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鬼影黑蟲(十三)
鬧了大半夜,除了趙泯睡得神魂不知,估計夢裏還抱了個大姑娘在啃。我和方皓愣是沒合上眼過。我估計張子青張道長也醒着。後半夜陽臺那忽然傳來一聲輕響,我騰地一下坐起身來,方皓翻身地比我還要快。
靜悄悄坐了半晌,屋裏只有趙泯打呼的聲音。我想會不會是風吹的,又是一聲響。這下沒跑了,除非是妖蛾子,總之不能是風吹的了。
我輕喊了句:“張道長。”
張道長沒應我。
我就想起身看看,結果被方皓按住。黑暗中就他那雙眼珠子黑亮亮閃發閃發。他噓一聲,指給我看。我眯起眼睛往房內看去,忽然見一道黑影在陽臺那一閃而過。沒見過的人真的無法體會那種不知對面是人是鬼的心情的,總之我作為一個正常人,手軟腳軟,真的。
我捂住那顆差點沒吓爆的小心肝,□□了一聲:“這他娘的是啥……”
方皓似乎扭頭看了我一眼:“那是張道長。”
他又道:“魄蟲似乎來了。你聽兩點紅在吵。”
确實有水聲,嘩嘩很不安分。
我推了推趙泯,趁他嚷之前一把捂住他的口鼻。趙泯倒也反應快,本想說幹啥呢,忽然察覺屋內氛圍,推開我的手,自己捂住嘴,跪站了起來。這屋裏有兩點紅和張子青坐鎮,白日裏尚且沒什麽問題,這大晚上應該也不致于有事。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就算魄蟲殺了劉洪,這經書是怎麽不翼而飛的。它又沒翅膀。顯然是有人拿的。
那又是誰不聲不響能進屋來呢。
仿佛是印證我的話,鎖地牢牢的門口那,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
我背後的汗刷的一層就下來了。
我們睡在大廳,門口距我們三個只有半個人高的距離,這裏只有大門一個出口,房裏的玻璃門是關着的,開了有魄蟲,不開這屋沒別的地兒好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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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皓抓住我衣服的手握地死緊。趙泯那小子猶如驚弓之鳥,似乎碰一下就會彈起來。
我咽了口口水,平靜了一下自己都能聽見的心跳:“你說,張道長打得過他麽。”我想開燈,但是燈的開關就在門邊,門正在緩緩被人推開來,我他娘壓根就沒有勇氣去開燈,簡直是欲哭無淚。房門口忽然又多了一道黑影,張道長不知道什麽時候提着桃木劍嚴陣以待。
我真的該早點想到這個問題的。古越白天失敗了,晚上肯定會親自來啊!我回想了一下吃晚飯的時候我們幾個的運勢,方皓因為和我有了牽扯看不太清,張子青道行太高看不透,小張章看不出,趙泯那小子就桃花旺了些。媽的只有一個趙泯能看!
不過趙泯和我們在一起,他既然不露兇相,我們應該也沒事吧。爺爺向來說我運氣好,黎明天下,澤披萬物,起名就是這樣起的。我黎澤向來吉人天相,遇險化夷。我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我在那嘀咕,方皓問我:“你怎麽就運氣好了。”
我頭也不擡道:“經常中再來一瓶。”
方皓:“……”
趙泯松開手:“某種程度這運氣确實好。”說完又緊緊捂住嘴。
大晚上黑咕隆東,門被人悄無聲息推開來,真的是會吓死人的。方皓還好,感覺見習慣了這種場景,我和趙泯兩個只能半蹲着縮在方警官身後。不是我膽小。正常反應。
風聲忽然一起,我差點叫出聲來,啪一聲不知道是誰開了燈。屋內一片亮堂。我偷摸從方警官袖管中往門口看,那裏站着一個不高不矮的人,衣着寬松掩蓋了身形,臉遮在帽子裏看不清真容。我瞄到趙泯在我旁邊偷偷拿出手機想要拍照。就見張道長站前一步道:“古先生,久聞其名。今日終于到真人了。”
看來這個人确實就是古越。
古越的聲音像被悶在鐘裏,沉甸甸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張家的小道士?我說今天我的寶貝們精神不好,原來是撞在你手裏。你不好好修道,管閑事幹什麽。”
他說的一定是白天,但是白天那是撞在兩點紅尾巴裏。不過我可不敢讓他知道,萬一被拎過去煮了可咋辦。我記得白日裏張子青沒有說古越的年紀。聽他叫張子青小道士,看來他年紀要大多了。只是身形看不出來。
張子青對古越似乎極為客氣,也極為忌憚。他道:“貧道修的是人間道,濫殺這種事,自然要管的。古先生已經染了兩條人命了,回頭是岸吧。”
古越笑了兩聲,他信步走進屋來,我面前的方皓肌肉都繃緊了。
“我記得你有個師兄,修的是無情道。你張家內部不管好自己,還把手伸到外頭來。你不讓我沾人命,也可以。看到同道中人的份上,把經書交出來,我就放過你們。”
張子青說:“天玉覓龍書對你無用,你要它做什麽?難道如古家,也要為別人賣命麽。”
“賣命?”古越負手想了想,居然一點也沒有隐瞞,“倒不算。各取所需罷了。”
他笑了笑,看到張子青挽了個劍花,倒也沒再進來了。我盯着就在他腳尖前的鎖靈陣,心裏狂叫差一點就差一點,你倒是再走一步。古越似有所感,低頭看了看:“你這柄桃木劍,倒是很不錯。不過這屋裏……”
他左右看了一圈,道:“只有你尚可與我交上兩手。你确定要動手?”
“識相點,小朋友們。莫不是以為,靠一條尚未成龍的小魚,就能令我的寶貝動彈不得了?”他半幅臉藏在帽中,只露出尖朽的下巴,一笑就露出尖利的牙。我心裏頓時一驚,這老妖怪居然什麽都知道。說着他伸伸手,似乎要做些什麽,被張道長喝止了。
“慢着。”張子青道長道,“你所言是否屬實。”
古越道:“我沒興趣殺人。”
張子青道:“好。”
說着從懷中掏出那本天玉覓龍經,一把扔給他。古越接住後,看也不看,往懷裏一放。他一揮手,身後的陰影中剎時沖出不少黑影。這回我看的夠清楚了,渾身繞黑霧,嗡聲作響,塊頭詭異,這不是魄蟲是什麽?
我一驚,連藏起自己都忘記了:“你竟然耍詐!”
“黎澤!”
方皓低吼一聲往我面前一擋,然而古越還是注意到了我。
“黎澤?”他停下本來要走的步伐,回過身來。明明看不見他的眼睛,我卻覺得他的視線像洞穿一樣灼燒到了我。“你姓黎。”然後他笑了一聲,“那就讓我看看,姓黎的有多大本事。是你的卦術厲害,還是我的操縱術厲害。”
古越來時輕輕巧巧,走時亦如黑煙。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走的,一眨眼人就不見了。然而此刻也顧不上他,足有十多只魄蟲朝我們撲了過來——————
早前張道長為防此物,特地給我們每人備了一把桃木小劍。他說好木難尋,只能削小塊,威力還是一樣的,能造成一些傷害。這屋中有兩點紅護持,張道長布置的鎖靈大陣。魄蟲的威力被削了一半。不然只怕我們腦門上都已經開了洞。
兩點紅嘩啦甩了半缸的水,魄蟲的動作就又停頓了一下。這條魚的作用真他娘大,我信了!張道長行動迅速,幾個回身間,已将三四只魄蟲斬于劍下。那蟲遇上桃木劍就化成黑煙,半點也尋不到痕跡。方皓身手敏捷,一把推開我就把我身後的那只蟲給斃了。我和趙泯只能四處亂揮,保住自己不被它撞上。
張章不知什麽時候從屋裏跑了出來,張口一聲大嘯。那聲猶如撲天猛浪,一下把我和趙泯震倒在地,屋中魄蟲仿佛被定住身法一樣,張子青見狀,趁機一劍一個全數折盡。張章這才收了聲。我耳中嗡嗡直響,愣愣坐着。直到樓上傳來一句:“誰家熊孩子吵個屁啊!”
這才緩過神來。
東方天已發白。不知不覺間,一夜即将過去。
我五人坐着,我給他們每人泡了杯茶,這才慢慢回過氣來。一回過氣我就生氣:“這老頭子不守信用啊。他不說了不動手麽。”
張子青道:“他沒親自動手。”
我立時焉了,這他媽也算。
我還是在巫衍見過這陣仗的,趙泯可是頭回見,他連在錢老板床下都沒見着那鏡子,昨夜一吓,魂都差點沒了。捧着熱水啜了老半天,才道:“那書就這樣給他了?”
對啊。那要是給他沒關系,我幹啥要捧回家啊,我直接給人放一地方讓他自己取好了。我立馬扭頭看張道長,咱們這是白遭罪啊。
張子青順着胡子,呵呵笑道:“不急。不急。那經書是殘卷,他要了沒什麽用。”
方皓鎖緊了眉頭:“張道長,照你所說,他手上不知有多少本。又不知道還需要多少本。那豈不是還要有人遭殃麽。我們要怎麽抓住他?”
“抓他沒用。你也抓不了。抓了也得跑。”
“那怎麽辦?”
我按住方皓肩頭:“你別急。張道長肯定有他的道理。”
張子青嗯一聲,說:“找出他背後的人才是要緊事。”
我這時也找回了思路,道:“古越絲毫不介意承認自己為他人所使。看來他對他的雇主并沒有多少情誼在裏面,估計也不是真心為他做事的。”
張子青贊同道:“小黎說的是。古家人天生心高氣傲,古越既然有野心想奪家主之位,又怎麽會甘心屈居人下呢。他說各取所需,我以為很是。那麽對他來說,只要完成任務交差,就可以了。至于東西真假,他是不在意的。天玉覓龍經,對他也确實無用。我想他不會為了一個所謂的雇主,卻和同道中人為敵。”
趙泯咬着杯沿道:“這可說不準。我看他就是那種當面一刀,背後再一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