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影黑蟲(三)

方皓看看我,介紹道:“這位是張子青,張道長。也是我們的同事。”

道士也能做警察?我給了方皓一個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老姜和你說過,各行各業的奇人,系統裏都會有,只是不為外人知。張道長他們平時有自己的事,這次他正好在巫衍,姜局長就請他過來,幫我們忙。”

張子青擡手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處說吧。”

方皓說好。

旅館的停車場後面,有一個小花園,裏頭有條長廊,木制的架子上漆了紅色,微風拂過,綠蘿輕搖,這裏足夠僻靜,是個談事的好地方。

三人坐了下來,張子青看向我,道:“這位小友……”

我這才想起,從見面到現在,還沒做過自我介紹,趕忙說:“道長好,我是黎澤。我……我開了個奶茶鋪。現在協助姜局長做事。”

大約是沒見過人介紹說自己是開奶茶店的,張子青和方皓都笑了起來。我暗暗踩了方大警官一腳,他這才把笑聲吞回去,憋笑道:“黎老板說得沒錯。他就是開奶茶店的。不過,黎老板算卦很準。上次還幫我們破了案子。”

……這種事在真正的師父面前就不要提了,忒丢人。我臉上火辣辣的,在張道長和煦的目光下,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張子青噙笑道:“看來我猜的沒錯。小友看我第一眼未果,表情就出賣了你自己。”

我幹笑道:“不是故意冒犯道長的。我這,習慣了。”不過什麽也看不出。

這種習慣,就像徒手劈豆腐,劈地正開心,哐當一聲劈了塊鐵板。

雖然我沒有将後半句話說出口,張子青卻像有讀心術,說道:“我與你年紀相差太大,平時修道家心法,你看不透,也是正常的。黎小友年紀雖輕,資質卻很好。假以時日,必然名動四方。”

這臺捧的太高了。實在令我汗顏,嚅嚅說了兩句,不敢在魯班門前弄斧。

張子青和方皓在那交流案情,我卻在發呆。

踏進卦師這扇門,好像進了片新天地。有許多我不曾接觸過的門,正在朝我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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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在一年前,我根本不會想到,這天底下,有人能悄無聲息出現在你背後,就像是電視裏的高手一樣。也不會想到,想象中英明神武拂塵一揮的道長,現實中————

穿着短袖褲衩。

對。

這位我看不透的張道長。

他今天穿的是短袖,大褲衩。

而他就頂着這樣的裝扮,十分和煦地鼓勵着我這個小輩。

——瞬間好幻滅。

游神間,突然被方皓點名。我收回心神,聽他說了一會兒不曾顯身于衆的神秘人,又把案情陳述一遍,才點頭道:“确實如此。”

張子青若有所思道:“巫衍的案子也是這樣。是住在郊區的一位富商,突然暴斃家中。他不是眉間紅點,而是心口。除此以外,也別無痕跡。不過,這裏并沒有發現你們說的蟲子。”

我道:“那究竟是什麽蟲子?這麽大一只。”

張子青說:“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有所耳聞,西南地區有一支古姓家族,善操縱術。生活十分隐蔽,旁人是不會知曉的。過往也不曾見他們出世。”

方皓道:“道長能聯系到他們嗎?”

“不能。”張道長搖搖頭,“我們素不相識,互不幹擾。而且是不是與他們有關,也一無所知。你要是冒然前往,就是得罪了一整個家族。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好奇道:“竟然真的有這種有特殊能力的人嗎?”

張子青反問道:“小友為什麽會算卦呢?”

我說:“算卦一說,雖有道理,卻也是有跡可循的,尚在可以解釋的範圍之內。操縱術之類,未免太過于玄幻了。”這樣說着,我忽然想起,對面坐着的不也是道教的人,豈不是連他一塊兒玄幻了進去,連忙說,“啊,我不是在質疑道長。我只是有些疑惑。”

張子青了然:“沒關系。你有疑惑很正常。”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很多事,非身處其中,不得解惑。小友以後,就能明白的。”

巫衍的死者是個建材商,叫朱豪。年紀大了,每年都要抽兩個月在郊區的別墅休養身心。他喜歡清靜,所以傭人只會每周過去替他打掃一次,平時不會出現。就在周日,傭人定時前去的時候,卻發現按門鈴沒人接聽。她等了會兒,只能自己掏鑰匙。因為怕主人不在,所以她們都有備用鑰匙。一開門,就發現朱老板仰靠在沙發上,睜着眼睛,無聲無息。

傭人吓地要命,立馬報了警。

茶幾上有兩只杯子。一只水喝了一半,另一只沒有動過。顯然朱豪死之前,與一個他願意招待的人正在喝茶。監控錄像一片花屏,什麽也調不出來。

我皺眉道:“他為什麽要把別墅建在這麽偏僻的地方。”

方皓道:“越是有錢人,就越是希望自己有一個無人得知的居所。他好放心。”

“……卻不料反誤卿卿性命。”

我嘆息道:“這種案子,幾乎可以算作懸案了。”

張子青颔首:“如果不是聽聞你們那出了起同樣手法的案件。朱老板一生的結果,恐怕只能落到一個心肌梗塞。”

沒錯。劉洪,估計也就只能是入室搶劫的受害者。

劉洪或許是因為他自己貪心招惹來的禍端,朱豪怕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不論兩人生前怎樣,死後,卻也總得查個明白,還個公道。就是閻王,也要數清他二人生前種種,才好下判。世上種種,皆有法。不能任由他人視人性命如草芥。

“建材商……”

我呢喃着。又是建材商。錢忠達也是建材商。怎麽如今做建材的,都倒黴麽。錢忠達是房子有問題,生意受挫。朱豪直接一命烏呼了。既然兩人都是大老板,問錢忠達,會不會知道一點線索?我這樣和方皓說,他覺得可行。

張子青道:“既然來了,就去看一下現場吧。”

方皓問張子青:“道長看過現場了麽?”

張道長道:“看過了。我帶你們,再去看一遍。現場有些事情,我尚需确認一下。”他說着看了下我,“這位小黎師父,或許能幫忙一二。”

“張道長,叫我黎澤,小澤,或者阿黎都行。”我笑道,“小黎師父這個稱呼,實在是擔待不起。不過姜局長,怎麽會請到張道長的呢?”

這最後一句話,卻是我悄悄問方皓的了。“你不是說要去绾绾那裏麽?”難道當地的同事不出來接引一下。

方皓說:“不是你讓我近期不要接觸女人麽?”

“……”我大腦當機了一下。所以從頭到尾沒見當地同事,是因為這個原因?

方皓道:“我和姜局長談過了,他說既然如此,張道長正好在巫衍,就讓他來一同協助調查。張道長看過所有調查結果,所以有他一人就足夠了。何況此案非同尋常,讓科裏同事前來,也起不了什麽作用。還是不要人多招風,引人注目了。”

姜明望這個老狐貍……

我只能默默感慨:“他可真能幹。”

方皓笑眯眯說了一句話:“站得高,望得遠。他知道的事,比你我加起來的年歲還要多。”

我本來以為我們會坐出租車去,沒想到旅館外已經停了一輛車。司機看樣子等了不少時間,見我們三個從花園出來,就下車迎了上來。

竟然是個孩子!十五六歲大。這未成年能拿駕照嗎?我很懷疑。

張子青道:“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徒弟,小張。小張,這兩位你叫大哥就好了。”

——都不用說名字嘛!

小張乖乖叫完兩位大哥好,就去開車了。張道長笑眯眯道:“這孩子經常把人認錯。叫什麽名字對他來說意義不大。請兩位見諒了。”

他姓張,小徒弟也姓張。我八卦兮兮問方皓:“這不是張道長親戚吧。”

方皓道:“你想說兒子就直說。”

“我沒說,是你說的。”

走在前面的張道長打開車門,忽然道:“我耳力挺好的。”

我和方皓:“……”

朱豪的別墅裝修得很豪華,一共有三層。室內物品除了蒙着灰之外,擺放十分整齊。就連朱豪當日坐的沙發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褶皺痕跡。張道長沒有看到第一現場,姜明望打電話給他,他才借了绾绾方便,來別墅勘察了一下。他來,自然不是看兇手指紋的。

“我就是幫忙看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

小張提着個書包,颠颠跟在張道長後面,像極了小道童。

這時天色也晚了,別墅在郊區,風呼呼起,吹過草木簌簌響。随着張道長那句陰森森極容易讓人想多的話。我寒毛都快豎了起來。正好鋁合金大門哐一聲響被風吹地關上了。我啊地一聲跳了一跳。回過神來,裏面兩大一小都看着我,頓時十分尴尬,摸着頭笑:“不好意思,出神了,就沒注意。”

方皓嘴角勾了勾,在我經過他身旁的時候輕聲道:“給你面子,就不笑了。”

我現在把乾隆通寶要回來,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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