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還有一行不同的字跡,很難判斷是誰寫的:我買的,補補身子。
崔少言:“……”
他将巧克力原封不動塞回桌洞裏,破天荒地翻開了嶄新的歷史課本。
這就是學渣手機玩膩了的餘興,偶爾看看歷史小故事挺有意思的,考起試還能憑眼熟選幾條名字。
崔少言手裏拿着課本,不出十分鐘就睡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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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下來,從課間操到專項訓練,全校人都在默默地看崔少言的腦袋。
崔少言則像沒事人似的,脫掉外套練習上籃,但整個人都是思緒雲游四方的狀态,甚至沒把球扔進籃筐裏。
一只黑黢黢的大手一橫摸過球,籃球一記翻轉到了陳子康的食指尖,轉了好幾圈落下來。
“可把你等回來了。”陳子康單手擒着球看着他,随後說:“你的頭…”
崔少言還在思考給橘子網購點兒魚腸,沒管球走到籃球架下取自己的外套披上。
“嘿!”陳子康手伸過來在他臉前一晃,随後跟上來:“練完了走,請你喝汽水。”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學校小賣部,崔少言拉了瓶冰的礦泉水,陳子康剛擠上來他就先掃了碼:“一起的。”
“謝了,下回我請啊。”陳子康出來,見崔少言沉默不語地喝着水,想了想說:“上周那事兒…挺不好意思的,那幾個撲街平時就湊一起嗦粉,被總教逮着開除了。”
開除了?這學校原來也是會開除學生的!
崔少言覺得簡直可笑,擦了擦嘴邊的水道:“你道歉做什麽,他們還歸你管?”
“怎麽說也是自己班裏的。”陳子康說,“希望不要影響到你做決定,市男籃的事情你還沒給答複。”
“我去。”崔少言将空瓶扔垃圾簍裏。
他都被摁地上把頭發剃了,這個其他人心心念念的名額他當然要收下。崔少言有時候覺得自己心态是真的極端叛逆,事兒其實也是這麽給惹出來的。
“你說的啊。”陳子康猛一拍手,“從明天開始就訓練。”
“訓練是什麽時候?”崔少言忽然想起來,追了句:“我每天傍晚都有點兒事。”
“晚自習,怎樣?”陳子康顯然是還為他改了訓練時間。
“成。”崔少言說。
兩人正說着話,籃球場那邊忽然傳來一陣陣的躁動。
“搞什麽?又打架?”陳子康皺眉,“一群廢柴成天閑出屁…我.操。”
崔少言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結果一轉頭,就遠遠看見個長發飄飄的女生朝他招手。
“找你的?”陳子康眼都直了,“你女朋友?”
這下躁動的原因很好解釋了,藍音跑他們學校裏了。
一個除食堂宿管阿姨外全是男人的破地方,突然進來個長得特漂亮的妹子。
脫了鞋在路邊倒沙摳腳的頓時全立正站好了,所有人剛來及調整好姿勢神情,就看見妹子直直朝崔少言走了過來——
陳子康猛掐了崔少言一把,目光根本沒離開過藍音。
上回在破樓那裏短暫見了一面,藍音戴頂棒球帽穿得像個假小子,這回頭發放下來衣裙飄飄的,是個人看了都會覺得心動。
崔少言人懵了好半天,最後很沒聊天技巧地開口:“你來幹嘛?”
“找你玩兒的。”藍音将手裏滿滿一大袋東西遞給他,“我哥給你買的,不知道你現在喜歡什麽,按你小時候愛吃的買了點兒。”
從籃球場那邊的角度看,這就是崔少言從小女朋友手裏收到了一大堆零食。
“謝謝。”崔少言接過,發現這一堆沉得要拖地,他都不知道藍音是怎麽輕輕松松一只手揪住的。
怪力少女。
“你剛是不偷偷吐槽我了?”藍音看着他,“現在挺閑的,要不帶你在島上玩玩?…不過今天周幾啊,你要上晚自習嗎?”
陳子康杵在一旁,用眼神暗示崔少言“趕緊答應啊随時都有空啊現在就出發啊”。
“我今天要…搬個家。”崔少言說,“要不改天吧,叫上你哥,我也很久沒見他了。”
到底是長大了,崔少言都沒想到跟藍音說話還能說出種緊張的感覺。
“搬家?”藍音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你不住學校了?”
“嗯…在外面租了房子。”崔少言挺不自在地轉過臉,“房東待會兒過來幫忙。”
“那我也幫忙好了,到你住的地方看看去。”藍音随即說。
付靳送完今天的藥過來,看見崔少言正分好幾撥将他的東西從寝室樓上搬下來。
來的時候統共就倆箱子,付靳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在兩周內多出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看起來這小孩兒喜歡購物,感覺以後會用垃圾把他的房子填滿。
付靳心裏有點點不爽,其實他不大希望有人長住那個房子,畢竟他自己會在沒房客的時候回去住,崔少言一住下他就只能睡診所。
“還有嗎?”一個穿裙子的女生站起來,懷裏抱着三只顏色不同的邦尼兔。
付靳這才注意到男校裏進了女生,随後認出這是之前在威哥那兒和崔少言聊天兒的那位。
還說不是小女朋友呢。
這麽看着比崔少言稍微年長些兒,沒想到崔少言是會喜歡姐姐的類型。
“沒了,重死了。”崔少言拖着大箱子下來。
“手很疼嗎?”女生接過了箱子,“你跟小時候一樣,一疼就臉紅。”
“哎別提這個行嗎。”崔少言這下是真臉紅,拖過另一只箱子才看見了付靳。
付靳這才走過來幫忙,看見崔少言耳朵紅得像要滴血,對女生說:“這是我房東,你拿輕的就好,重的交給他。”
“你還真是不客氣。”付靳自覺抱起了看着挺重的一個塑料箱子。
三個人各自拖着抱着東西出了校門,太陽落得明顯比以前要早了。
付靳抱着箱子走在前面,聽兩個人在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聽上去關系确實挺好。
最主要是,跟上回一個樣,崔少言碰上這女孩兒就笑得露虎牙,一開始就只聊幾句,到後來崔少言話越來越多。
像是等了好久終于找到人說話似的,什麽都要閑扯幾句。
可能确實到島上來了沒啥朋友吧,另外就是純粹想泡對方。
小年輕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很容易變成話痨,這樣的付靳實在見多了,漫不經心地走着下坡路。
這箱子實在太沉了,都不知道崔少言往裏邊裝什麽了。
“…他以為我真要進攻,就一動不動守在那裏。”崔少言正說到高興的地方,停下來朝女生演示動作,“然後我就…”
挺沉的箱子在這時撒了手,沿着下坡路一滑,拉杆惡狠狠地撞在了付靳屁股上。
差點兒沒把付靳就這麽撞摔下去。
付靳扶穩箱子,忍着心裏頭很久沒翻湧過的疑似憤怒的情緒回了頭。
崔少言和他對上視線,笑容漸漸消失,手一擡道:“哎,不好意思。”
“你走前面來,再聊不幫你搬了。”付靳說。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了,明天繼續。
漂亮妹子不是情敵,她把崔崔當弟弟看,小時候他們真的關系很好。
(話說這個作者的文好像就基本只有吃醋沒有情敵的亞子)
☆、第 26 章
崔少言已經從付靳那裏拿了鑰匙,開門以後将箱子一個個推進去。
“…挺大的。”藍音的反應跟崔少言第一次來沒差,“這麽大的地方你一個人住?”
“暫時吧。”崔少言看了付靳一眼,“要沒別的房客的話。”
“阿姨肯給你這麽多錢交房租嗎?”藍音将三只邦尼兔放沙發上,結果被縮在抱枕中間睡得蹬腿的橘子吓了一大跳。
“我現在…姑且算在自己賺錢交房租。”崔少言不大好意思。
“做兼職?”藍音問。
“某人揚言給我打工。”付靳走去給她倒了杯水,“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開始上班。”
“明天就開始!我不說了好多遍了嗎!”崔少言邊收拾邊喊,“哎給我也倒杯水。”
“你自己不會倒嗎,年輕人多動動。”付靳只得再走去倒了杯。
“肉償啊。”藍音表示明白了,繞着屋子開始四處參觀。
崔少言合理懷疑付靳肯定是挨了他拖箱一杆子後記仇了,給他倒了杯滾燙的開水,塞他手裏抱過橘子就走了。
這是貓都不借他玩了,現在的中年人也忒小心眼兒了。
崔少言蹲在地上将箱子一個個打開,沒過一會兒大廳就成了垃圾堆。
他不會收拾,藍音也不會,一堆東西撿來撿去半小時了還依然是亂的。
藍音從角落撿起一個黑色琴包,拉鏈旁邊歪歪扭扭寫着崔少言的名字,“這是以前我們送你的小提琴?”
“啊…哎別看了!”崔少言幾步跨過來,然而藍音已經拉開了琴包。
木色的琴身露出來,值得慶幸的是還沒長毛,藍音像是很懷念,取出了琴和琴弓。
“已經很久沒拉過了。”崔少言說。
琴是好琴,倆兄妹當年送給他做十歲生日禮物,還手把手教他怎麽拉,如此一來狀似只會犯渾的崔少言還算有一技之長。
藍音持穩琴,略微側過頭熟練地一拉琴弓,姿态優雅得像個真正的演奏家。
鋸木頭似的怪聲傳出,崔少言反射性捂上耳朵,藍音及時停了下來:“音全跑了!多久沒拉了啊,你還會拉嗎?”
“…我也不确定。”崔少言重新蹲下去收拾。
藍音索性坐沙發上替他調音,随口問道:“你現在還和你媽一起住嗎?”
“差不多吧。”崔少言其實不大想聊這個,但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他們依然沒離婚,就是分居,可能離了各自面子上挂不住吧。”
“嗯。”藍音很專注地調着琴,“那你過得怎樣…你媽對你好不好?”
“挺好的。”崔少言站起來,去冰箱找冷飲,“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她以前,不總說要扔掉你嗎。”藍音說,“你被吓哭過好幾次,後來你爸媽離…分居了她把你帶走,我和我哥都挺震驚的。”
崔少言聽見“吓哭”莫名就笑了,看見可樂罐上貼着寫了“少喝”的便條,就徑直拿出了可樂:“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
“說得像你已經長大了似的。”藍音将調好音的琴放進琴包裏,說:“崔崔,我今天來除了找你玩兒,其實還想找你幫個忙。”
“什麽忙?”崔少言皺了皺眉。
他不大适應藍音喊他崔崔,雖然以前他們都是這麽喊的,但現在很容易讓他想起邱浩南來。
“我們學校這周六晚上辦舞會,我想找你給我當舞伴。”藍音說。
“啥?”崔少言反應了會兒,“我不會跳舞,
你們學校沒男生嗎?”
“不需要跳舞,陪着一起去就行。”藍音站起來,低頭整理着裙上的褶皺,“我現在…空窗期暫時不想找對象,我哥不鳥我,想來想去就你比較合适,還帥。”
“……”崔少言頓時臉有點兒熱,道:“合着你就是找我擋箭的。”
崔少言還想起看着挺油膩的威哥,藍音上回好像正在和他交往,崔少言一時心情有點兒複雜。
“就這麽說定了吧,我們學校舞會挺有意思的,帶你玩玩兒。”藍音一臉認真道,“正好順便見我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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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回學校,崔少言就被所有人逮着問藍音的事兒。
可能在男校待久了大家是真餓得厲害,崔少言就是被煩得發脾氣,也還是有人敢纏着問個沒完。
上課鈴一打,崔少言耳根子剛清靜幾秒,徐冬就伸個筆過來戳他:“诶,崔哥。”
“不知道不知道,煩不煩?”崔少言簡直暴躁。
“哎,不是,沒找你打聽妹子。”徐冬笑了笑,“那種水準的妹子,打聽了也不是我能配得上的啊。”
“嗯。”崔少言表示贊同地應了聲,翻着歷史課本算人家幾歲死的。
“我是想說,昨天來幫你搬東西的那個醫生…”徐冬像在努力醞釀。
崔少言雖然從他們寝搬出去了,但除了歐政以外的幾個人都依然對他不錯,尤其是徐冬,好得甚至有點兒像個狗腿子。
“付靳?”崔少言問。
“是。”徐冬說,“你現在和他一起住啊?”
“你在說什麽鬼,我租的他的房子。”崔少言莫名其妙的。
“啊,這樣啊。”徐冬像是腦袋短路了,随後轉了回去。
“哪樣?”崔少言最煩這樣欲言又止的。
“哎其實也沒什麽,”徐冬轉過來,“就我以為他罩着你。”
“他?”崔少言像是聽了個笑話。
“你沒聽陳子康之類的說過吧。”徐冬說,“他以前是飛來嶼一哥,鏟平過整個島,現在島上的混混都還不敢在診所附近鬧。”
“付靳?”崔少言依然是聽笑話的狀态,“你從哪兒聽的?”
“很多年前的事兒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徐冬接着說,“但大家都這麽說的,現在鬧出什麽事兒了扛不住,還會有人找他出面,聽說他背上還紋了白虎…”
“假的吧。”崔少言聽到最後一臉懷疑,“這年頭誰還這麽中二啊。”
“反正…你就姑且聽聽吧,年代久遠無從考證。”徐冬自己也不相信了,“如果他罩你是最好,務必罩上我。”
徐冬鄭重地抱了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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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少言之所以磨蹭到今天才“上班”,實際是有原因的。
那就是他給自己買的藍白死飛到了,付靳親眼看着快遞被運過來,簡直目瞪口呆。
這車在崔少言初中的時候還挺流行,後來交警不讓騎了,現在正好到了“法外之地”,他就幹脆給自己整了一架。
主要是,他也不想騎着付靳那輛一看就很适合中老年人的自行車送藥,太挫太沒品了。
“這車能剎嗎?”付靳抱着手臂,皺着眉。
“怎麽不能,我以前天天騎它上下學。”崔少言往車上一跨,平地輕輕松松溜了一圈兒。
“島上坡路很多,你當心摔。”付靳跟看馬戲團的狗兒表演似的。
“我騎車就從沒摔過。”崔少言輕松剎車,長腳一撐停在付靳面前,“藥呢?”
付靳進了院子,取出來五袋煎好的中藥:“你車該安個兜兒了。”
崔少言将東西裹好,一股腦裝進身後的背包裏,突然有種外賣員的感覺。
也挺神奇的,他長這麽大就從來都沒有打過兼職,這是第一次自己賺錢自己花。
“這是地圖,找不到路打我手機。”付靳将一張紙遞過來。
崔少言接了,車一蹬便輕松快速地騎了出去,付靳抱着手臂站在院門燈籠下看了好久,崔少言拐彎消失了才重新進了院子。
島上的路崔少言還不算太熟,挑平整的路看着地圖送。
圖是付靳親自畫的,看上去有模有樣,标好了各種标志性建築物。雖然是個醫生,但字跡還是能認清楚的。
就是內容比較奇怪,比如什麽“賣丸子的婆婆”。
崔少言循着标識轉過窄窄的巷子,竟然真在圍牆下看見了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推着車。
要送的第一戶顯然離診所不遠,崔少言花了不到五分鐘,車停在一片比較舊的排房前,敲了門。
等了好半天,一個拄着拐的老人走來開門:“你是?”
“中醫診所來送藥的。”崔少言卸下包,從裏邊找出對應的那袋藥。
“噢,來送藥的。”老人反應過來,“小付又找了打工的啊。”
又?原來以前也有別人給他打工。
“中藥重新加熱後服用,記得要喝。”崔少言将付靳反複交代過的說了一遍。
“謝謝你啊。”老人很感激地接過藥。
崔少言重新發動自行車,突然感覺特別的快樂。
看看,他還是挺能幹的。
剩下的幾戶都比較遠,崔少言索性插上耳機聽歌,一家接一家地送過去。
來應門的基本都是腿腳不方便的老年人,島上的老人好像比想象中的要多。
有的獨居,有的等子女下班回來,老人家不舍得點燈,到了傍晚屋裏黑漆漆一片。
島上的一切也随着日落沉寂下來,崔少言歌單裏的歌都播了一個輪回,人還在回的路上。
迷路了,操。
他把藥送完以後,發現位置似乎離他學校很近了,就打算這麽騎回學校,能不用摸黑看地圖,沿着認識的路騎回診所。
等騎出一大片樹林,再騎過一片不知道做什麽堆積的廢鐵,崔少言才幡然醒悟。
好像學校并不在這附近。
他往回騎,但是四周圍黑漆漆的,騎來騎去都回不到開始的那條路,而且感覺到處都長一個樣。
真是見鬼了。
崔少言車一剎,剛伸手摸包手機就響了起來。
應該是付靳看他這麽久沒回給他打電話了,崔少言站在樹林裏,特無奈地掏出手機。
他感覺背後像有什麽動靜,嘶嘶的。
崔少言背脊有點兒僵硬,剛劃了接聽鍵回頭确認,就看見了吐着杏子的…一條蛇。
從樹上垂挂下來,就在他腦袋邊。
崔少言吓得大叫一聲,人從自行車上翻倒下來,爬起來就是狂奔。
風呼呼刮着林子裏的落葉,動靜就跟那蛇一直跟在他背後似的。
崔少言吓得魂沒了,都沒注意到有貓叫,狠狠撞上了出現在林子入口處的某個人。
就模模糊糊一身白衣服,這會兒夜風驟起,身後遍地的野草被吹得沙沙作響。
蛇!來!了!!!
“操!!!”崔少言一把撲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更晚了QAQ
恭喜二位終于抱上了,還是飛撲。
☆、第 27 章
崔少言像個樹袋熊一樣撲了上來,付靳後退一步好容易穩住他:“怎麽了?”
跟來的橘子驚慌失措竄到了付靳肩膀上,龇着獠牙炸着毛。
這兒黑得崔少言連對方的臉都看不太清,聽清是付靳的聲音以後人才稍微回複過來:“有蛇。”
“沒有蛇。”付靳僵着身體動彈不得,“你先下來,我站不住了。”
崔少言很是震驚,才發現自己為了遠離地面,直接整個人挂到了付靳身上,像抱着根鐵柱子。
“操。”崔少言松開對方着了地,仔細看了很多遍,那條蛇并沒有跟來,“它剛才真追着我。”
夜風呼呼撥弄着茂盛生長的野草,明确地告訴崔少言這是他聽錯了。
真他媽尴尬。
“你好好送藥,怎麽跑這兒來了?”付靳打開手機手電筒,“我一直打不通你電話,你這是送藥送出了服務區。”
“我這是散步!”崔少言整個人不好了,“你們這什麽野島啊,還有沒信號覆蓋的地方?”
“我要沒來接你,你就要散一晚上步了。”付靳舉着燈照着黑漆漆的林子,“你車呢?”
“我沒喊你來接我。”崔少言說,“你現在可以回去了,我自己散完步了自然會回去。”
他承認,他是有那麽點兒惱羞成怒了。
另外就是,明知道付靳這是好心對他,可他心裏就是有種自己也沒法理解的逆反情緒。
付靳沉默了好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在發火,崔少言又突然有點兒害怕。
對方要真就這麽扔下他走了咋辦?
“…你別倔。”付靳嘆了口氣,“你這種硬要跟人擰着來的習慣,是要吃大虧的。”
崔少言不說話,事實上付靳是沒說錯。
“出了什麽事情就直說,我不是你的監護人,不會責怪你。”付靳将橘子從肩頭抱了下來,“下回找不到路就馬上給我打電話,我會來接你。”
“你自己親自跑出來,那不是白請我送藥了嗎。”崔少言轉過臉。
“一回生,兩回熟,你總不可能每回都迷路。”付靳說,“你車是在裏面嗎?把它推出來我們回診所,老付煮了你的飯。”
崔少言站在林子入口處,有點兒猶豫。
蛇還在裏面呢,除了蛇指不定還有什麽稀奇古怪的動物。
“讓橘子陪你去吧。”付靳将貓塞給他,“貓吃蛇。”
“你确定?”崔少言一接手,橘子便快樂地伸着懶腰往他懷裏鑽。
“還是要我陪你進去?”付靳問。
“不用。”崔少言立馬拒絕。
他就怕再有什麽動靜,吓得他再往付靳身上竄一次。
“別再走丢了啊。”付靳舉高手電筒的光給他照明。
“走丢你大爺!”崔少言暴躁地吼。
崔少言實在很震驚,他走丢的地方離付靳的診所有十萬八千裏遠,兩人一前一後騎着車,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他都不确定付靳是怎麽找到他的,想到付靳可能找了他好半天,他就為鬧脾氣感到不大好意思。
院門外的燈籠已經亮起來,離得很遠便能聞到飯菜香。
“回來啦?趕緊洗手吃飯,等好半天了。”付育新正打開折疊桌,“怎麽回這麽晚啊?”
崔少言張了張口,想老實承認說自己迷路了,結果付靳随口接了話。
“我帶他轉了轉,熟悉一下島上的路。”付靳走去院子裏那個獨立衛生間洗手。
“黑燈瞎火的,要轉也不白天轉。”付育新走去端菜,“現在小孩兒都機靈得很,跑兩遍就都認識了,哪兒還用你教啊。”
“還是要教的,我不大會認路。”崔少言跟着去洗手。
付靳和他擦肩出來,笑了笑走去招呼橘子吃貓糧。
“別管你那貓了,先吃飯不行嗎。”付育新這頭已經擺好了一桌,“這貓每天到處跑的,你洗了手又摸它不就等于白洗了嗎!”
付靳顧自往食盆裏倒好貓糧,橘子高高興興地上前去,剛低下頭要吃就又擡起來,四處找崔少言。
這貓兒一直有等齊家裏人吃飯的習慣,這會兒一直老老實實蹲到了崔少言撒完尿洗手出來。
“吃飯吃飯!”付育新揭開鍋蓋,“今天煮糖醋魚,不知道成功沒有。”
付育新手藝一直很好,崔少言住進付靳家這些天沒少吃他燒的菜,但很少像這樣到院子來和他們一起吃。
熱菜剛出鍋味道更香,崔少言本來就到了餓的時候,夾了一筷子魚,再舀了一大勺雞蛋水豆腐。
“你過來是幫了我們大忙,季節更替診所裏看病的人多,正是缺人手的時候。”付育新說。
“醫學上的事兒我幫不上忙,有什麽需要…搬搬擡擡的都可以喊我。”崔少言說。
付靳沒忍住笑了聲。
“周末過來讓付靳教你煎藥。”付育新說,“很簡單,學會了比送藥輕松。”
“好。”崔少言應道,實際他不怎麽喜歡中藥那味兒。
聞起來就能想象出喝下去有多苦,先前付靳給他送的酸棗仁湯也是中藥湯劑,雖然不苦但味道怪異。
崔少言只喝了一半,就悄悄給他倒衛生間了。
“以前也請過學生幫忙,大家一開始都笨手笨腳的,你不用緊張。”付育新一喝酒話就會變得比平時多很多,“有什麽不懂就問付靳,之前招過音校的小女孩兒,天天跟在付靳屁股後邊,特別積極。”
“我怎麽記得,是我跟她後邊收拾爛攤子呢。”付靳說。
崔少言看他一眼,原來這人已經收爛攤子收習慣了,“之前的女孩子不用了嗎?”
“畢業了。”付靳說,“幸好畢業了。”
“距離我畢業還有一年半。”崔少言提醒道。
“哈哈哈!”付育新大笑了起來,“我看小崔比那女孩兒靈犀,會喝酒嗎?”
“會,但今天不喝,改天我陪您喝。”崔少言說。
付育新一聽就高興,平時付靳基本滴酒不沾的,他一個人自斟自飲其實很沒意思。
不少酒都是他自己釀的,崔少言雖然明顯不可能會品,但有人陪還是不同。
“他的酒度數不低,你要喝就喝一口算了,喝多了是要倒的。”付靳忽然看了眼表:“你今天晚自習不遲到嗎?”
“幾點了?”崔少言問。
付靳将手表轉給他看,七點過一刻了。
“不好。”崔少言匆匆扒了口飯,起身:“我得走了,今晚我學校有籃球訓練。”
“大晚上訓練?”付育新問。
“啊。”崔少言抽了紙擦嘴,“謝謝招待,你們慢慢吃。”
付育新愣了愣,崔少言人彎腰一順橘子的毛,推着他的自行車出院門。
“剛吃飽飯別蹦蹦跳跳的。”付靳追了句。
崔少言擺擺手,頭也不回地騎着車走了。
“唉,小孩兒都這樣。”付育新給自己添了酒,“你小時候,吃飽飯就出去打架了,囑咐來囑咐去都不聽。就算肚子真疼了吧,犟,死活都不會承認的。”
付靳腦袋轉了回來,沉默地吃着飯,注意到崔少言碗裏全是挑出來的蔥花和胡蘿蔔絲兒。
“瞧瞧,還挑食。”付育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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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少言騎着自行車回到學校,遠遠看到籃球場那邊點了燈,籃球撞擊地面與球鞋摩擦走位的聲響特別明顯。
在一輪快攻之後籃球入筐,陳子康落地招手:“這邊!”
一個隊共12人,跟标準比賽一樣,上場5人其餘替補随時待命。
陳子康一喊,其餘十個人都一齊看過來,其中一個瘦瘦矮矮的喊:“公然遲到!罰他劈叉!”
“劈叉!劈叉!劈叉!”大家頓時鼓掌起哄上了。
崔少言一臉懵地過去,和陳子康拍了一下手,随後與姜巍對上了視線。
他都差點兒忘了姜巍也是隊裏的了,但這會兒顯然姜巍并沒有為之前的事情尴尬,反而還大聲說:“要不加個下腰吧!”
“下腰吧!劈叉太難了,改下腰吧!”其餘幾人又歡呼上了。
“你們認真的嗎?”崔少言懵了。
在這裏的都是高三籃球班的人,雖然看着每個都和氣好相處,但這劈叉下腰應該只是開玩笑吧……
“認真的啊,遲到都得罰的。”陳子康義正言辭道,“遲到整整四十五分鐘,你說罰不罰?”
“罰!!!”那個矮瘦的趕緊鼓掌,“下腰吧,下腰發個朋友圈!”
掌聲雷鳴,陳子康掏出了手機,其餘十個人自動地散開,讓崔少言站在中間。
“我.操?”崔少言真的震驚了,“能換點兒別的嗎?”
遲到确實是他不對,他本來進來就有點兒“特權”的味道,這會兒他實在不想擺架子繼續搞特權,來的路上也想好了被罰蛙跳什麽的。
但是下腰…他哪兒會啊操!
“趕緊的,別耽誤大家練習!”陳子康的隊長架子倒是出來了,“下不了就從地上撐起來。”
崔少言知道逃不過了,将自己的手機點開相機給陳子康:“用我的拍,發完我就删了。”
陳子康接過:“哎你這像素挺高的!你想用哪個濾鏡?”
“随便吧,趕緊的啊。”崔少言喊話。
“這個吧,這個酷點兒。”陳子康劃了好幾個,“哎這個怎麽還有心…”
崔少言突然很後悔把他的手機給碰過球手髒兮兮的陳子康。
“好了,下吧。”陳子康說。
崔少言吸口氣,咬咬牙舉起雙臂,竭盡所能地往後翻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還會有二更QAQ
期待付靳待會兒刷個朋友圈。
付靳:…他是去訓練什麽?(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第 28 章
“卧槽崔兒牛逼!!!”
伴随一聲響亮的口哨,崔少言整個世界都颠倒了,十個人全在歡呼鼓掌:“好腰力好腰力!”
崔少言萬萬沒想到他真辦到了,全靠手和腳狠勁兒撐着,喊:“拍了沒!拍好看點兒!”
陳子康笑得手機都端不穩,連拍了好幾張說:“好了好了。”
崔少言如釋重負,在歡呼聲裏腰上用力,發現了一件很悲催的事情…
這要怎麽起來啊!
他原地折騰好半天,最後腳往後一曲坐在了地上。
“來來,辛苦了。”陳子康笑着将手機還他,“不用發也可以,剛才已經看夠了。”
崔少言只覺得剛才那一折騰腰疼得很,就這麽坐在地上查看拍下來的照片。
其實還挺漂亮的,一座頂天立地的拱橋。
崔少言挑了張介乎高糊與藝術感爆棚之間的,認罰發了朋友圈:“發了,訓練結束就删。”
“看看,就是要這樣!”陳子康高聲道,“下次誰遲到就是真劈叉了啊!”
衆人都圍上來和崔少言加微信給他點贊,順帶也算是互相自我介紹了。
最初陳子康硬要拉崔少言入隊時,隊裏還是有人不大同意的,怕給隊裏招進來個大爺,但現在看來崔少言還是挺配合的。
能開得起玩笑,就說明能玩得到一塊兒。
“你以前打過比賽沒?”陳子康問崔少言。
“正經的只打過校籃球賽,普高,大家基本都很菜。”崔少言說,“另外還有…街頭籃球。”
“打街籃的都狠啊。”那個矮矮瘦瘦叫李彬彬的說。
“是不是那種打着打着,就打起來了的。”楊國濤說。
楊國濤長得特別高,大概是守衛,崔少言目測他身高應該就近195了。
“看情況吧。”崔少言說。
一般搶占場地或者打球使詐、不服輸之類的,确實很容易演變為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