到山下卻發現已經過去了五十年,當年的小藥童已經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而他當年的知己摯交已經統統化作一抔黃土。醫師頓悟之下遁入空門,不問世事。
這荒山自此就傳出了些不好的名聲,言說山上有些喜歡戲弄人的精怪,漸漸的就無人敢去了。這山根本無人問津,白石此人一向隐居世外,知道他的人本就不多,誰會想到他在這樣的荒山之上?
“且那山外設有迷陣,旁人別說上山,就是想看一眼山門也難。”那漢子思索片刻,停了一會想想又道,“你二人最好自西北角上山,那西北角因種了大片的碧桃木,想是木桃有驅邪避兇之效,迷陣效力稍弱。當年我便是得人指點,自此上山的。”
“這陣法同五行八卦息息相關,”贏凜笑了笑道:“這個我先前同師父學過,應付一般的應該不難。”
那漢子又講了山上的情形,子峪一一記下,兩人合計了一番,回到客棧辭別蘇钰,收拾些東西,便趕車往即墨城郊去了。
臨行前,蘇钰将準備好的棉布枕頭放進車裏,滿面憂色道:“也不用這麽着急就要走罷……若是找不到就快些回來……鋪子還沒收拾好,也沒能給你二人做些吃食……”
子峪坐在馬車前,兩條纖細筆直的小腿垂在下面晃着,似乎心情不錯般笑着道:“姐姐無需擔心,那山也并不遠,天黑前一定到得了。”
贏凜跳上車,側頭對着蘇钰微微一笑:“多謝蘇姑娘為我二人準備這許多,那,我二人就此拜別。”
“保重。”蘇钰輕聲說道。
那個瘦小的身影漸漸淹沒在車輪揚起的灰塵中,再看不見。
贏凜駕車一路往城郊趕去,子峪倚在車廂邊上,穿着厚襖帶着毛茸茸的帽子,只露出一張被風吹的有些微微發紅的小臉,時不時的抽抽鼻子。
車廂一時之間靜的出奇,兩人都不由覺得有些尴尬。
“那個……”子峪輕聲開口。
“怎麽了?”贏凜故作鎮定道:“可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子峪搖了搖頭,只是将手臂重新露出來給贏凜看。那小臂白皙光滑,上面別說細紋,就連一顆痣都沒有。
贏凜只思慮片刻,便知曉了原由,忍不住回頭狠狠敲了子峪一記:“好啊!連我都敢騙了!長本事了你!”
子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只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所以用些泥水在手臂上亂畫的,不想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贏凜無奈的搖頭笑笑并不說話,轉過頭去趕車。
“贏大哥……”子峪見他不說話,心想他莫不是真的生氣了,連忙扯了扯他衣角道:“我不是……”
“我知道……”贏凜并不看他,視線仍停留在正前方,眸中的情緒淡淡的帶着些許溫柔緩緩流淌其中,“我當然知道子峪心性如何……只不過,一想到子峪身受病痛侵蝕便覺心痛難耐。今天在即墨城西看到那一幕,實在。”
贏凜忽然停住不再說話。
子峪疑惑的順着贏凜的目光向前看去,便見已然到了無名山腳下,山上林木交錯根本沒有山路上的去,山腳下一名身着黑衫的白發老者拄着拐杖坐在一塊青石之上,正笑眯眯的望着來者。
作者有話要說: 贏凜:……這些無聊的事寫寫就行了,能不能給我先炖個肉?
作者君(碎碎念):沒聽到沒聽到沒聽到……
贏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