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貪
3.貪
我叫裕和,是界城第一中學的一名高三學生,眼前渾身是血跡、和我有着一模一樣長相和聲音的男人是我的雙胞胎弟弟,名叫裕山。
我們和別的雙胞胎不一樣,我們1歲時便被父母分離開,生活在兩種截然相反的環境下,直到17年後裕山才出現在我的面前,即使現在我們重新相認5個月了,裕山也從來沒有喊過我一聲哥哥。
不過我不在意,因為我知道裕山心裏滿滿的都是我。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裕山似乎很意外我的出現,他慌張地想要藏起白T上的血跡,但那都是無用功。
“我要去前面那條街的書店,這裏是近道。”我很自然地回答着,臉上挂着标準的微笑,“裕山,你這是怎麽了?怎麽渾身是血?你沒事吧。”
我下意識向裕山靠近而裕山卻向後退了一步,這細小的舉動我都看在眼裏,但我什麽都不會說,這時裕山的身後突然沖出一個女人對着裕山喊道:“喂裕山!還有後續工作要處理呢你怎麽先跑……”
那個女人看到我的時候愣住了,嘴巴張着,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個字,我仍然是笑着,問裕山:“裕山,她是誰?”
“啊,她……她是我的上司。”裕山結巴着,我知道他現在恨不得我立馬轉身離開,他不想我看見他工作時的樣子,也不想讓我知道他的髒兮兮的模樣。
但我不在乎,因為他是我弟弟,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啊你好,我是裕山的哥哥我叫裕和。”我禮貌性地微笑着向那名女性伸出手,那名女性愣了兩秒後反應過來摘下手上的黑色半掌手套握住了我的手,回道:“你好,我叫溫暖,是裕山的上司。”
“溫暖,真是個令人舒服的名字呢。”我們簡單地握了握手,松開的時候我低頭看見我的掌心上沾了一點點血跡,而這一切也被裕山看在了眼裏,我用餘光看見他的雙瞳死死地盯着我的掌心,眼神中壓了一股不知名的怒火,他好像已經将剛才的慌張忘得一幹二淨了。
溫暖似乎也注意到了在我手上不小心沾了血跡,她剛想道歉就被裕山猛地推到了一邊,然後我那只沾有血跡的手被裕山一把抓在手裏舉了起來,我推了推眼鏡說:“裕山?怎麽了嗎……”
令我意外的是裕山下一刻的舉動,他竟然抓着我的手,伸出自己的舌頭,将我掌心上的那一點血跡舔了幹淨。
我并不覺得惡心,相反我只是覺得掌心癢癢的,裕山的舌尖在我的掌間來回舔舐,他的舌尖離開時留下了黏黏的液體,而血跡消失不見了。
這時我發現裕山的上司看了我一眼,但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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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山,好癢。”我縮回手,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捏在剛才裕山舔過的地方,裕山似乎是回過神來了,當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對我做了什麽事的時候他滿臉都寫滿了四個字——我犯罪了。于是裕山逃跑了,溫暖向我說了一聲抱歉然後也朝着裕山離開的方向消失了。
我望着幹淨的手掌,輕輕地将手指合攏,擡腳繼續向着書店前進。
“可惡可惡可惡!!!!!!!”
“裕山你鬧夠了沒有!”溫暖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裕山那不知道多少次舉起的手臂,卻被裕山猛地推開,“滾開!少管我!”
“你看看你的臉!自己劃了一刀就算了,現在是想怎樣?把自己的臉打腫充胖子?”
“你懂什麽?我剛才都做了什麽,我剛才都對他做了什麽啊!啊啊啊啊我……我!”裕山現在意識非常混亂,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他忍了12年,忍了12年不去玷污那個在自己心裏是天使般存在的人,結果……結果還是沒能阻止自己。
我竟然用舌頭舔了他的手?我竟然用舌頭舔了他的手……
“啊——!”裕山還是冷靜不下來,他這次幹脆不打自己的臉,而是選擇用頭去撞牆。
“咚!咚!咚!”
溫暖看着眼前已經近乎癫狂的裕山,忍無可忍,她雖然知道身為重鶴的她在武力上是不可能贏過濁鳥的,但她也有自己必勝的法寶。
“裕山!你再撞一下牆我就把這張照片撕了!”
“滾開啊!”
“是嗎,即使是裕和的照片也無所謂?”在裕和名字說出口的那一瞬間溫暖便知道自己贏了,因為裕山停下了動作,整個人像是被魔咒箍住了一樣,撐着牆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麽,不是無所謂的嗎?你再撞啊,你再撞啊。”
“…………”裕山盯着照片上的人看了一會後,嘆了口氣,緩緩跪坐在了地上。
“冷靜了沒?”溫暖拿着那張照片走到裕山身邊,蹲了下來,将那張照片放在了裕山腿邊說:“本來想過些日子發工資的時候給你的,就當提前的獎金吧。”
裕山移了一下眼珠,看着腳邊的照片,那是一張單獨截出來的畢業照,看樣子應該是裕和初中畢業的照片,照片上裕和的臉要比現在稚嫩很多,頭發很短,戴着一副無框眼鏡,一眼看上去就是好學生的模板,而現在的裕和看上去要穩重了很多,頭發也稍微留長了些,無框眼鏡換成了普通的黑框眼鏡,一眼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很可靠。
溫暖見裕山不說話,也沒有多說什麽,她知道裕山已經冷靜下來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裕山的肩膀說:“過段日子裕和就要高考了,你最近不要去找他了。”
“哦。”裕山随口附和着,溫暖聽到回答之後就離開了裕山的屋子,而裕山在溫暖走後,也沒有再一副頹廢的樣子,他捏着那張照片走到房間從床底拿出那個大紙箱,打開紙箱将照片輕輕放了進去,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做不做。”
“操,你能不能不要墨跡,要射就快點,別他媽射在裏面,不然我殺了你。”裕山扶着牆身後被一下又一下地頂撞着,很快裕山便感受到有液體滴在了自己的後背上,而自己身後的人抱着自己不住地喘着氣,嘴裏還喃喃着:“裕山,裕山……”
“做完了就滾開。”裕山一臉嫌惡地推開身後的人,提起自己褲子,随手将後背的液體抹掉擦在了牆上,要是平常他一定會催促對方立馬付錢然後他轉頭就走人,但是今天有一點不一樣。
“裕山,裕山……”那個人眼神迷離地看着裕山,嘴裏還在不斷喊着裕山的名字,裕山望着那張臉,心裏泛起一陣惡心。
成為男娼已經有三年之久,自己向來來者不拒,只要給錢就給撅屁股,但是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自己很讨厭和他做,不為別的,就因為他那張和自己有着三分相似的臉。但這并不是關鍵,關鍵是和自己的臉有三分相似那麽也意味着和哥哥的臉也有三分相似,所以裕山很讨厭和這個人做,讨厭至極。
但是,自己的身體拒絕不了,一方面覺得惡心一方面又存着僥幸,所以同時裕山也被自己這扭曲的心理惡心到了。
“裕山……裕山?”那個人似乎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裕山竟然沒有催促自己給錢然後立馬甩臉走人,他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驚喜地大叫着,一把抓住裕山的胳膊,臉上的笑容顯得有點猙獰,他嘿嘿嘿地笑着說:“你沒有走……你沒有走!裕山跟我在一起吧,我會讓你幸福的,我會讓你成為最優秀的濁鳥,你是只屬于我的……你是只屬于我的!”
裕山沒有說話,他當然不會同意,但是他此刻內心的貪婪之欲正在一步步吞噬自己的理智,這張和哥哥有着三分相似的臉……
就這一次,就讓我任性這一次好嗎,父親。
“舔我的手掌,只能用舌尖舔,不準吸。”裕山冷冷地說着,他将手舉起來,那個人立馬像是看見珍寶一般,捧着裕山的手用自己的舌尖舔過裕山掌心的每一道掌紋,細心又蠻橫,像是恨不得将這只手吞下去獨占一般,更像是一頭饑不擇食的野獸。
就如自己當時那樣。
自己當時到底懷着怎樣的心情舔哥哥的手心呢……裕山回憶不起來,只是記得當看見哥哥的掌心有肮髒的血跡時,自己內心仿佛有一股不可明說的憤怒,之後的心情便不太清楚了,裕山看着面前認真地用舌尖舔着自己手心的人,心裏的惡心一陣陣泛起,終于他忍受不了了,裕山猛地甩開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勁地蹭着,想要将那種惡心的感覺悉數趕走。
“裕山……”那個人哆嗦地問着,卻被裕山吼了回去:“閉嘴死猴子!快給錢!今晚要給雙倍!”
拿到錢的裕山立馬轉身走了,剛走出那個昏暗的巷子便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大叔,走路不長眼啊!”裕山心情差極了,剛準備張口滔滔不絕教訓一下眼前的人,但是在擡頭看到自己眼前是誰的時候,他又說不出話了。
“溫……暖的哥哥?”那張幾乎是男版溫暖的臉自己是絕對不會認錯的,只是裕山想起自己被溫暖警告不能說出那兩個字于是只好用溫暖的哥哥這種稱呼代替。
“啊,你是裕山吧?”溫柔低頭看了眼眼前的人便認出這是誰了,裕山反而很驚訝溫柔竟然認得自己,明明一次都沒有見過面的。
“你認得我?”
“是啊,雖然知道你的途徑有點不雅,但是界城第一娼鳥的名號可是人人皆知啊。”說完溫柔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裕山此刻狼狽不堪的穿着,眼睛移向了別處。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損人語氣都這麽像。”裕山也沒什麽好隐瞞的,反正對于他來說這并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
溫柔并沒有這個意思,于是笑着說:“哈哈你誤會了,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尊重每一種職業。”
“啊是嗎,那溫暖哥哥,請收下我的名片。”說着裕山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上面寫着裕山的名字和電話,還寫了一句宣傳語“寂寞時,随叫随到”,又接着說:“歡迎你這個大慈善家來照顧一下我的生意哦。”
“哈哈哈哈,裕山你可真幽默。”溫柔沒有拒絕裕山的名片,反而是很禮貌地接過名片放在了西裝的口袋裏,然後說:“裕山你這是剛結束生意?”
“是啊,不過你要是有意思的話,我現在再接一單也沒問題,只要錢給到位。”說着裕山就主動拉着溫柔的胳膊準備往前走,“你們這種大人物一定不喜歡野戰,正好我也沒去過高檔酒店,今晚就當嘗鮮吧。”
“不不不,裕山你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溫柔連忙将裕山的手摁了下去,說:“倒是你不介意的話,前面的咖啡書屋是我開的,我請你喝一杯吧?”
“你少小瞧人了,我成年了可以喝酒的。”
“哈哈哈,那就當是陪我這個大叔聊聊天解解悶?啊需要付錢嗎?”
“…………被溫暖知道還不得把我大卸八塊,算了算了反正我心情也不好,有人請客不蹭白不蹭,走走走。”說完裕山也不管溫柔,自顧自地邁着腿向前走去。
那間咖啡書屋位于第二個街口的轉角處,位置很顯眼,門面也很大,生意很好的樣子,裕山絲毫不介意自己一副髒亂的樣子,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店員見店門被推開下意識地說了歡迎光臨,但是一看來人的打扮,便有些躊躇,店員猶豫了一會走到裕山面前,指着門口的提示語說:“對不起這位先生,本店只有穿着整潔者才能入內,您這樣我們會很困擾的。”
“哇,溫暖哥哥你怎麽這麽多規矩。”話音剛落店門被再次推開,店員一看來人便立馬鞠躬說道:“老板晚上好。”
“是是是,這點是我的疏忽,讀書是人人都應該能夠享受的快樂事,我不應該私自定一些條條框框。”溫柔笑着對裕山說,然後叫店員喊來了經理,吩咐經理立刻把門口和店裏的提示語撤掉,并說:“以後就算有乞丐進來,只要他是來讀書的,你們都不準攔着。”
礙于這是大BOSS提出的要求經理也不好說什麽,只好照辦,喊了幾個人把那些提示語通通撤下了。
“啊這位裕山先生是我的朋友,今晚他的單我來買。”溫柔對店員說完後,轉身對裕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裕山剛準備邁步眼前便出現了一個人。
“裕山?你怎麽在這裏?”裕和抱着書從書屋裏走出來剛準備找個位子坐下安靜看書擡頭便看見了裕山站在店門口,“咦,溫先生你怎麽也在這兒?”
“啊對了,說起來你們是雙胞胎吧,看我這記性。”溫柔看見裕和的時候才想起來裕山和裕和是雙胞胎,而自己在看見裕山第一眼的時候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大概是因為裕山左臉的那道疤以及和哥哥散發出的完全不同的氣場吧。
“嗯?溫先生認識我弟弟?”裕和完全不知道裕山認識溫柔,但實際上也只是剛剛認識而已,之前一直都處于互相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但完全沒見過的狀态。
“啊我妹妹溫暖是裕山的上司,經常聽妹妹提起裕山,但是我們今天之前沒有見過面,今天只是碰巧相遇。”
裕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想起白天發生的事,他便說:“這麽巧,我白天的時候也剛剛碰見過先生的妹妹呢,人如其名是個讓人感到很舒服的女生。”
“哈哈哈你過獎了,溫暖她啊私下裏經常跟我撒嬌的,其實內心是個小惡魔。”
“先生言重了。”
“欸不是,等等,你們……你們關系這麽好?”裕山有點摸不清現在的情況,他雖然清楚裕和認識溫柔,畢竟他正在接受“基金會”的資助,但是他和溫柔是這麽親密的關系嗎?
“裕和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我私下裏和他交流過很多次,一來二去就熟了起來,裕山你不知道?”溫柔說完後意識到三個人這麽幹站着聊天礙于別人讀書,于是向店員要了一個包間并點了三杯咖啡,對裕山裕和說:“我們去房間聊吧,在這裏會影響別人。”
“嗯好。”說着裕和像是很熟悉這裏一樣,轉身走了,裕山沒辦法只能跟在他們後面。
包間空間不太大,中間放着一張方形桌子,四周是小型沙發凳,牆紙選用了令人舒适的淡綠色,燈光明亮,每一面牆壁上還有一個木臺,可以用來放飲料,沙發凳後側還擺有一個籃子,可以用來放雜志和書籍,是個非常舒适的讀書環境,只是這一切在裕山眼裏都像極了高雅的麻将室。
裕山是最後一個進包間的,溫柔和裕和坐在了相鄰的位子,而他并沒有選擇坐在裕和另一邊而是選擇坐在了裕和的對面。
裕和問道:“溫先生今天怎麽有空來?”
溫柔随意拿起身側籃子裏的一本時尚雜志翻看了起來,回答道:“本來只是想過來看一看經營情況,路上碰到了裕山,就想着請他來喝一杯。”
“這樣。”裕和說。
裕和說完這句話之後裕山突然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裕和細微的表情,雖然隐藏的很好,但是瞞不過他這雙看盡人間百态的雙目。
裕和在和溫柔說話的時候,眼睛裏藏滿了笑意和竊喜,那是不同于與自己說話時的笑和喜悅。
那一刻,裕山的心底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但是很快便被自己否認了。
因為那是不可能的。
裕和怎麽可能會喜歡溫柔。