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鬼影黑蟲(十二)

楊蕊一死,何東心裏是慌張的,但他有底氣在于他沒做什麽,所以他告訴自己說,楊蕊确實是因為抑郁症死的,那小人就被他丢了。他自己都不相信楊蕊的死和他有關,警方又怎麽能夠測斷出來呢。只是楊家人怎麽把這事捅出來的,何東自己也不知道。

我說:“他說了誰教他的麽?”

方皓搖搖頭:“他後來就像失心瘋一樣。所說之辭當不了證據。楊家人後來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也算是換個地方監管吧。”

“關的好。”

一個大喝傳來,吓了我們一跳,擡頭一看,趙泯義憤填膺。我看他那麽激動,心想,趙泯家裏父母關系不好,他向來是極為看不起那些搞事的男女的。更別提是害死發妻這種事。如此大為震動,也是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張子青若有所思道:“我倒沒有聽說過楊家。”

我道:“道長有所了解的,一般都是大人物。尋常人家裏,估計也有那麽一兩個會些小本事的,沒有在市面上混過,你當然就也不知道了。”

他嗯了一聲,也是。

說起來,我還記得那時偷拍何東後,晚上我做了個惡夢,還驚動了爺爺給我測卦,專程從鄉下趕來看我。那時夢的情境,如今想來,和在巫衍那次有些相似的心悸。我忽然心有所感,道:“張道長,會不會何東的案子,就已經與古越有聯系了。”

張子青看着我,唔了一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小黎師父方才那抹靈光一動,我倒也心有所感。卦師的靈光一閃,也是個卦。你所說或許有些緣由。”

方皓立即便說:“那我回去調查卷宗,把當時的細節再過一遍。”

“楊家的事,也要仔細盤查。古越此人,不作無用功。何東一個小小的生意人,家境尋常,他沒必要為此勞心。楊蕊也只是個普通女子。倒有可能直接針對的是楊家。”張子青道長提醒道,方皓說他明白。随後張子青才轉向我說,“卦師也要天份,你說你做過卦夢,像小黎師父這樣有靈性的,我還沒見過。”

好好的說着案子怎麽又誇起我來了!超尴尬的好嗎!我耳後一燒,打着哈哈道:“哎呀,我這種小門道,在張道長,甚至那個古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啊。湊巧罷了。”

這話是事實。我一沒受過正兒八經的傳授,二算卦都是七分靠猜三分靠運氣,眼前一個用桃木劍把蟲給捅死了的大佬在我面前稱我有天分,我哪兒受得起啊。

不料張子青卻搖着頭,嚴肅道:“哎,話不是這樣說。三分靠天性,七分靠努力。靈性一事,在修行上面十分重要。就算你再勤奮,悟性不好,不通就是不通。啊,這個叫不開竅。不然人人都能通過勤修入道了。”

我的尬笑還在臉上,騷着臉頰:“是,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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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卦師這一傳承,學精了,上可窺天地,下能通鬼神。乾坤在你心中,分手間就是經綸。着實令人忌諱。氣運都叫你堪破了,古越在你面前,還有什麽能力可言。”

張道長說得煞有介事,我張着嘴,簡直呆了。別說我,就是方皓和傻乎乎聽故事的趙泯,一個個也是目瞪口呆。照張子青這麽說,我要是好好學習,以後可牛逼了啊。還沒等內心生出一股膨脹的英雄自豪感,就見張道長順着兩撇胡子笑眯眯又說:“不過卦不可算盡,免得遭天譴。”

我:“……”

“天道無常,我等皆是凡夫俗子嘛。”他攤攤手。

————這種時候他又特別像神棍,真的。

錢老板家的鏡子和天玉覓龍經一起到了我手中,可能是我給錢老板破煞這件事,叫人察覺了。且不說這是誰拿來的,單說這要命的經書在此,古越找上門來是遲早的事。這裏最好是別呆了,我問張子青為什麽,他說:“地方太小不好施展。”

“……”

怎麽就覺得無形之中被鄙視了一把。

方皓建議要不去他家。我說還是別了吧,把你地址也曝光多不好啊。都說狡兔三窟,我這擺明了就已經是眼中釘肉中刺了,到時候人家尋仇尋到你頭上,咱們幾個把窩都翻給人看,沒這麽愚蠢的。關鍵時刻連個藏身之處也無。

趙泯道:“那不如去錢老板那套屋子。”

我說:“你不是把房賣了嘛。”

他讪讪一笑:“人不還沒住進去呢。”

“不行不行。別給人添亂。”我連連拒絕。

結果到最後面面相觑,頓時感慨,這年頭居然連個狗窩都沒有。總不能天天在外頭晃蕩吧,誰知道古越什麽時候再找上門來。我尋思了會兒:“都別瞎折騰了,就擱這兒睡吧。”

“他愛來不來嘛。再說道長你不是說兩點紅很厲害嘛,我總不能還抱着魚缸瞎跑。”

張子青說也是。就這麽定了吧。敵不動我不動。敵動了我還是不動。

這屋子從沒容納過這麽多人,早知道有今朝一日,我當初就租個兩室一廳的了。我從櫃廚裏抱出幾床被子,在大廳打了個地鋪。我、方皓和趙泯三個大男人在地上擠擠,把屋裏頭那張床讓給一老一小。

張子青對兩點紅十分喜歡,在那兒湊着好半天不挪腳。要不是這魚我也做不了主,我還是挺願意送給他做個人情的。

晚上我躺左邊,趙泯躺中間,方皓躺右邊。趙泯在那兒跟我叨叨他又在哪兒做了筆單子,收了幾個點,說回頭錢打我卡上,我說你可別,這該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咱不能要。你說我幫你一把你給我錢這叫錢貨兩清,我沒摻和還是別占你好處。

方皓在那兒聽半天不對勁:“你也去賣房子了?”

我一聽,對,這事兒就沒和方皓提過。

趙泯得意道:“哎,方哥,咱哥這是參謀長。坐鎮後方,指點江山。”

隔着一個趙泯,傳來一個頗有深意的聲音:“怪不得你突然買了車。”

我幹笑道:“這車麽,湊巧,湊巧。再說咱們這是合法交易,合法交易。”

趙泯腦瓜子一轉,往方皓那兒一側,賊瓜拉哈地說:“皓哥,要不,你也來湊個熱鬧?你看啊,我在前線收集信息,咱哥給我技術支援,有你提供流程保障。這工商局哎你捂我幹嘛,要憋死了呀。三人抵個諸葛亮啊。”

我死死壓住趙泯的嘴巴,沖方皓打招呼:“方警官,趙泯他這人,喜歡開玩笑,嘴裏沒個正經。你就當他是個屁,放了啊,放了。”

黑燈瞎火的我覺着我都能看見方大同志陰森森一笑:“別呀,合法交易,怕什麽。”

“就是。”

趙泯硬扒下我的手喘出口氣來,被我一句閉嘴又堵上了。

我打着哈哈說嗨呀今天這月亮可真圓真亮真大,這屋裏照得是滿堂生輝纖毫必現啊。方大警官說咱們這屋頂往上還有十來米厚您這眼力見真好都能隔着看見月亮,眼力不凡吶。我說可不是,要不怎麽就交了個您這麽剛正不阿一心為民的好同志當兄弟呢。方大同志就擱那兒笑說現在當我是兄弟了,剛才聽你口氣怎麽覺着下一步我就把你給拷了呢。

夾中間的趙小郡主懵了半天逼:“你倆說相聲呢。”

我說:“睡覺吧你。”

這屋裏逐漸靜下來了,趙泯漸漸傳出了鼾聲。從小變大,由遠及近,十分有規律,就像那火車,嗚嗚嗚地開過來又開遠了,過了會兒,嗚嗚嗚又開一遍。我睜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發呆。他媽的讓這小子睡身側真是老子的失策啊!

右邊兒傳來了翻身的聲音,過了會又翻了個聲。

我壓着嗓子呲了一聲。過了會那邊輕聲道:“幹嘛?”

我咧咧嘴:“是不是孤枕難眠睡不着啊。”

那頭道:“怎麽是孤枕難眠了,今兒不是三人行必有我師麽。”

我了個草,這正兒八經的人開起車來,可以可以的啊,我這還沒打算上高速呢。不對,他這人向來黃腔一陣陣,怎麽就正兒八經了。我對他的見解是有什麽誤會。

“哎,你別告訴我你還有個發小叫張無忌。”

“張無忌沒有,成昆有。”

“……偷人老婆的?”

“放屁。是個和尚。”我差點兒聲音就大了,恨鐵不成鋼,“我說你也是啊,光風霁月一人,往那一站多神氣,多威風,小姑娘迷一片的。腦子裏能不能想點好的啊。”

方大警官挺委屈的:“他媽的成昆就是偷人老婆的。我他娘知道你能有和尚朋友啊。”

“嘿。文明點兒謝謝。”

我扯扯嘴角道:“就不許人看破紅塵怎麽了。”

“行行你厲害。連大金魚都被你找到了,有個和尚朋友怎麽了。”方皓又好笑又好氣,“那你是誰啊,你別是周芷若吧,趙泯成天和你作對。”

我正想怼他:“嘿怎麽他媽……”

“別吵。”

趙泯忽然一個翻身咕哝一聲,吓地我僵在那,過了會又聽他那小火車開起來了。這才把心放肚子裏,罵道:“他媽的老子怎麽說也得是張無忌,怎麽到我這就成女的了。不過方大警官你要是周芷若倒是可以的。”

“喲,那你不和趙敏是一對,我被你倆膈應是吧。”

“不不不,那這樣兒我就不要趙敏了,我改寫劇本,我跟周芷若走。”

“扯蛋吧你就。”

“蛋不能扯,兒子還沒生。”

這黑咕隆東的,半夜跑起火車來,還是挺爽的啊。關鍵越聊越他媽精神了。我這店我估計遲早要完,老板有一天沒一天在的。扯半天皮,趙泯沒醒,房裏頭還有人呢。

我就聽見房裏一聲清咳,一道壓得極低的嗓子傳來:“二位,我這還有未成年。不止我耳力好,他耳力也挺好的。你讓我怎麽和他解釋蛋不蛋啊。”

得了……

人家長發話了。

我倆還是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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