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風起

一望無際的平川上,綠草如茵,大團大團像棉花糖一樣的白雲悠然的躺在碧藍的天空中,眼前的景色美得像一幅畫,如果沒有那一群舉着染血的大刀,笑得猙獰的人的話。

哭嚎聲,哀求聲響徹天地,刺目的鮮血染紅了這一方澄空,造成這一切的劊子手們嚣張的笑着,肆虐的收割着一個又一個的生命。

忽然之間,大地震動了起來,群鳥驚飛,遠處的地平線上,黑色的潮流排山倒海一般往這邊湧來。

馬蹄聲轟鳴,森冷的冰甲在陽光下反射着寒芒,玄黑的大旗在風中獵獵飛舞,如血一般的“顧”字刺痛人的眼球!

衆人駭然,連氣都喘不上來看,瞳孔因為懼怕而瞪得老大,裏面清楚的倒映着已經越來越近的黑色鐵甲騎軍。

“風雲騎!是風雲鐵騎!!”

慘烈的叫聲驟然響起,劃破長空,原本還猖狂之極的劫掠者像是見到鬼一樣,轟的一下,抱頭狂奔,連手上的刀都險些拿不住了。

他們也确實見到鬼了,黑底紅字的顧家鐵騎在北方,就是一個令所有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而風雲鐵騎更是其中的精銳。

是由陸崇明一手訓練出來的。

北方蒼涼,有的地方萬裏都鳥無人煙,這裏有很多讓人害怕的東西,狼群,盜匪,金人等等,只要遇到其一,便是你的劫數,連逃都逃不過。

但是,這樣的情況自六年前有了轉變,鎮守北方的陸崇明組建的風雲鐵騎,成了許多人的噩夢,誰都不會忘記幾年前的那次大清繳,鮮紅的血幾乎淹沒了一座城池,縱橫北方不知道多少代的衆多馬賊,被風雲鐵騎連根拔起。

陸崇明不收戰俘,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來到北方之後,他才知道這裏情況的特殊性,那些匪窩裏有的不僅僅是宋人,還有金人,西夏人,蒙古人,甚至是遼人,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麽敢收俘虜!

所以無論是求饒的還是投降的,他都沒有放過,那幾個月的時間,整個北方風聲鶴唳,滾落的人頭可以堆積成山。

宣和三年,他出征西夏,坑殺的西夏軍總人數達到十餘萬人,自此,和他用兵如神,逢戰必勝的盛名一起傳揚出去的是他嗜殺的名頭。

風雲鐵騎來的飛快,像狂風一般只在瞬息之間便席卷而至,帶着寒光的刀劈下,匹練一般的鮮血噴灑而出,染紅了路旁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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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剛剛還是一群喪心病狂的肆虐者,現在遇到比自己更加強大的人時,卻如待宰的豬樣一般,無力而絕望。

強者為尊,向來如此。

陸崇明坐在馬背上,一手拉着馬缰在侍衛們的簇擁下慢慢前行,悠閑的姿勢好像是在賞景游玩一般。

或許他也真的是在賞景,只是別人是賞花賞月賞美人,他卻是在賞一副殺戮血腥之景。

前方有人打馬狂奔而來,單人獨臂,沉穩內斂,卻是朱慕陽。

幾年前的西夏之戰,他重遇陸崇明之後,就一直被帶在了他身邊,如今已是風雲鐵騎的統領,對陸崇明尊敬欽佩,更是忠心之極。

“如何?”陸崇明淡淡道。

朱慕陽一颔首,然後調轉馬匹,落後他一步道:“并非盜匪,而是金人在打草谷。”

所謂的打草谷始于大遼初期,軍隊出征,人馬不給糧草,要靠軍人自己擄掠民間糧草財務養活自己,便是打草谷了。

金人不同遼人,自然注重後勤,但他們也不阻攔底下軍人擄掠殺害宋人,求些錢財,畢竟那些只是宋人而已。

宋朝勢弱,連皇帝都活得軟趴趴的沒有骨氣,何況是宋人百姓,而邊境的宋人無疑是生活的最艱苦的一群人。

邊境的宋人是一群待宰的豬羊,是死是活由不得自己做主,現在雖然也不是他們能夠做主的,但比之以前卻好上太多,馬賊的覆滅,他們是最拍手相慶的,而往日恐懼的金人也有了懼怕的對象。

陸崇明雖然兇名在外,但在北方百姓心中,卻與救苦救難的菩薩無異。

他是個好官。

“打草谷?!”在北方呆了六年,陸崇明對此還是有些了解的,他輕笑道:“看來風雲鐵騎的威名還不夠響亮啊,都讓金人肆虐到這裏來了。”

朱慕陽雙唇緊抿,眼中閃過幽幽冷光,“風雲之名不會墜,總有一日定然金人千倍償還!”

陸崇明挑眉,剛要說話,就聽耳邊希啰啰的一聲駿馬嘶鳴聲,他偏頭看去,問道:“少商也手癢了?”

戚少商笑了起來,他笑的時候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讓他看上去更英俊,也更可愛了。

他按住佩在腰間的劍柄,眼睛發亮的說道:“久不見人血,我的劍都快生鏽了。”

陸崇明大笑,馬鞭一指,道:“我今天放你半天假,去活動活動筋骨吧!”

戚少商很是意動,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大聲道:“不用半天,大人只需給我半個時辰就好!”

年輕英俊的青年風一般的狂奔而去,朱慕陽望着那個遠去的背影,不贊同的說道:“大人不該這麽縱容他的,他的責任是保護你。”

陸崇明搖頭說道:“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能出什麽事,我身邊又不是沒有人了,這麽多人跟着呢!”

他擡眸,望着已經被人流淹沒了的人,頓了頓接着道:“而且,他還年輕,愛玩些也正常,和小顧差不多的年紀呢……”

……

風雲鐵騎的動作很快,幾百金兵的腦袋被他們像砍西瓜一樣的砍掉了,血淋淋的腦袋堆了一大堆。

幸存下來的百姓朝着陸崇明的方向磕了幾個頭,便在宋軍的示意下,帶着親人的屍體,以及自己的錢財離開。

荒野之中再次恢複平靜,卻在留下了幾百具無頭的屍體後,變成了地獄之景。

陸崇明帶着人回城之後,就直奔自己的府邸,在門口的時候正好碰上吳介。

他淡淡一笑,道:“你來的到巧,我正好有事找你。”

吳介驚訝的看他。

陸崇明邊走邊說,踏進客廳的時候已經将荒野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末了,他道:“金人竟然無視當年的盟約,過界擄掠,看來是要有所行動了。”

吳介沉思,半響才道:“确定了是金兵?”

陸崇明颔首,“不會有錯。”

吳介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已是一片堅定,他抱拳說道:“末将一切聽從大人指揮!”

自從六年前的那一戰之後,他和所有人一樣,都欽佩崇敬着這位甚至練武功都不會的人。

陸崇明負手站在窗邊,他的眼睛透過雲層,眺望着遙遠的北方,那裏,有他将要征服的對手,

“或許是時候該行動了。”

布局六載,萬事俱備,如今只欠東風了。

人說天上神仙府,人間宰相家,當朝蔡相的府邸一派的富貴榮華,比之皇宮也不差多少了。

幽露院位于相府西側,環境清幽,花團錦繡,與其他富麗堂皇的地方不同,這裏沒有鑲金砌玉的奢華布置,有的只是花草樹木繁多,連陽光照進來的時候都仿佛多了一層清香。

對于丞相府的人而言,幽露院是個特殊的地方,幽露院的主人也是一個特殊的人。

這裏住着的并非正兒八經的主子,但也不會有人輕忽怠慢,不能,也不敢,而自從顧蘭溪的“兇名”傳出來之後,別人看着這裏的目光更是多了一種敬畏。

此刻正值春末,各種花兒開得正盛,清幽的香氣就連站在院外都聞得到。

白明莫享受般的深吸一口氣,拂袖而入。

熟門熟路的穿過回廊,走過小徑,分開綠柳紅花,終于在精致的亭子中找到了自己想見的人。

“你到悠閑。”白明莫輕笑,看着他将一顆黑色的棋子輕輕的敲落在棋盤上。

坐在亭中的人微微擡頭,就露出一張風流雅致的臉來。

這是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為之傾倒的人,或許他并不是最好看的那個,但他絕對是最有魅力的那個,優雅的氣質,嶙峋的傲骨,還有眉宇間偶爾閃過的淩厲與狠辣,形成了這麽一個獨一無二的人。

顧惜朝挑眉,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竟平添一種無端的風情,他另取一顆白子,想了想,在棋盤一角放下,然後才道:“若你每天都只能呆在這院子裏的話,你也會像我一般悠閑的。”

白明莫輕笑,“如此看來,有一個鼎鼎大名的父親也不全是一件好事。”

顧惜朝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這次不說我在嫉妒了?”白明莫語氣十足挪揄。

顧惜朝眼神泛冷,寒聲道:“白師傅哪裏都好,相貌堂堂,如花相貌,可惜這張嘴太讨人厭,若是封起來的話倒是極好。”

白明莫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真封起來的話可就無法幫你打探消息了,所以我還是留着吧。”

顧惜朝冷哼一聲,道:“如何?”

“還能如何?”白明莫搖頭說道:“金人使臣已經進京,還是蔡相國親自去迎接的呢!”

“是嗎?!”顧惜朝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重新埋頭手下的棋局。

白明莫有些驚訝,“你不擔心?”

他這一句話說的沒頭沒腦,顧惜朝卻清楚的知道他所指為何。

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頓,他語氣平淡道:“父親不會有事。”只要他一直在北方不回京的話!

“你倒是對他有信心。”白明莫咕哝了一句,然後就見對面的人落下最後一子起身離開。

他撐着下巴,懶洋洋的問了一句,“去哪?”

“今天初五,是給父親寫信的日子。”離開的人如此說道。

“那這棋——”他低眸望向棋盤,“不下了?”

青色的身影融入一片濃綠之中,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話語,“黑棋已死,沒有必要了。”

“死局嗎?”削薄的唇角翹了翹,他取出一顆黑子,慢慢的放在一個角落,剛剛還死定了的黑棋瞬間恢複一絲生機。

他輕嘆:“顧蘭溪,這局棋我和你下,是輸是贏,就看你我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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