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郁文點上支煙,吸了一口,吐着煙一擡眼,就看到車頭前不知什麽時候圍了七八個人。
人群默契地圍成個圈,圈正中間站着兩個男人。
一個挺着啤酒肚,兇神惡煞大吵大嚷,另一個瘦弱畏縮,手指還神經質地揪着衣角。
郁文眉頭微蹙,想發動車子換個地方兒,把煙摁熄到煙灰缸裏,一擡眼卻看清了那瘦弱男人的臉。
那是張無數個日日夜夜,被他在腦海裏仔細描摹了無數次的臉。
郁文臉色驟然就變了,身體一下子不受控制起來,打開車門的力道簡直要把車門生生捏碎了。
衆人被“砰”的一聲車門巨響驚醒,都茫然地向這邊轉頭。
郁文好歹找回些理智,扶着車頂深吸一口氣,大步走過去。
楚秋白哆嗦着搓衣角,聽不到對面那個男人的罵聲了,條件反射擡起頭,卻看到一個高大暗沉的身影大步向這邊走來,而後站定在他面前。
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高大的陰影裏,周圍彌漫着駭人的低氣壓,空氣中有淡淡的煙草味。
郁文一身煞氣,聲音危險,“怎麽回事。”
楚秋白仰臉看清他,眼神亮了一下,“郁文?!你怎麽在這裏?!”
啤酒肚男人咳了一聲,嚷道,“诶诶诶,哥們兒敘舊也要看看場合啊!嘿我說小雞崽兒,看起來你這朋友挺有錢的,幹脆他替你付了嘛!”
郁文眼神掃過去,啤酒肚男人立刻噤聲,楚秋白一臉尴尬地搔頭,“不好意思啊郁文,你先走吧,我這還有點事......”
還沒說完就被郁文不耐煩地打斷,“多少?”
楚秋白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啤酒肚男人張開五指,一臉坦然,“我也不多要,五百!五百就行!”
郁文摸出錢包抽出幾張鈔票塞到啤酒肚男人手裏,而後盯着楚秋白的臉,口氣有點冷,“過來。”說完不等回答轉身就走。
楚秋白期期艾艾地小跑跟過來,嘴裏還在叫,“郁文郁文.....”
郁文在車門前站定一秒,而後回身看他,眼神晦暗,一言不發。
楚秋白以為他是在責怪他惹事,一下子尴尬起來,低着腦袋結結巴巴地解釋,勉強解釋清楚了事情的緣由———他騎着三輪車去賣水果,不小心和路邊一輛摩托車碰到一起了,倒是沒有明顯劃痕,可耐不住那啤酒肚男人嘴皮子厲害,愣是說得他毫無招架之力,明知對方強詞奪理,卻一句為自己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
楚秋白說完了,郁文卻還是盯着他,依舊不說話。
楚秋白緊張起來,“郁...郁文...我....”他一緊張就結巴,為此從小就被人取笑,看來是一輩子也改不了了。
郁文打開副駕駛車門,命令的口氣,“上車。”
楚秋白一向對他言聽計從,傻乎乎哦了一聲,就上去了。
郁文繞過車頭進來,車門關上,車廂成為密封體,郁文那強烈的壓迫感驟然升級,楚秋白不由自主縮了縮身體。
郁文手放在方向盤上,眉頭緊緊蹙着。
楚秋白小聲問他,“郁文....沒事的話我能下去嗎....我的水果車還在路邊....”
郁文掃了一眼車前路邊那孤零零的三輪車,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讓人來把水果車弄到他的別墅。
楚秋白小小地诶了一聲,“送你那裏幹什麽啊?我要怎麽取回來啊?”
郁文挂了電話,“今天先去我那裏。”
還不待楚秋白抗議,郁文就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上去接個人。”
女伴在十二樓一家美甲店做指甲,他耐性差,又不好扔下女伴走掉,只得在車裏等。
楚秋白在車裏發了十分鐘呆,一擡眼看到郁文領回來一個漂亮高挑的女人,瞬間就懵了。
女人站在副駕駛車門口,皺着眉頭。
郁文還沒說話,楚秋白就慌慌張張下來,他再傻也知道副駕駛是女主人應該坐的位置。女人坐到副駕駛,又往周圍噴了香水,表情這才稍微好看一點。
郁文吸了一口氣,對楚秋白說,“你去後面坐。”
楚秋白站在原地不動,不知道到底該聽話上去,還是該擺手說不了不了我還是賣水果好了。
郁文盯着他。
楚秋白打了個哆嗦,乖乖上去了。
一路上楚秋白都垂着頭,局促不安的,總覺得在這氣氛裏,自己是比較多餘的存在。
等紅燈的時候,他小心翼翼擡頭,想偷偷看一眼郁文。一擡眼卻看到郁文正通過後視鏡看他,眸色幽暗。
他以為郁文在生氣,受驚一般抖了一下。
好容易把那個漂亮的女人送到家,楚秋白好歹松了口氣,一擡眼又撞到郁文的視線,立刻別過臉,卻聽郁文說,“是酒會的女伴。”
楚秋白腦子反應慢,好一會兒才弄明白他說的是剛才那個女人,呆呆地哦了一聲,卻看到郁文臉色不好,還以為他是對自己平淡的回答不滿意,立刻補充道,“挺...挺好看的...”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讨好郁文,卻幾乎每次都弄巧成拙,這次也一樣,郁文很明顯臉色更差了。
楚秋白慌張起來,忙補充,“身....身材也好....嗯...你很有眼光....”
郁文簡直氣的冒煙,可他在楚秋白面前一向克制,幾乎憋到內傷。
到了別墅郁文甩車門下車,楚秋白小跑着跟在他後面,小心翼翼地扯他袖子,期期艾艾地問“诶...郁文啊....我的車子呢....我還是回去好啦....”
感覺到袖口被那瘦弱的男人抓住,郁文整個人都高-潮般戰栗了一下,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放開。”
楚秋白茫然地啊了一聲,低眼看到自己的手,這才反應過來,于是觸電般地縮回去。
之後一直到卧室,這期間楚秋白就一直低垂着頭揪衣角,話也不敢說一句了。
卧室門啪嗒一聲合上,郁文自顧自去浴室洗澡。楚秋白也沒敢質問他一句,站在門口四下打量,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放開膽子四處走動。
正全神貫注研究牆壁上的雕花時,郁文推門出來,渾身濕淋淋的,眸色沉沉地看他,“你幹什麽。”
楚秋白立刻把手縮到身後,“沒...沒什麽...”
郁文扔給他一個浴袍,“去洗澡。”
“...哦...”
洗完之後才發現糟糕了,楚秋白以前可沒用過浴袍這種高級的東西,不知道怎麽穿怎麽系,看郁文穿上很好看,自己卻怎麽穿怎麽別扭。
于是胡亂圍上,兩手提着,用手肘推開門,探出個濕淋淋的腦袋,不好意思地沖郁文笑,“...郁...郁文啊...我不知道這個...怎麽用...”
郁文轉過頭看到他的樣子,腦袋立時嗡地一聲,極力忍耐着情緒,把書放到茶幾上,大步走過來,一邊幫他整理浴袍,一邊罵,“笨死了你。”
楚秋白嘿嘿傻笑,他知道郁文只是偶爾嘴巴壞,其實大部分時候對他還是很溫柔的,像照顧女孩子一樣照顧他,從大學兩人認識到現在,已經十年了。
在他的認知裏,郁文簡直如天神一般,讓他仰望讓他心醉。人品好,溫柔又周到,長的也好看的不行,身材比電視裏那些歐美模特還要讓人流口水,據說家裏還特別有錢。
偶爾會罵他笨。
不過楚秋白也自覺自己腦瓜不怎麽好使,所以每當郁文罵他笨,他反倒會嘿嘿傻笑,況且郁文總是一邊罵他一邊幫他,他心裏就一點也上不來那種不好的情緒了,只會傻乎乎地盯着郁文的俊臉,心想,這個人怎麽可以這麽好。
“我臉上有東西嗎?”
楚秋白回過神,“啊...啊...沒有....”
郁文深呼吸,“怎麽又盯着我放空?想什麽呢?”
楚秋白臉上顯出那種類似于迷戀和崇拜的表情,小聲碎碎念,“我要是也長成這樣就好了...”想法一成形,立刻又自己否定自己,怎麽可能嘛,即使那樣的長相放到自己臉上,也不會像郁文那樣吧,自己身高和身材都不如他嘛。
兩人離得近,郁文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卻裝沒聽見,“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楚秋白急擺手,開玩笑,要是被郁文知道了自己的這種想法,他肯定要笑死了。
郁文把視線從他後脖頸兒上移開,說,“你去睡吧。”
楚秋白回頭,睜大眼,“我睡哪裏?”
郁文別開眼,“客房沒來得及收拾,你睡我這裏。”
楚秋白腦子轉了兩圈,回過味兒來,“....睡....和你一張床?!”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郁文皺眉,“怎麽?有問題?”
楚秋白隐隐覺得奇怪,但又想不出具體哪裏不對勁,一臉糾結地站在原地。
郁文催他,“快去睡,我困了。”
被他這麽一催,楚秋白腦子又不轉了,呆呆地哦了一聲,站到床邊想了幾秒,回過頭來看郁文,似是有些難為情,“...你有沒有...睡衣可以借我啊?”
郁文很快從更衣室拿了一套出來,遞給他,說,“快換。”
楚秋白哦了一聲,解開浴袍帶子,突然意識到郁文還在一邊站着,“....你...你不出去嗎.....”
郁文口氣不太好,“都是男人你有的我都有,有什麽問題?難不成你還要我避嫌?”
楚秋白一想也是,都是男人,有什麽嘛,倒是自己,怎麽會有種被郁文看着會很不好意思的想法?自己是不是太奇怪了點?
被郁文盯着換內褲的時候,楚秋白臉蛋兒已經紅的要滴血了,一回頭看到郁文的那張臉,忽然就打了個哆嗦,身體裏竟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郁文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身體所有的神經都叫嚣着要撲過去,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視線卻無法從楚秋白的臉上身上移開。
楚秋白臉色通紅,鑽到被窩裏,整張臉都蒙上,只露出亂糟糟的短發和水水的眼睛,小聲地問郁文,“...你...你不睡嗎?”
郁文拿遙控器關了吊燈,只留下床頭的小燈,“閉上眼睡覺。”
楚秋白乖乖閉上眼,感覺到郁文掀開被子鑽進來,兩人的肢體避免不了有些接觸,楚秋白小小聲地問,“郁文啊...那個...我睡相可能不太好...會踢到你的....你不要生氣喔...”
說完屏住呼吸等回答。郁文卻像是已經睡着了一般,完全不理他。
楚秋白忍不住睜開眼,視線接觸到的卻是郁文的後腦勺。郁文整個人背對着他。
看到他是這種姿勢,楚秋白莫名其妙地心情低落了,撐起身體探過頭去看他的臉,“郁文...郁文...你不開心嗎?”
他這個樣子幾乎是壓在郁文身上了。
郁文似是深吸了一口氣,楚秋白以為他要發火,急忙縮回來,把臉蒙上只露出眼睛。
又是這種表情......
郁文簡直想撕碎他。
楚秋白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他感覺到郁文呼吸有點重,于是不知怎麽的心髒就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郁文翻過來,臉朝向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被郁文這麽盯着,楚秋白腦子已經停止轉動了,呆呆地看他的臉。
過了好一會兒,郁文突然說,“我睡相也不好。”
楚秋白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郁文接着說,“我睡覺喜歡抱着身邊的人,你介不介意?”
作者有話要說:
另外兩篇文不知何時能解鎖,( >﹏<。)~嗚嗚嗚…… 先開新坑了,求捧場求花花呀,抱抱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