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夢裏夢到醒不來的夢

很尋常的一個早上，沈雙早早就來到辦公室。

自己的辦公桌上像往常一樣放着一束香槟玫瑰。

沈雙的神色已經不像第一天看到的時候那樣慌亂了，她只是流露出有些厭煩的情緒，沒有看花束裏的卡片，随手将花掃到桌邊的垃圾桶裏。

和沈雙同辦公室的葉芝端着杯咖啡從外面走進來，看到沈雙垃圾桶裏的那束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沈姐，你這樣會讓張總很沒有面子的。”

“除了你和張總，沒有人知道這花是他送的吧。”

葉芝聽沈雙這麽說，扭頭望了望最邊上的那間辦公室。“張總也是可憐，這麽優秀，追了你這麽久，你卻一點想法都沒有。”

沈雙的眼睛從電腦上移開，雙手交疊放在桌子上，身體往前傾，“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情情愛愛的事情早就不是我生活的重心了。”

沈雙的眼睛移回電腦上，看着每分每秒在跳動的數據，怎麽都是數據可愛。

沈雙的話音剛落沒多久，那個被叫做張總的人不知道怎麽就出現在了沈雙和葉芝的辦公室裏。葉芝沖着沈雙吐了吐舌頭，趕忙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張總瞥了眼垃圾桶裏的花，咬着牙，但依舊很鎮定，“安排好今天要做的事情了嗎？”

很明顯就是沒話找話。

張總的全名叫做張侃。

張侃在三年前因為夫妻感情不和，與妻子協議離婚。妻子帶着他們已經成年的孩子出國定居，除了年節時會回國，基本不會見面，也沒有什麽撫養方面的糾紛和牽扯。如果假裝抹掉這段事情，張侃算的上是公司裏的鑽石王老五。

張侃開始追求沈雙是一年半之前。

沈雙的工作是數據分析，後臺的數據分析，主要是分析目标板塊中上市公司的基本面，經過調研，統計出財務數據，并且給出風險提示，讓前臺的股票經紀能夠更好地選擇股票，左右行情。

這個工作，在證券公司裏面相對來說是壓力較小的，很适合沈雙現在的工作狀态。

葉芝看着沈雙，沒見到她擡頭，很明顯就是不願意搭理。

“張總，軍工板塊最近的起伏比較大，我和葉芝正在對幾個軍工板塊的龍頭公司做業績分析和行情比較。”沈雙公事公辦地将面前的電腦顯示屏轉向張侃。

張侃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那你和葉芝繼續，我等着看你們的分析報告。”張侃有些洩氣地要走，但還是循例問了句：“晚上一起吃飯嗎？”

沈雙一如既往。

“要回家陪女兒，張總找其他同事一起吧。”

張侃嘆了口氣，離開了辦公室。

葉芝站起來，跑到沈雙身邊。“沈姐，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他，就不怕有小鞋穿啊。”

“我都四十五了，再做幾年就要退休了，還怕什麽小鞋啊。”沈雙笑着點了點葉芝的頭，動作特別地溫柔。

這時，沈雙的手機嘀的一聲響起。葉芝也瞥了一眼。

“今天我和朋友們出去玩，吃完晚飯再回來。”

“玩的開心點。”沈雙回了條信息過去。

“沈姐，這不是晚上不用陪女兒嘛，要不如？”葉芝指了指那邊的辦公室。

沈雙很堅定地搖頭。

林見深今天不回來吃，那就說明不用回去燒飯了，沈雙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難得的能獨處的時光，她開始盤算起下班後的去處。

林延死後，沈雙的重心只有林見深和工作。林見深自主又聽話，好在沒讓沈雙在擔心她花過太多的功夫。

林見深、呂靜和高中時玩的好的同學去逛街，吃吃喝喝。

果然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光是最快樂的，不知不覺就天黑了。幾個人找了間火鍋店，準備好好地大快朵頤。

“見深，你這次的第一志願是S大。”

“是啊，S大我從小就向往了，之前央着媽媽帶我過去看了好幾次。”林見深夾着一片肥牛在紅鍋滾了滾。

“你就好了，成績那麽好，根本沒有問題的。”說話的人叫樊欣依，留着齊劉海長發，個子不高，微胖，嘟着嘴，聽着剛剛自己提問的回答，有些羨慕：“像我這個成績，可能都要離開A市讀書了。”

“別擔心，其他地方也好的。等讀完書，再回來工作就一樣了。”呂靜将幾顆牛肉丸倒進了白鍋裏，将紅鍋裏的蔬菜夾到了林見深碗裏。

林見深的口味和沈雙一樣，愛吃辣，吃火鍋的時候特別喜歡吃在紅鍋裏的菜。蔬菜吸收了紅鍋的辣味，吃在嘴裏，特別的有勁。

林見深笑着将蔬菜放到嘴裏，一陣辣味充斥着口腔，太美味了。

“你們兩個倒是能攜手進S大了。”在一旁長相有些俊的男生和呂靜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名字叫姜鵬。姜鵬有些羨慕地瞄着林見深和呂靜。“成績好，人又漂亮，呂靜，你真是賺了大便宜了。”

現在的高中生什麽都懂，也不避諱同性，只要是愛就可以了。

長頭發紮了個馬尾，名字叫蘇素，她給了姜鵬一個白眼。“難道我和依依就不好看了嗎，拍馬屁。”

蘇素的話一出，大家都笑了起來。

姜鵬有些不好意思撇撇嘴，低頭使勁吃東西。

“對了，我姐那天之後就經常提到你，還說讓你經常去她那裏玩。”

“你姐那裏是哪裏，我可以去嗎？”姜鵬的眼睛亮了亮。

“不可以，那裏不讓男的去。”林見深玩笑似的白了姜鵬一眼，“恩，哪天我再跟你一起去玩。”

姜鵬感到無趣，繼續埋頭吃東西。

“你姐姐很喜歡肖淺？”林見深突然想到。

呂靜有些無奈地點頭，“我姐姐那是泥足深陷，連神都拉不出她來了。”

“肖淺有這麽大的魅力？”林見深好奇。

“我是沒有接觸太多，但聽我姐說，很多小姑娘被她迷得不要不要的，只要她想，要幾個女朋友就有幾個女朋友。”顯然，呂靜是不贊同這樣的說法的，都快半百的人了，哪有這麽大的魅力。

肖淺坐在日料店的包廂裏，看着自己的手下黃課在和科克集團的王總推杯換盞，嘴巴裏還有些葷段子，突然有些後悔答應黃課來這場應酬。

記得今天下午的時候。

“肖總監，晚上我們請了王總吃飯。”肖淺手下市場一部的經理黃課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如果說黃課有什麽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對自己的能力稍顯沒有自信了一點。

“好好招待王總，他會是你以後要跟緊的大客戶。”肖淺仔仔細細地看了黃課做的合同，對上面寫的報價還算是滿意地點點頭。

黃課有些為難地站在那裏。

“還有什麽事情。”肖淺皺起了眉，黃課這種表情肯定還是有事情要自己解決。

“肖總監晚上能一起去吃嗎？我怕王總覺得我不夠分量。”

“黃課，你是市場一部的經理，你不夠分量？”肖淺嚴肅地站起來。

“王總可是科克集團的執行總裁。我。”黃課有些不安地搓着自己的雙手。

肖淺恨鐵不成鋼地走到黃課面前。

黃課的個子比肖淺高，但是，氣場上卻比肖淺弱了一截。

“好，再陪你去一次。”

晚上，肖淺坐在這個日料店包廂裏面，雖然表面上是帶着笑地和王總談天，但內心不知道已經将黃課罵了多少遍了。想到黃課下午在自己辦公室裏面怯怯懦懦的樣子，真的不知道當初是那根筋不對，竟然把這麽沒膽識的人扶上了市場一部的經理。

黃課坐在一旁不停地給王總敬酒。

肖淺突然想到，當初似乎是因為自己不喝酒，才找了個很會喝酒的下屬。想到這裏，肖淺有些不自覺地揚了揚眉毛。

“肖總監真的如傳聞中的一樣，一點酒都不喝。”王總朝肖淺面前的那一小杯清酒擡了擡下巴。

滿滿的一小杯，肖淺端都沒有端起來。

“對，是真的一點酒都不會喝。”

王總看着肖淺的目光是不相信的。

“一個女人在商場上打拼，不和客戶喝酒，做到肖總監現在的地位，還真讓王某刮目相看。”王總說着，摟了摟身邊年輕的小秘書。這樣的暗示，肖淺看過很多，不就是想說她能做到這個位置，靠的是女人的優勢嗎。

“王總看我這幅樣子，也絕不是你們商場上的人喜歡的類型吧。”肖淺自嘲着，望向王總身邊的小秘書。“那才是你們喜歡的。”

黃課見形勢不對，急忙端起了酒杯。

“王總，我再敬你一杯。”

王總先是尴尬，然後大笑起來。“是我想多，是我想多。喝酒喝酒。”

酒桌上的吹捧開始了，肖淺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本以為做到了市場總監的位置，可以置身其外，但沒想到還是要為下屬解決事情。

“王總，你們開心，我先去趟洗手間。”

“肖總監請自便。”

日料店外面有師傅在當衆處理食材。

想看料理過程的顧客們坐在特定的臺子，與師傅隔着一段距離，将師傅圍在中間。肖淺一出來，就看到那些個睜大眼睛看料理的顧客們。

一個小師傅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是噴香可口，切成段的烤鳗魚，邊上配着一碗白飯，從肖淺身邊走過去。肖淺剛關上包廂的門，側着身體，目光卻跟着小師傅的烤鳗魚飯走。

烤鳗魚飯被放到一個顧客的桌子上。

日料店昏黃的燈光從未讓肖淺感到過這樣的美好。

那桌的顧客穿着白色的雪紡短袖衫，黑色牛仔材質的九分褲。

肖淺從後面看到她。

看着她将披肩的長發用左手一兜，右手用簡單的皮繩将頭發松垮地紮起，右側臉有一兩縷頭發散了下來，她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一小塊鳗魚送進嘴裏，這個動作讓她的側臉暴露在肖淺的眼前。

肖淺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回憶裏的聲音。

“鳗魚飯，吃的就是一個纏綿的味道。”

真是和當初一模一樣。

肖淺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側臉癡了，露出了這些年來難得的真心的微笑。命運就是這樣的，只要稍稍有了一點聯系，緊接着的驚喜就會撲面而來。

肖淺整了整自己的白襯衫的領子，将袖口翻起，挽在手臂的位置。

黃課打開包廂門，發現肖淺還站在那裏。

“總監？”黃課叫着，肖淺卻沒有搭理他。

只見肖淺朝着吃鳗魚飯的那客人走過去。

黃課酒喝的太多，是急着出來方便的，便沒有管，急忙拔腿朝衛生間跑去。肖淺是他的前輩，做事自然比他有分寸的多，自己何必要去牽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