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贏凜一看是子峪立刻松了手,站在原地愣了愣,不明白自己剛剛都做了什麽……

“欸?”岑肅連忙沖過去,将子峪從桌上扶了起來,道:“沒事吧?”

他光着上半身慢慢從桌子上坐起來,将小臂往身後送了送。似乎還是有些疼了,尴尬的笑道:“沒事沒事。”

岑肅皺着眉點了點頭,別人的事他實在是無意多管。這個安垣是子峪自己的随從,主人都沒生氣,他和子峪充其量就是見過一兩面的師兄弟,也沒有必要指責。

他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桌面,見桌面上淋上了幾點腥紅,溫聲問道:“既然沒事……那這血是怎麽回事?”

贏凜仿佛入夢初醒,遲疑的将子峪的小臂從身後輕輕拉了出來,白皙纖細的小臂外側被粗糙的桌面生生刮掉一大塊皮肉,那創面的血口還未凝合,血珠滾滾沿着白生生的皮膚向下滾動。他扶着子峪的胳膊,像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無措的嗫嚅道:“對不起……”

岑肅像是多一刻都忍不了,有些煩躁的吼道:“藥布紗巾藥布紗巾……在哪啊……”邊說邊往後堂走去。

子峪頭一回見到贏凜這樣的表情,很嚴肅又有點理虧似的自責。在他印象中的贏凜仿佛一直都是理直氣壯又無所畏懼的,他第一次在這張臉上看到像是小孩子跟自己賭氣一樣的神情。看他小心翼翼的托着自己的胳膊,不敢放下更不敢高擡,臉上滿滿都是痛惜,完全沒有之前那種神氣。子峪忍不住笑了出來。

“都傷成這樣……還笑得出來啊?”贏凜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疼嗎……”話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嗎?磕成這樣……誰能不疼啊!就算是沒傷到骨頭只有皮肉也足夠這小孩疼的了,他一個小書呆子,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疼啊。

“哈哈哈……不……不疼。”子峪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沒事,真的,我小時候其實還是挺頑皮的,還從谷垛上摔下來過,摔得滿臉都是血……”

贏凜看着他的眼神漸漸複雜起來,剛一開口似乎還想說什麽,岑肅推開後堂的門走了進來。

“來來來,”岑肅一手拿着藥布卷,一手拎着磨好的草藥泥對贏凜道:“別動啊,你就這麽托着他,我給他把傷口包上,雖說天氣不熱不會爛,不包也沒事,不過還是包上吧啊,這麽看着血淋淋太吓人了。”

說罷,簡單的清理了一下就塗上草藥,一心一意的包了起來。贏凜越看是越嫌棄,合着這是包粽子呢?纏個小臂還纏的有棱有角的???岑肅包傷口這兩下子竟然還不如他這個打仗的粗人!

“得了得了,我來吧還是。”贏凜索性将人一推,自己上去弄。

岑肅沒防備被他一把推開,剛想說幾句,卻見這人包的卻是像模像樣的,比自己強多了……

贏凜在紗巾末端還打了個花結:“好了。”包好了又忍不住輕輕拍了拍,好像這樣就沒那麽疼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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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是幹嘛呢?”白石一進門就看到了這三人在雞飛狗跳。

地上鋪了一地的藥渣的綠油油的不明液體,子峪光着上身,下身穿着一個薄薄的襯褲露着兩條大腿正坐在桌上,贏凜背對着門口對着自己不知道在幹什麽。最詭異的是岑肅!他上身穿着方才的白色中衣,下身居然換了一條綠褲子??

三人面面相觑,都沒吱聲。

一見白石來了,贏凜輕輕将子峪胳膊放下,正要站到一邊去,右手卻不防被子峪輕輕捏了捏。低頭看了看那個幹淨柔軟的仿佛一團白雪一樣的少年,子峪對他眨了眨眼比口型:“我沒事。”

白石似乎是有些氣不順,将白術袋子随手抛到一邊去:“岑肅啊,你先把這裏收拾收拾,然後把你這條綠褲子換了去!這穿的什麽東西!”

岑肅臉一黑,應聲下去收拾了。

贏凜面色如常的站在一邊,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個随從一樣,老老實實。

白石嘆了口氣道:“你們同我來偏室。”

這件藥舍右側還有一件偏室,偏室中有一張床,專供病情嚴重的病人躺着休息。子峪連忙将衣服穿好,贏凜跟在子峪身後,随着白石來到了偏室。

白石負手站在一旁,沉聲道:“現下你保命的法子有兩個。第一種,就是将你體內的毒素一點點拔除,這種最為痛苦,用時也最長。我主要說一下第二種,就是主要讓你體內原本致命的毒得到平衡,要用另一種毒去制衡它。岑肅給你準備的這個藥浴就是這種作用,借用你的皮膚,讓毒滲進體內之後,只要兩相平衡,再佐以藥物調理,可與常人無異。”

子峪想了想道:“要将毒徹底拔除需要多久?具體如何拔除?”

“聽過刮骨療毒嗎?”白石搖了搖頭,嘆氣道:“你體內的餘毒是自胎中帶出,經年累月,極為頑固。毒素早已深入五髒六腑,想要徹底清除便是要以金針輔藥刺入骨中,吸附毒素。然後往複交替,将餘毒一一除盡,三千金針!足以将你從頭到腳紮成血人!你忍得住的話,我就快些,一個月替你清除完全。受不住疼的話……當然就慢些。”

“我選第一種……”子峪輕聲卻異常堅定的道:“請您幫我徹底拔除。”

“子峪!”贏凜聽的膽戰心驚,制止道:“用毒壓制又怎麽了,也比金針刺骨強過千倍百倍!”

“安垣……”

“就用藥壓制,千山萬水!我都背着藥爐陪着你!”

“安垣!”子峪忍不住提高了聲音,眼裏慢慢起了水霧,又緩緩笑道:“可我不想到那個時候還背着藥爐啊……我答應過你的,治好它。”

他又慢慢轉向白石,笑意不減,溫雅清隽的笑臉越發清麗動人:“一個月而已,我挺得住。”

“那就先試試看,”白石沉吟片刻,從匣中取出一包金針和一小罐藥液,将罩在燭火上的燈罩取下,挑眉道:“躺好。”

子峪眼神清明,仰面躺倒在床上,四肢微微舒展開來。

贏凜見他心意已決也不好太過強硬的阻攔,只得緊緊握住他完好的完好的那只手。

白石搓了搓手,将金針沾了少許藥液,放在燭火上面反複的烤了烤,露出子峪的小腿,比了比道:“第一針。”

言罷,毫不猶豫的落針入骨。

金針入骨那一剎那,子峪只覺得血湧上頭顱,小腿陣陣鑽心的劇痛如潮水般向他襲來。他額上汗如雨下,緊緊攥住了贏凜的手,腦中飛速閃過許多過往支離破碎的片段,眼冒金星,耳邊也嗡嗡作響。那些他根本聽不清看不懂的過往都仿佛活過來一般在他天靈上瘋狂的轉圈。

“啊……”子峪拼盡全力才讓這聲呻|吟從口中洩出,然而毫無疑義。眼淚控制不住的從眼眶簌簌的落下,入骨之痛與皮肉之痛簡直有着雲泥之別不可相較。

贏凜見小孩将他的手握得死緊,知他疼的鑽心。在一旁看着也是抓心撓肝,焦心燒肺。

這時卻聽子峪淺淺的抽氣,道:“請施第二針……”

贏凜連忙攔住白石,急道:“不行!”

“第二針!快!”子峪看着是個總是溫溫和和笑着的漂亮小孩,其實性子也是擰的很,真的瘋起來像是有種狠絕的魄力,見白石猶猶豫豫不肯下手,當即就要從床上翻下來。

贏凜吓得不輕,趕緊按住他。

白石捏着金針,面色很是複雜,狠了狠心,下針依舊幹脆利落。

子峪這次只是悶哼了一聲,将所有的痛楚都壓在舌底,從牙縫中嘶聲道:“第三……第三針……”

白石毫不猶豫,手起針落,三針施畢。

子峪将臉深深埋在床上,已經沒有了聲響。汗水竟然打透了裏層的棉衣,在外衫上陰出來,他頭發也濕漉漉,整個人好似剛從水中撈起來一般。贏凜沒有過那種疼,并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痛楚,但這種疼卻是足足讓子峪疼昏了過去。

不一會兒,白石面不改色的将三根金針盡數拔出,那金針帶出了不少紫黑色的血液,纏繞在金針之上,如附骨之蛆,異常恐怖。

贏凜将一切看在眼裏,脫下自己的外衫罩住還在微微呓語的子峪,将他抱在懷裏:“很晚了,告辭。”

正巧,岑肅收拾了藥舍,剛剛換了褲子回來,一撩衣角進門來:“換好了……诶?你們去哪兒?”

贏凜直接将人撞開,大步走了出去。

“會武了不起啊?幹嘛啊這是!”岑肅簡直莫名其妙,也不由添了點火氣,心道:信不信小爺毒死你們!

今天最倒黴的就是他了,回去換褲子還好死不死撞見了岑歡,一想到那家夥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個不停的蠢樣子他就氣得肝疼。

“随他去吧。”白石疲憊至極的吐了一口氣,随手将金針一扔,也回去歇着了。

他最清楚不過贏安垣那小子是在幹嘛呢……

作者有話要說: 贏凜:看起來好疼啊嗚嗚嗚嗚……

子峪:其實還好。

白石:再來一針!

贏凜和子峪: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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